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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人心生变
“你变了……”避而不答她的问题,他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她清减的脸庞,冷淡的黑眸深处浮起丝丝特别的情绪,但迅速被他用冷硬的色彩压下。
她没有注意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却被他那冷淡的声音挑起怒气,只冷冷笑道,“变?是人都会变的。”
他沉默,走到她身边,凌厉的黑眸锁住她的脸庞。感到他散出的寒意,她浑身绷紧,紧张的盯着他的举动。若是他先动手,她便没有一分胜算……未料他却突然在她耳边轻声说一句,语气中的森寒杀意缕缕渗透出来,“是因为他么?”
她一愣,倏地抬头瞪着他,心底凉透,她怎会天真到以为他没有去探查玉若风!依他的手段,他想瞒着她下手除掉玉若风轻而易举!
“你对他做了什么?”凤眸紧紧盯着他,她强持镇定,语气中焦急却还是不由得丝丝流露出来。
任邪俯视着她苍白的脸,冷淡的黑眸中掠过一抹阴沉的光,她知不知道,刚才她的模样有多着急多脆弱?那个男人对她来说已经这么重要了吗?!
她仍是死死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心底却没了主意,若是他趁她离开的时候对玉若风出手,她该如何是好?心头抖颤起来,剧烈的心疼纠结着,心被浓浓的后悔淹没,她不该离开他的!脑海中克制不住的浮现出他温柔的微笑。该死,哪怕会让他担心,她也该陪在他身边!
手下意识地扶上腰间藏起的涤尘剑,看他的样子,离开这些年武功又有精进,她不会是他的对手,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如是,可若是他伤了玉若风,她……
她甚至不敢想他若是杀了玉若风,她会如何……无法思考,心太痛,痛到快不能呼吸。
任邪冷眼看着她几乎浸出泪水的眼睛,一丝心痛侵入心中,但他仍是不动声色地淡道,“若是我说,他被我杀了,你要怎样?”
“你!”她再也忍不下,素手抖出涤尘,划出一道耀目的白光。她绝望地看着他的脸,仍旧是那么清冷无情,凌厉的黑眸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像是嘲笑她的不自量力般,唇边扬起了细微的弧度。对他来说,杀了失去武功的玉若风大概与踩死一只蚂蚁相仿,可对她来说,他是比她自己都要重要的存在啊!
她恨恨地看着他,心头的剧痛让她快要站不稳,“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她失去冷静,涤尘直指他的胸口,一步步逼近,没有人可以伤害他,哪怕他是传授她武功的师傅也一样!
清冷的黑眸恍惚浮起一丝痛苦,随后又转为冷漠,“你该知道,我杀人不需要理由。”
是啊,她怎么会忘记了,他是剑魔,十年前让武林大乱的剑魔任邪,他的玄阗剑沾染的血迹从不分好坏,他杀人只凭个人好恶,一个眼神都可能会让他出剑!
她眼神绝望,缓缓摇头,“可你不该杀他,不该……”
看着她零乱的发丝,仇恨的眼神,任邪的心蓦地沉了下去,清冷的眼瞳再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那么深的恨,太多了……“我没有杀他。”他转过身,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落寞。
低沉的声音,她没有发觉那其中缺少了一向的冷漠,却盈满深深的伤痛,只是愣愣站着,心从深渊回到地面,慌乱的心跳渐渐有序。绷紧在心中的弦,突然松了下来。她深深呼一口气,却发现自己手抖得连涤尘都无法握紧。当啷一声,银光闪烁的涤尘落在屋顶上。
他蓦地回身,看她如释重负的模样,她真的变了,不再是他离开时那个清冷的女子,她会哭会笑会为人担心!而她为之担心的那个人,竟然不是他!
自嘲的苦笑泛起在唇角,她对他,许是恨还更多些吧,毕竟是他,训练她成为一个冷酷的杀人机器。虽然在那样的环境里,要保她只有这一条路,可要她背负的,实在太多了……她虽然一直不说,但心底是在怨他的吧……
她俯身拾起涤尘剑,银亮的光华瞬间隐没在她指间,她苍白的脸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有了些血色。他没事……静寂的巨响在她脑海一遍一遍回荡,让她几乎想尽情微笑。虽然心仍是疾速的跳动,她握紧手中的涤尘,平复着激荡的心情。
半晌,她终于开口,“你还未回答我,此来,究竟是什么目的?难道是林玉堂……”她蹙紧眉头,林玉堂若是找不到她,也没理由去觅他啊……
她疑惑的语调唤回他深沉的思绪,他几乎想笑出声来,林玉堂?没错,她失踪的消息确是从他处传来。可寻觅她,从来都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望,是他始终无法放下心来,尽管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会哭会笑的小女孩……所以他出来寻找,甘心自破誓言,从遥远的疆外返回,这数月间一路行遍中原,待到找到她,却发现她眼中只有另外一个男人的身影。这就是他这几个月来回奔波的唯一回报,这就是他心心念念寻到的,最后的解答。
他沉默着,仍凭无声的苦笑撕扯着他以为已经冷硬的心,清冷的眼瞳里隐藏不住的疼痛。
他背对着她,只能看到他身后阳光洒下的淡淡阴影,但奇异的寂静却让她心生不安。她记忆里的任邪是一个冰冷没有情绪的人,从来不曾浪费时间在沉默相对上。他总是一遍遍告诫她,感情对于一个杀手,是最不需要的东西,若是让情绪操纵了自己,便是自己的死期。对他的画面也只定格在,他离开时那冷寂的夜,他冷漠的脸,一次一次逼她练那一式凤舞九天……
五年没见,究竟是他变了,还是她变了?还是,时间变了,他们都变了?
终于还是他淡然打破静寂,“我只是来告诫你们,万万不可入蜀。”
她讶然的瞠大眼睛,这条官道通向的便只有蜀境,此刻若要改道恐怕又要大绕圈子,还须翻越青城山,所花费的功夫比此行要多上数倍。可他因着什么原因不让他们入蜀?“何出此言?”她忍不住问到。
他却没有再回答她,只是漠然回眸,看她一眼,纵身掠下屋脊,她惊于他突然的举动,竟忘了追上去。然而,“你只需记着,绝不可进入蜀境。”冷峻的身影远了淡了,用传音入密送来的低语仍在她耳畔回响。
他便如来时,猝然而至,又猝然消失。一如他在她生命过往中一般。
“素水。”见到她清瘦的身影出现在客栈门口,却反复来回,犹疑着不愿入内,他忍不住轻唤出声。
她迟疑下,终于踱步进来,“风……”她看着他平静的脸庞,欲言又止。
她很少有这般无措的时候,多是为他忧心,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大概又发生什么事情了罢……他暗暗叹息,为她,也为自己。然而终是温言道,“出什么事情了?”
“今日……你有没有遇上过什么特别的人?”挣扎良久,她还是问出口。
眼前立时浮现出市集上那个冷峻的男子,那双如同刀光般凌厉的瞳眸,以及,他隐约感到的莫名敌意……但他仍是微笑着摇首,“没有,一切如常。”下意识地,他竟也选择了隐瞒……
“那就好。”她看似松了口气,眉宇间的阴影散去不少,“我们明日就启程。”
她细微的神情变化没有瞒过他的眼睛,心下不由怀疑,她和那个冷漠男子,究竟曾有什么样的关系?
反复思量后,她仍是决定绕开蜀境,莫名的,她仍然决心相信任邪,他没有理由骗她,虽然她亦找不到理由相信他。但那冷漠容颜,却曾授她一式剑法。保了她五年性命。
若是绕路而行,她唯恐浪费太多时间,与玉若风同行,更不能冒被风雷堂或夜刹门发现的风险,她终是弃马下官道,转而徒步越岭。川边多山岭,但都并不险峻,尚可以行走,而又从生密林,不易为人发现。自然成为她最好的选择。
丛生的枝叶密密麻麻簇在一起,稀薄日光从缝隙间漏下几缕,在她脸上映出零乱的影。微风经过,淡淡影子摇曳着,瞬间聚拢或散灭。
随手抽出涤尘,削去挡道的倾颓枯树,她回首担心地望他,“风,还好么?”他失去武功,在这样难行的道路上明显有些吃力,她忧心却又无计可施。
“还好。”他挥去额头汗水,只是淡淡笑道,因着他的缘故,她已经放慢行程,他不能再让她多担心。况且虽然他的脚微有些擦伤,但当他运力而行,却能感到似有一股暖洋洋的气浮动在足心涌泉附近,颇可抑去疼痛。
看着他受伤的脚,她蹙紧眉心,山间粗陋,也找不到什么良药。这条山道是附近的农家告诉她的,她算过日子,依现在的脚程,大概再一日便能走出这片山谷。她记得那农人告诉她,出了这片谷便是个小小村子。若是有居人,他就能好好休养下。
她正细细思量,突然一阵晕眩袭上头脑,她踉跄一下,扶住身边的树干。
隔了些距离,玉若风看不清她的状况,只见到她突然停步不前,扬声唤道,“素水,有什么不对么?”
她定定神,那奇异的晕眩感竟如来时一样突然消失,近乎让她以为只是瞬间的错觉。她苦笑摇头,大概是连日赶路太疲累了罢,这身体真是愈来愈不中用了。
“我没事。”她返身微笑,继续向前走去。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到有人烟的地方,看来,他们都需要好好歇息下了。
翻过最后一道山头,凌素水长舒一口气,如今只需下山即可。微阖的眼眸却在看到山下景色的一霎那蓦然睁大。
小小村庄?不,那怎么会是小村庄?一片广阔的城镇景象映入她眼帘。鳞次的屋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微眯起眼,心底突然翻腾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难道那个农人骗了她?可骗他们,对他又有什么益处?疑云重重将她包围,却无论如何都寻不到一个解答。现如今他们也不能再掉头原路返回,已经没有足够的食水和干粮,至少要去那镇上补充些食物才能继续前行。
她皱皱眉,决定静观其变,先去那镇子看看再说吧,若有什么不对,立时走也便是了。
下山的道路竟出乎意料的平坦,但直到快到山脚,她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这片城镇依山而建,处于山谷腹心,夹在两道屏风般的山中,只有一条出镇的道路。这不便的交通条件,不像是个繁华的城镇,倒像是个防守严密的要塞。
然而,已经不能回头了。
她微偏头,看向身边俊朗的男子,阳光下他微眯的墨瞳闪烁光彩,没来由的,心中浮现起初见他时的模样,他那么安静的怜悯眼光和无边无际的温柔,如同听风楼里那寂寂莲池,如水般温和蔓延。
是不是那一刻就已放弃武装,只因为他特别的温柔,从未感受过的温柔?她不知道。
深眸捕捉到她飘摇的视线,唇边淡淡绽开笑容,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掌,传来的微微颤抖泄露她的不安定感。他知道的,她一直没法安心,为他,还有她自己。她从来不肯说明深藏的原因,他下意识却明了,与她刻意不提及的过去,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这有什么呢?他可以放弃,放弃想起所有过往曾经,只要换她留在他身边,只要留住这尺许温暖在掌心。
他只知道,他曾承诺的,永远不会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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