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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七．
婢子阿兰觉得这个不知姓名的俊美公子是个让女性很心动的人。比如说他见多识广，才识渊博，但又平易近人，对女性很是温柔体贴，还有风趣幽默啊等等：
“公子，这些书您都看过了啊？”
——“嗯，我还可以背出来给你听呢。”
“奴婢不知…这就去给您换……”
——“小兰啊，我会吃人么？你慌什么？”
“嗳？您怎么知道奴婢叫阿兰的呢？”
——“我曾听过小菊叫过啊。”
小菊是另一个与她一起奉命伺候公子的人。
阿兰没有见过如此奇妙的男人，不过，在一天之内，借着给他拿书籍啊棋具啊九连环啊之类的东西时，一边对话，一边了解，倒是很快打成了一片。
始皇嬴政在屋外就听到了屋内男女笑闹的声音，又往前几步就来到了屋内。他所站之位，视角正好可以看到病榻上张良的侧脸以及女婢的背面。
张良说：“你多收了一颗棋子啊，你以为我不知么？”
女婢回道：“公子，我既要走白子，又要为您代下黑子，就不能当作是‘跑腿费用’啊？公子，你真小器……”
始皇陛下看到那男子仰天作叹气状：“孔祖师爷，您说得对啊，天下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都是你们男人说得，我们女子……”女婢反驳着，并转身准备把“收来”的黑子放入地上的棋罐中，却一下子看到了在门侧身着绛紫长袍，正一脸高深莫测地看向自己的男人。
阿兰慌了，随手把棋子往地上一放，跪身就拜：“主人。”
女婢退下时，还在想，好可怕……
嬴政在屋里四处转悠，他先是看到了桌上一米多高的书籍，又看到了书侧七八个铜制玲珑环——还都被解开了；最后，他来到了男子的榻前，低头就看到了下到一半的棋局，以及散乱一地的黑色棋子。
最后看到了靠在床头的张良时，张良给了他一个“你在看什么”的表情。
皇帝陛下顺势就坐到了原来女婢所坐的矮几上，与男子对面而坐。
“你恢复得挺好，看起来，过得也挺乐。”
“哪里，哪里，在主人的悉心照料下，我才能宾至如归啊。”张良笑道。
这笑容，让始皇陛下无来由的暗生恼怒：疏远、拒绝、不真心。——他对待自己，远不如对一个贱婢。
“我不想与先生毫无意义地说套话。”始皇陛下正容，显露威严，“我惜你才情，但这不是你一再拒绝我的理由。”
张良不言，只是侧下了眼。
“我来是告诉你，那日行刺之人已多半落网。”
其实，多年之后，张良这样想过这个男人：性格霸道，锱铢必较，对于想要的事物一定会想尽办法得到…。。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自私，不会为别人着想，但也单纯得让人一下看穿他的所有缺点。而现下，张良想得是，对于这个想与他相交的人，他绝对不能与之相交，因为
他是秦人，就因为他是秦人，只因为他是秦人。
张良再次抬眼看向男人时，就又镇定如常了：“嗯。我知道了。”
“你不再多问？”
“问什么？”
“问他们的意图，问我的真实身份，问我与他们之间的纠葛。”始皇陛下这下是真得恼了，恼得莫名其妙，但也顺理成章。
“与我有关么？”张良挑眉，坚定地让自己与浑身散发出压迫感的男人对视：“我们甚至也不是朋友。”
嬴政想这种恼火不是那种面对臣下做出蠢事时的感觉，也不是那种杀了对方就能平息的感觉，甚至有点接近于……伤、心？该死的伤心！该死的这个人！他有什么资格？！
始皇陛下“霍”地一声站起，踩过棋盘，作势离去。
嬴政绝不会承认当他正要出了房门时，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呼唤声，有一瞬的开心。
“贝兄。”
嬴政还是停下了脚步，以背相对。
“你的深情挚意，我只能回你一句‘感谢’。”
——只能？感谢？
这次嬴政没有犹豫，大步走了出去。
张良看着地上裂开的棋盘，愣了许久……
被伤害不是最伤心的，最伤心的是做出了伤害对方的事。伤害别人的理由或许由别人听起来真真可笑，却是张良活了二十六载，唯一的信仰。
最后，回过神来，张良想，自己得马上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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