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笑谈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路左顾右盼，从小院一直到房内，进了房门还要在门后也看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连桌子底下都要看，还是无法找到她要找的，小姑娘急的直打转，慌起来连衣柜首饰盒都去翻，可是还是没有，她几乎要哭出来。
　　“怎么啦？谁让咱翠盏生气啦？”调侃的声音轻飘飘地钻进姑娘耳中，她抬头一看，见一个潇洒飘逸的身影正往房里走来，那人脸上还带着毫不在意的笑。
　　“你到哪儿去啦，我……我都快急死了！”姑娘狠狠地飞扑过去，那俊俏的身影像怕了她，连忙出声：“别，顾着我的手……”太晚了，姑娘香软的身子往怀里这么一扑，那身影站立不稳退后了几步，正好绊到门槛，脊背直接就和大地来了零距离接触。那人想用手做些防护动作也来不及，剧痛过后，原想用手撑起身来揉揉伤处，结果右手一撑到地就痛得发软，还无力地只能顺势再次跌回地上，整个人彻底地睡在地板上。
　　“呜……头好疼啊！”颜风用左手揉揉自己被撞倒的后脑，不小心触到自己的中指，还疼得缩了一下，觉得身体无比沉重，低头一看，翠盏这姑娘还抱着自己的腰呢。“翠盏，拜托你放手啦，你这样，我起不来呀。”
　　“姑娘！你到底去哪里了？我找得很辛苦呀……”满脸泪水的小脸让颜风有种一块哭的冲动。唉，说了她最怕女人的眼泪，还找个爱哭鬼来烦她，存心不让自己好过。“我是手不能动又不是脚，总能出门走走吧？”
　　“你怎么还穿着男人的衣服，让你穿女装你怎么不穿？要是手不方便翠盏可以……”更惨，是个又爱哭又啰嗦的女人！
　　颜风望天翻白眼，怎知又被抓到，“姑娘你翻白眼？女子怎么可以这么不正经……”继续长篇大论。
　　颜风听着紧箍咒声声入耳，索性闭上眼睛。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麻烦！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已经差不多睡着的颜风被吓到睁开眼，见了个倒转的影子。“请问哪位？”
　　身上的重量骤然被减轻，之后自己也被提了起来，原本那人应该是想让她站好的，可是颜风天生懒骨头，脚一沾地又直接坐地上了。
　　“哦，原来是杨萧杨侍卫，好久不见。”她打了个哈欠，无视一男一女的鄙视。
　　“你就不能乖乖站好吗？”
　　颜风施舍一眼给他，“那都要怪翠盏。难道我身上干干净净的，会愿意坐脏兮兮的地上？”
　　翠盏一听，又哽咽起来，又听颜风说：“其实说起来，都是杨公子做的好事呢，如果不是您的恩惠，在下这两只手刚才就可以制止翠盏，最不济也能保护一下我的脑袋，您说是吧？”她一边用左手掌揉着自己后脑的包。
　　杨萧咬牙切齿地看着颜风讽刺的笑容，差点想骂人。“如果不是我，你的手就不仅仅是脱臼而已。”
　　“是呀，所以我感谢您呀。”颜风也眨着眼，对着他笑。她一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左手手指的确异常疼痛，手臂也是，但是手臂却能弯能直而手指不能，就知道手臂只不过是脱臼。不过她从小到大虽有擦伤什么的，骨头的问题可从来没有脱臼过，所以当然会误会啦。但是应该很快会好的，毕竟折断手指可比折断手臂愈合速度快多了。
　　“你还不起来？”杨萧转头，对着翠盏说：“祈大人让你过去。”
　　“哦，是。”翠盏瞄了一眼慢吞吞站起来，又慢吞吞进房的颜风，有点担心。“那个，杨侍卫，姑娘的午膳……”
　　“行了，我会处理。”
　　“那姑娘如果要洗浴……”
　　“……我会处理。”
　　“还有她的衣服……”
　　“……”
　　“还有……”
　　“你哪儿来那么多事？”
　　“还有一件事，请问你的耳朵是不是被烫到？好红哦。”
　　“……”
　　打发走了翠盏，杨萧踌躇了一下，还是进了房里，看见颜风慢吞吞地坐在椅子上。他知道颜风性喜洁净，还没净身之前即使累极，也不会上床。这也算是她一点小的偏执。
　　他看到桌上放着热粥，知道颜风又不肯用餐。他还从没见过有那个平民百姓像她那样对吃食如此挑剔。今天说无肉不欢，明天说吃斋戒腥，不但诸多要求，而且要求的无一例外都是要有极精准的味道。不要说配料放错了，就算是稍微放多了半勺盐巴，她都能吃出来，而那些不合口味的食物，就直接变废物了。
　　“今天的粥可是照足了你的吩咐来做的，你又有什么不满？”杨萧无奈极了。
　　“请问，我要的是皮蛋瘦肉粥吧，为什么现在是加葱花和姜的皮蛋瘦肉粥呢？”
　　有葱花和姜吗？他可看不见，可能是厨房偷偷放了又挑出来。“放葱花是让粥更香，而姜暖胃，为你身子着想的。”虽然才十月，天气也凉飕飕的，要进补了。
　　“放屁！”一说起食来，颜风可说是慷慨激昂。“你不知道葱花有一点鲜辣味，会把皮蛋的深厚感给掩盖过去吗？这样子的皮蛋粥根本就是菜粥而已！”
　　什么跟什么……杨萧无语，“你到底吃不吃？”
　　颜风斜眼看他，“如果有饭后甜点的话……”不知何时，颜风竟迷上了巷尾的豆腐冰糕，每天都想来上几块，可是大夫说那寒凉的吃食对她身子不好，祈释远总不让她吃。然而颜风贪了那口美味，义无反顾地偷偷吃食起来。
　　也许是想来软的，祈释远已经放开了对颜风的软禁，改为让人跟进根出，看起来颇优待她这个“宝”。也罢，既然有人供着她，颜风还不在太岁头上乱动土？所以很嚣张地支使分来服侍她的丫环翠盏，和要监视她的杨萧，让他们总往外边买吃食。
　　杨萧哼了一声，从身后变出个小盘放在桌上，颜风一看口水直流，“加了果汁的豆腐冰糕！你做的吗？”她两眼眨巴眨巴地望着杨萧，仿佛他从一个无名小辈一跃成了大英雄。古代的吃食与现代的有很大差距，有时她实在吃不惯。既然吃食无法就颜风，颜风就只能去改变它了。她研究着小吃，然后用自己的方法改变它们，虽然成效不大，但也能慰藉自己思念家乡美食的舌头。
　　但她的两只手完全不能用呀，只能找人帮忙。而通常受颜风差使的，也就那么两个人，所以一有空，颜风也口授方法让那两只小虾米做她想吃的小吃。不想今天这虾米竟然这么乖自个儿做好了。
　　杨萧也不回话，径自端了那热粥，舀了一勺放到颜风嘴边，颜风很自然地凑过去喝下。这也是个很让人诧异的事。当初她刚醒，翠盏还没来，而自己两手的疼痛难忍，实在没心情吃食，是杨萧站在床边踌躇了好半天，扭扭捏捏地过来喂她吃饭、给她端药。刚开始不熟练，还不时把颜风烫了个半死，结果她一赌气，连着两餐不吃。后来也渐渐习惯了，每次吃饭的时候如果翠盏不在，就会让杨萧来喂她吃饭。
　　等颜风皱眉忍耐喝完那碗恶心的“白菜粥”，甜滋滋地吃着用碾碎的芒果汁浇过的豆腐冰糕，再顺着那冰凉的感觉打了几个抖时，杨萧才慢慢道来，“昨天府里进贡了些珍珠芒果，所以用来试试……”
　　“唉，所以说，都是你们这帮吸血蛭把百姓的血汗都给吸光了。”进贡？还以为真是皇宫……对哦，现在是在国舅府第，不是进贡才怪。
　　“你还不是一样吃到了，哪儿来那么多抱怨？”杨萧回嘴，眉眼间竟然带着一丝暖意。但颜风没空注意，她满脸幸福地又吃了勺冰糕，感受它慢慢在嘴里融化，滑向喉咙的舒爽感。夏天吃火锅，冬天吃冰糕，人生一大乐事啊！
　　“对了，不知是否我错觉，好像每天这个时候翠盏会去见你家国舅爷，而且去了就会有段时间不会来。”颜风分神说道，虽然杨萧愣了下，她也不甚在意。杨萧以为她是傻瓜吗？这么明显的规律她会不知道？还想瞒着她偷偷给国舅打小报告？哼，也不看看是在哪个时代的人跟前混。
　　“到底你家国舅爷要我做什么？教他跳舞？”她一想到教那个男人跳舞，她的汗毛全立了个彻底，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怎么可能！”即使是杨萧这下真是忍不住喷笑了，他也想到了国舅跳舞的场景，嗯，还是别想了，有点那个。
　　他正色道：“我朝每年都有采选的事宜，你可知道？”
　　“知道。”就是选秀女嘛！虽然这儿不是唐朝，可是她发现这儿和大唐盛世也差不到哪儿去。她想起以前有部电影里的理论，说宇宙是有无数个，它们都是平行发展、互不干涉的，而彼此又非常相似。也许这儿就是另一个平行发展的大唐，只是名字称号不一样而已。“可我记得选秀不在这时候吧？”
　　“的确，现在不是采选的时候。”往年的选嫔妃的时间都是在正月开始，现在离岁末还有一个多月。“不过……”颜风颇有深意地看着他，虽然她口含勺子的样子看来很蠢，“就算不是采选的时间，也可以进献。”
　　“没错，就是要进献。”杨萧瞄了一眼屋外，虽然没人，可他还是凑近颜风，低声说：“国舅爷要进献采女，献的是表小姐，国舅爷的表妹。”
　　表小姐？颜风有些乱，身为国舅还要去进献？不是拆自己姐妹的台么？却听着杨萧说：“我朝后宫之事你也许听说过……”他见颜风两眼发愣，以为她久居民间，对宫廷之事不甚清楚，就解释说：“我皇四年前登基，原本是要立后的，但当时由于外忧内患所致，因而直到两年前才正式选秀。现今后位依旧空缺，而当宠的如贵妃就是国舅的妹妹。”
　　哦，这样解释清楚多了。“既然当宠，你家国舅还把人送去，难道跟他妹妹对着干？”
　　杨萧摇摇头，“虽然看起来最当宠的是如贵妃，但是国舅和贵妃心里都清楚，皇帝已经疏远如贵妃了。而且这两年来，贵妃……一直没有消息。”
　　颜风听杨萧似乎意有所指，一会儿才领悟过来，“她还没怀孕？”
　　杨萧点点头，耳根有点发热。“所以……”
　　“所以要赶紧拉个有关系的人去把皇帝的注意力拉回来？”颜风点点头，又问：“可那也不急在这一个半月吧？”
　　“不，现在已经到了非常时候了，有传言说皇上已心有所属，虽然朝中大臣都很反对，不错皇上非常坚持，过了岁末祭典就要迎后进宫。”
　　“哦，怪不得这么着急。”听起来感觉未来皇后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家族女儿。要力排众议才能娶老婆，这皇帝也当得忒辛苦。
　　此时的颜风已经把杨萧所说的“宫廷秘史”当成了小八卦来听，那磕牙的模样就像街头巷尾的三姑六婆。“可是，我又能做什么？”
　　杨萧深深地看她一眼，“听说表小姐的姿态并非沉鱼落雁之态，也许，大人是想让你补过来。”
　　补？他以为是补血还是补肾？随便都能补的吗？颜风扁着嘴，“我又不是神仙或者大夫，给她补些珍珠当归不知成不成……”
　　“你当大夫我还怕你毒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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