她在野

　　瓜14
　　蹲着就一直蹲着，老母鸡也蹲着。
　　喳嘴苏问清楚了情况，跟她说，先跟喳嘴苏回家，等明天再送她回去，这大晚上的大家都着急回家。
　　只是这路程有些远。老母鸡脚蹲麻了，调了个身，露出了毛乎乎的屁股。
　　沿途有人下车，小孩子在睡意中被弄醒了，哭闹不休，大人就吼。
　　她似乎累了，点点睡意拍不走，虚眼中的虚影，越来越模糊。
　　饿。抓心挠肺、心痒难耐、穷凶极恶的饿。
　　已是清晨，车还在往前开。
　　她一下子惊慌起来，鸡呢？臭屁股呢？喳嘴苏呢？人呢？
　　她不安分的摸索着，下一刻被更大的惊慌笼罩，拖拉机上没有人，她体内蓬勃的力量也没有了，她就像是一条死蛇摊在地上，动一动都费劲。
　　再后来，有人替她垫了一个软垫，又搭了一条被子在她身上，依然被拖拉机拉着跑。
　　她从来没这样过的感觉，前方有一朵云，鸟是扔出去的石头，树尖跟树尖用稀疏的枝条拼架。
　　拖拉机载过更多人，载过鸡鸭，载过砖瓦，甚至是载过被笼子捆住的猪。
　　终于有一天，她的身体被人猛烈地摇晃着，她张大了眼睛，看见那人说话，很强烈的语气，很生气的样子。
　　拖拉机开进山坳里，前座的人拿了锄头、铁锹挖了一个大坑，连被子带人扔进去，将土盖严实，伪装成草地，锄头、铁锹丢下崖底，转身走了。
　　拖拉机的轰鸣声，是一种信号，当空气突然安静的时刻，双方发起了猛烈的火攻。
　　“前方掩盖，后方挺进！”
　　山地战打响时，吓了拖拉机一跳，歪歪扭扭着跌进了深坑。
　　战斗结束的很快。“一队清点人数，二队追捕犯罪人员，三队把人挖出来！”
　　“报告：逃犯已全部击毙！”
　　“报告：犯罪人员已全部捕获！”
　　“报告：人消失了!”
　　“什么！”
　　“报告：坑里没有人，只有一层垫子！”
　　犯罪人员被拉过来拷问，“你们埋的人呢？”
　　“我们没有埋人……”
　　“闭嘴！自己看！”
　　坑里的垫子沾了泥土，静静地躺在那儿。
　　“长官，是你们把人藏起来了吧！那人我们就刚开始打了点麻药，后来她一直不动，卖不掉，送人都没人要……”
　　“拉下去，严加审问后，移交当地政府查办。”立刻开始整装，带队回营，没有多余时间瞎耗。
　　可她的时间充斥了天空，随意地躺在草丛里。
　　半天过去，能眨眼睛了，草丛里悉悉索索撤退了最后一批人。
　　晚上的草丛漂亮得很，地上有微弱的光，天上有闪烁的星，随意奔跑的兔子，轻快脚步的山鼠，摸黑钻石洞的野鸡。
　　她抬起手，逮住一只野鸡，黑色的指甲掐住喉咙，递到嘴边，划开鸡脖，仰面饮尽鸡血；这物凶残，嚼草的兔子拔腿狂奔，骨爪一伸，一割，一口饮尽；唧唧叫着的老鼠逃回洞里，举家撤退，动静太大，被她发现了，聪明的自掘坟墓。
　　她能坐起来了，就倚在山石边，静静的坐着。血腥味浑厚，引来了一只山猫，瞧见她，她也瞧见了猫，安静而深沉地互视着；忽然，猫往旁边一跳，草丛中钻出来一只野狗，瘦骨嶙峋地垂涎着嘴边的粘液，狗不像猫慎重地打探，它瞧着她不动，就慢慢靠近了那堆尸体，嚼着肉，肉骨头咔嚓咔嚓地响。
　　离得近了，骨爪刺穿狗的脖子，利落地削掉狗头，血喷了她一脸，她将狗肉撕成几块，像撕布一样，哗哗的响，张大了嘴，发狠地咬。眼睛一直看着山猫。
　　山猫说：“山神限你明早离开此地。”
　　山神说，若能制服恶鬼，将她杀死；若杀不死，赶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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