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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闭在最深处
何奕与S大签订了教学协议。校方本打算让他只做研究生导师,以留给他充足的科研时间,但何奕任教的消息一出,轰动了整个学校。犯罪学专业本科生联名请求何奕开课,非犯罪学专业学生联名请求何奕开设校级公共选修课。
何奕不忍让学生失望,依众意增设了本科教学的侦查策略课与犯罪心理学的跨专业公共课。加上硕、博课程和平日里的大小学术会议,他能陪何奈的时间又变少了。
在陆家做客时说到这个问题,陆母不以为意,“这有什么,你上你的课,奈奈我来看。反正奈奈的新学校离我们家近,放了学就让他过来。两天不见奈奈,我心里就想他想得发慌,我们小屿太内向,奈奈这孩子刚好和他互补下性子。”
陆父也赞同,“小二不回家,小漪又常加班,奈奈来和小屿一起玩,家里人多热闹些,我们也高兴。学生想听你的课,不能拂了他们的求知欲。”
与陆家人非亲非故,何奕觉得这样麻烦人家实在不好意思。
陆父看他过意不去的样子,差点就脱口而出“早晚是一家人”这种话,被陆母一记眼刀瞪了回去。
陆母笑盈盈,“何奕啊,今晚留下来吃饭吧。”
何奕托辞,“阿姨不用了,奈奈在绘画班,我还要去接他。”
“正好,让小漪下班接连屿时顺便把他接来就是。”陆母按住他,“青松,你去给小漪打个电话让她带奈奈回来。何奕啊,你陪我去买菜吧”
连屿这两天在幼儿园很风光,他把何叔叔讲给他的故事讲给赵小涵听,赵小涵很是羡慕,甚至在他们放学的时候,赵小涵主动拉了他的手,让他再讲楼兰古国给她听。连屿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赵小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可真好看啊。
两人走出幼儿园大门,连屿一眼就看到妈妈站在树下,身边还站着……
“何奈哥哥!”连屿大叫,对赵小涵说“看,那个就是何奈哥哥哦,他知道的东西也很多啦!卧冰求鲤的事情是哥哥告诉我的!”
何奈吃惊地看着朝自己跑过来的两个小人,“连屿妈妈,连屿……和女孩子牵着手哎。”
说话间,连屿和赵小涵已经跑到他们面前,气喘吁吁。
连屿:“你跟我一样,叫他哥哥。”
赵小涵:“何奈哥哥好~连阿姨好~”声音甜甜的糯糯的软软的。
何奈的脸瞬间爆红,“我、我……你好。”
赵小涵:“何奈哥哥有时间也讲故事给我听哦。我妈妈来接我了,何奈哥哥再见~连阿姨再见~小屿再见~”
何奈:“再、再、见……”
连屿:“妈妈,何奈哥哥怎么了?”
连漪:“他啊,没怎么,这是他成为何叔叔所说的‘男人’必须经过的道路。”
“何叔叔来我们家?”小家伙充满期待,得到肯定回答后更是开心地跳了起来:“太棒了!我还在担心呢,从何叔叔那儿听的东西都给赵小涵讲完了,今晚我要再多记几个故事!”
陆母本来在厨房备菜,听到小孙子和小福星雀儿般的嬉闹声就无心工作了。连漪见状,自己系了围裙换陆母出来,自己去做饭。
何奕主动请缨帮忙打下手。
“我跟学校签了教学合约,”何奕向她汇报,“每周十二节大课。”
“怎么这么多?他们给你添课了?”连漪疑惑。
“是我自己加了两门,其中有一门是晚课。”
“为什么?”连漪皱眉,“你这相当于每天都有课,再加上备课、开会、出差,哪里还有时间陪奈奈?”
“我会尽量抽时间。”
“何先生,你的时间太宝贵。”连漪微愠,“你太重视工作,可是至少答应了孩子的,总要做到吧。你一次违约,何奈原谅你;两次违约,给你记不良记录;三次违约,你们就再也没有合作的可能。何先生,你这是在滥用监护人资格。”
何奕认输,她是出色的辩手。“我的律师,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罪大恶极?”
如果这是一句调情的话,那么何奕将其把握地非常到位——称呼暧昧,停顿之处埋下伏笔,尾音上扬,语调勾人。
连漪毫无招架之力。
“而且,现在奈奈在暑假中,大学也还未开学,我有很多机会实现我对他的承诺。毕竟我在过去九年里都没有很好地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连小姐,我也需要时间来改变,对不对?”
“娃娃菜洗好没有?”转移话题据说是沟通中避免窘境的有效手段。
“马上。”当然,也有转移不成功的时候,因为对方并、不、接、招:“奈奈的绘画班要求在家长指导下完成一次课外写生,但我对绘画一窍不通。”
“那很遗憾。”
“也不尽然,”何奕把娃娃菜控水后递给她,“阿姨说,你生来就是画画的巧手。为了证明这话的可信度,她专门……”
“什么?”
“找来你画风还不成熟时期的作品给我看,诗配画、纸条涂鸦之类,都是你先生的珍藏。”
那她和陆放之间幼稚的对话他岂不是一览无余?!
“虽然写意的成分比写实多了些,但你来指导奈奈,我很放心。”
“何奕!”哪里有写意?陆放都承认,她的画传神得很!
“我在。”
“你……”你让我指导奈奈我就要指导?你还是另请高明?到底说什么好?“你把菜心剥出来,煲汤时候要用。”连漪为自己的急中生智感到满意。
“这样。”何奕依言开始动手,仍是好商量的语气,“奈奈会很高兴的,由你指导他。周六我来接你和小屿,去镜月湖公园,野餐如何?”
“野餐?”连漪悟明白他的意思,“你做?”
“嗯。”他笑应。
“能吃吗?”
“怀疑我?好吧,先露一手给你看。”
“小漪手艺突飞猛进啊,橄榄四季豆味道好得很!我今晚能多吃一碗饭!”陆父胃口大开,“何奕,快尝尝看!”
“那个菜,”连漪面无表情,“就是他做的。”
呃……陆父一看女儿被打击到,连忙安慰,“那就难怪了,我说怎么做的比你妈还好吃。”
陆母怒目相视。
呃……“我纠正,惠汝厨艺第一,何奕第二,小二第三,小漪仅次于小二,我最后,哈哈,哈哈。”
连屿:“爷爷,说谎长长鼻子。”何叔叔是最厉害的!小叔叔和奶奶嘛,马马虎虎凑合凑合,妈妈的厨艺……不嫌弃也罢。
陆父:“咳咳。话说小二又很久不回家了。”
陆母:“是呀,漪,上次你给他拾掇去那么多衣服是做什么?”
连漪支支吾吾,“他这段时间案子多,没时间洗衣服,让我给他带两件过去好换着穿。”
陆母:“陆青松,你这儿子懒得够可以了,一准是怕我说他才不回家。”
陆父:“吃饭,吃饭。”
饭罢,被连屿缠着又讲了几个故事,何奕告辞。连漪送他们出门。
“陆祈在外面做什么?”何奕是谁,连漪的谎话怎能瞒得过他,何况还是这么没有逻辑性的谎话。
“他的私事。”连漪还在仇恨他秒杀自己的厨艺,语气自然不爽。
何奕没忍住笑了出来,“我从前猜不出你的年龄,现在大致有眉目了。连小姐,你是刚过叛逆期吗?”
连漪刚想反驳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何先生精通心理学?”
“犯罪心理而已。”
“催眠术会不会?”
“……我没有实践过。”
“作为我指导奈奈绘画的报酬,明天帮我一个忙吧!”
陆祈的公寓。来访者被晾在客厅里已有半个钟头。
“事情大概是这个样子。陆祈他认为,新发的这起案件表明当初对废弃工厂的结构调查不够仔细。”
“所以,”何奕很快推出结论,“你先生的死因很有可能与邱初无关。”
连漪点头,“小初本来怀疚在心,又被强制调查,结果成了现在的模样。陆祈已经在家里陪了她几天,可她还是噩梦连连,白天清醒时也不言不语。”
“你希望我能解开她的心结?”
“是。”
“连小姐你高估我了,这连专业的心理医师都不能保证做到,遑论我。这女孩子和陆祈的关系又不一般,万一出了差错,我怎么向陆祈交代?”
“邱初不肯见心理医生。我相信你。”
“可是她也未必愿意见我。”
卧室门打开,陆祈示意,“老师,您来吧,她准备好了。”
连漪对何奕点头,“一切就拜托你了。”
等到何奕进去,连漪问陆祈,“小二,你是怎么说服小初见何先生的?”
陆祈揉揉眉心,“有铺垫有情节才有说服力。”
“如何?”
铺垫是这样铺垫的:小初,一直以来你是不是觉得对连漪姐特别愧疚?是不是希望她幸福?
邱初没有回答,但是咬了咬下唇。
于是情节就这样开展了:她现在很幸福。有个很善良的男人代替我哥继续爱她、照顾她。初,他们快要结婚了。
邱初睁大了眼睛看他。
说服力在此刻才能发挥最大值:你想不想见一面这个人?他有些话想单独对你说。
邱初迟疑,但最终点了头。
连漪:“……为什么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
陆祈:“你带何先生来,事先有和我商量吗?”
连漪:“我是为小初着想啊。”
陆祈:“你没听出来我是在为你着想?”
连漪:“陆小二你翅膀硬了啊!”
陆祈:“哼。”
一个半小时后,何奕从房间里出来,汗水把衣服都打湿了。
连漪的紧张掩饰都掩饰不住,“怎么样?”
何奕接过她递来的纸巾擦擦汗,“还好。结果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陆祈一下子抓住他的胳膊:“老师,她怎么样?”
何奕:“她睡了。陆祈,别人是帮不上她的,只有你能。封闭在她心里最深处的,不是你哥哥的意外辞世,是你。”
“这是……什么意思?”
何奕坐下,把刚刚发生的事叙述一遍。
他按照传统催眠办法帮邱初进入睡眠状态后问她,是否觉得自己是罪恶的。
是。
现在你的面前有一扇门,打开它你就能看到你想见的人,你是否愿意打开它?
我愿意。
好的,现在你已经打开了这扇门,告诉我,你看到了谁?
陆……祈。
这个答案让何奕心里一惊,他本以为她的罪恶感来自陆放,所以之前设计的问题都是针对陆放之死,没想到……
你看到的陆祈,是愤怒的还是笑着的?
他在生气……他很少这个样子……
他是否是因为你才变得愤怒?
一定是、一定是的。
为什么?
我害死了陆放哥哥……我还对他说……我不爱他了……他、他走了!走了!
她的潜意识开始抗拒继续思考有关陆祈的问题。
何奕立刻停止了心理暗示。
“就是这样。”何奕拍拍他的肩,“小姑娘心里肯定不好受,陆祈,不要逼她太紧。连漪,我们先走吧。”
“老师,等一等。”陆祈的声音嘶哑。
“嗯?”
“你催眠她之前,对她说了什么?”不然她也不会轻易接受他的心理暗示。他一定是得到了她的完全信任。
“这,我不能告诉你。”何奕意有所指,“是秘密。”
他看向连漪。
现在,她是他封闭在最深处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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