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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往事之终被休弃
乌鹫山庄的几位年轻的主子,在众人的眼前一团和气地打发着令人称羡的时光。
九丫觉得自己已经看开;
老天爷给了一个孤女一段烟花盛放的时日,又给了她现在衣食不愁的生活,再不知足就真如众人口中的贪餍无度了
遂只是让时光平静地在身边流逝。
然而即使不争,也有人未必容得她安然度日。
时值初冬,寒气已渐渐浸透庄内的每一个角落。
众人都已穿上夹袄,犹是如此,也抵不住冬辰的冷意。
九丫这段时日胃口好了些,在屋内用过辰食,披上银灰鼠皮袄;便让肥妞伴她在屋前的小园内修剪遇寒犹绿的冬青。
主仆俩忙得高兴,九丫觉得身上渗出了薄汗,似乎久积的郁气也消散了些,眉眼间便展开些绽出心底的笑意。
此时,忽听小园的垂花月洞门外传来笑语声:“姐姐今天瞧着可是精神点了,怎么又做起下人的活了?”
九丫抬眼,见是小环挽着食盒翩翩而至,不禁诧异;
实因小环升姨娘后,九丫便没见过她再行过下人之事;她对林茹和九丫也是姐姐来姐姐去的喊,言语上经常不顾尊卑;按理说,她也只算是半个主子,但有大夫人和老爷宠着,谁也不敢低看她。
小环今日打扮得娇艳异常,银红的水云缎襦袄紧箍在身上,愈发凸显玲珑有致的身段;火红狐狸毛大氅披在肩头,衬得肌肤雪般的晶莹,双目更是波光流转,如流水般动人。
袅袅婷婷走入园门,接着笑道:“哟,这件鼠皮袄原也趁姐姐;这是爷前个儿专门捎来的,小姐选了件白狐狸的,我选了这件红狐狸的,灰鼠的就送到了姐姐这儿;姐姐穿得可好?”
九丫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笑道:“甚好,我穿着很暖和。”
小环见九丫不似以往消沉,倒怔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才笑道:“这是小姐给姐姐送来的红枣枸杞鸽子汤,最是益气补血,待会儿姐姐多喝些。”
说完居然托着食盒进了屋,将里面的琉璃汤盏摆了出来。
九丫见她如此,只得停了手中的活,在屋外净了手,便托着腰慢慢走进了屋。
小环笑道:“姐姐的身子看着比小姐要笨重些;听老人讲,尖男圆女;可见这十有八九,小姐孕男,姐姐育女;爷这一下便儿女双全,真是好福气!”
世间本是男尊女卑,这一句话对九丫委实不算夸赞。
九丫暗忖:“当我傻子呐?你们主仆俩成天一唱一和,明里赞我,暗里气我。幸亏我心大想明白了,否则下半辈子我就别想高兴了。”
小环掏出手绢掩住了樱唇,羞语道:“小姐也催我为端木家开枝散叶,可我想着,姐姐们如今都有身子,无法侍候老爷;我再……可叫爷怎么办呢?”
闻此言,九丫觉得许久不曾犯的孕吐现在又有了迹象;心道:“这日子还有法过吗?气不死也得恶心死!”
遂摆出端秀的姿态来:“我看妹妹应该听茹姐姐的,如果妹妹有喜,还可招蕉儿入房,我看蕉儿也是个可人儿,且我和姐姐都是能容人的,纳他十个八个姨娘也吃不穷咱。”
小环瞠目。
见黑着脸的小环匆匆离去,九丫觉得心中郁气似乎散尽,摊躺在床上抚着肚子笑得十分开心。
晚上端木谨突至,身上还带着冬尘的寒意。
九丫坐在暖熏炉边抱着手炉,讶然地看着他。端木谨面无表情,解开灰色雁毛大氅,交给屋内的肥妞,便走到九丫身边。
也不坐,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九丫抬头与他茫然相对。
端木谨沉声道:“刚回来去了茹儿那,听茹儿说小环在屋里哭了一个下午,问原因也只是摇头不说话;婆子说是从你这儿送汤归去后才成了这样,你可是欺负她了?”
九丫瞪大眼睛说不出话。
端木谨叹口气,坐于九丫身侧,声音略放柔了些:“九丫,你知道,你所享用的本是林家产业;我知林茹小环都为你不喜,但先前你忍得很好,如今怎么不忍了呢?小环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让让她罢。”
九丫无言苦笑,原先想着比不过林茹与端木谨的竹马情深,也罢了;未曾想小环也比不过了。
自己图一时痛快回了句伤皮不伤肉的话,结果人家不用一言便可直捅自己的心窝子。
端木谨看着九丫,眼中暗流涌动:“九丫,我依然愿与你共老,我未变,你亦不要变。九丫,别让我失望。”
九丫默然不语,
端木谨站起身道:“我来时小环依旧在哭,得回去瞧瞧;你早些歇息罢。”语罢便接过大氅离去了。
九丫对着熏炉内现出的不时火星子出了好一会儿神,良久,慢慢拭去眼角的半滴泪,便上床歇息了。
又过了两日,小环突然又挽着食盒而至。
心情看来很是不错,眼睛汪得要滴出水来;
见到九丫,便施了个歉礼,脆生生笑道:“姐姐真是大度之人,那天妹妹我因听了姐姐一番话,便施小性哭个不住;爷为了哄我就送了这个珍珠连华钗给我,你看,在我头上插着呢!”
说着便略歪了歪头,那垂下的粉色珍珠便晃个不住,衬得小环一张粉脸越发精致。
九丫笑了笑,未答话。
小环略抿了一下唇角,续道:“今天替丫头来,实是有一事求姐姐帮忙。”
九丫便问道:“何事?”
小环道:“因小姐弄清原委后,将我很是训斥了一番;说原本贴心待您好,留心给您送汤送水的,就是希望一家人和和气气;如今害姐姐被老爷误解,小姐说她的心意定是功亏一篑了;这两天都不给我好脸色。
“虽说小姐终会消气,姐姐您也是大度之人;但小环这段时日总是坐立难安的。”
九丫奇道:“我能帮什么忙?”
小环将手中食盒放下,笑容满面道:“这不难,姐姐看,总是小姐往这儿递送汤水,也未见姐姐回赠;我知姐姐是怕下人眼浅,在背后嚼舌根说您是多事之人。
“我和厨房的仆娘最是相熟,已备好汤水,只要姐姐受累带去和小姐话话家常,就是帮了小环了——爷知道了,肯定开心。”
九丫心底叹了口气,这阵仗,已不由自己不应;让她寻个由头再哭一场,相公就该厌了自己吧;就是去应付一场,回来还过自己与世无争的安生日子。
想着便点了头。
九丫便让肥妞从厨房提了备好的食盒回来,送至林茹处,林茹自是惊喜连连,开心地将一碗浓汤喝净,又牵着九丫的手逛了一会儿园子才罢。
不想到了午夜十分,林茹所在的芳菲苑突然喧嚷了起来。
九丫着肥妞去打听,惊闻林茹突然夜半见红,似是胎儿不保。九丫便急匆匆穿戴好赶去芳菲苑。
九丫到时,院内已满满跪了一地的人,都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却静默无言;端木谨正站在围廊的台阶上,面色铁黑;小环正往他身上披大氅,被他一手挥开。
九丫缓步走上去,端木谨见是她,眼中厉色稍缓,沉声道:“屋外风寒,你先进屋中暖和。”
九丫便入屋内。
屋内十分暖和,外厅的莲华隔们拉着帘子,里面隐约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絮絮着“红花”“麝香”“难保”的字眼,九丫听不甚清。
过了一会儿,一个老医者踱了出来,端木谨匆匆而入询问情况。
老者捋着白须道:“我已探明,夫人滑胎是因为服了红花、麝香等药物,此类药物对胎儿最是不利。夫人胎儿难保,我只能尽力!”
闻此言,端木谨突然皱眉看向老医者,然后便坐下不语。
九丫隐隐觉得不安。
这时,跟进的小红突然扑上来扯住她,大声哭嚷着:“是你,就是你!小姐和我好意维系与你的关系,趁送汤水,你却下此毒手!
“小姐一直无事,怎么偏你送一碗汤水就滑了胎?定是上回我说‘小姐孕男,你育女’的话让你起了歹毒的心思!爷——替小姐做主呀!爷!”
却听闻林茹虚弱的声音传出:“小环莫吵,妹妹定不会起害我的心思;再者,是我抢了妹妹的夫君,妹妹若真恨我,一子之命便可扯平了吧?你们莫难为了她。”说罢便嘤嘤而哭。
九丫懵了……
待回过神来便想辩解:“相公,我没……”
端木谨倏然起身,直视九丫,眼中射出凌厉光线,沉声道:“莫多言,你先回去,我自会查清始末;还林茹一个公道!”
这二日庄内人人心惊;
九丫被禁在小院中不许出来。
终于,事情被调查出结果;九丫被叫到前厅;庄内众人都已集合在此,
管家婆子见九丫来到,使了个眼色,几个婆子冲出将其拖入前厅,按跪在地。
九丫心知这赃已被栽实,抬头冷冷看着端木谨。
但见主座上端木谨面无表情,旁侧的小环狠狠瞪着自己。
又听到一个肃历的声音传来:“现已查明,娄氏因妒生恨,下药害茹儿滑胎,虽胎儿勉力保住,但娄氏已犯七出,即日被休。”
九丫心中如冰灌注,痛到麻木;欲加之罪辩又何用?
冰冷的声音继续着:“但念怀有端木之后,置于庄内西角的凉草园,生子后再议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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