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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舞人恩正深
此后三夜,每夜都是如此时一般。我散着头发枕在他长长的臂上,心里萦绕着一些书上关于爱情的美好词句,然后不知所以的睡去。昭阳舞人恩正深。
直至清晨,姌令把我唤醒去请安,我才披了外衫起来,匆匆回到停云换了衣裳。褪去内裙时,身上缠绕着沁入心底的龙涎香,仿佛能感受到他的抚摸,他的温度。就似在梦中一般笑起来,墨黛在耳畔轻轻说:“小主,快些换衣服吧,慢些就迟了。”
接过她手上的衣服,随手仍旧绾了一个堕马髻,携了姌令赶去坤宁。依着位次在秦选侍上排左侧坐下,抬首一看,皇后还没有到,便兀自打量起这些宫妃来。容妃的位置仍旧空着,悫妃一向晚到,第二排的两个位置仍旧空着,倘若一个是墨黛与皇后口中的陆婕妤,那另一位置又是谁呢?一扫第三排右侧靠着李苇瑢,坐着的便是那芸嫔。她低着脸玩弄着手里的镯子,倚在脸上,倒很是温和的样子。
我如今坐在秦选侍上排的左侧,与她遥视一眼,她今日绾了高髻,极浓的胭脂连身上的衣裳都比不过。轻笑,方看见殿外软步轻轻进来一个女子。她身形高挑,高椎髻似乌云耸在头上,左侧插一支金芙蓉步摇,眉间点了金花钿,飞眉上额,顾盼神飞,一袭玫红底裙配深黛色刻花镂空外长衫。
众人皆起身,拜道:“拜见容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她环视一周,目光在我身上落下片刻,方一笑道:“妹妹快起来吧,都是自家姐妹,还这么多礼。”她于最上排左侧的位子坐下,又一眼扫到我,笑道:“这位妹妹倒是很面生,又是如花年龄,姐姐估摸着,该是近日皇上青睐有加的陈妹妹不是?”我忙起身朝前行礼,低头微微道:“妾身陈氏见过容妃娘娘。”她也不起身,只又是笑着:“还什么娘娘啊,都是自家姐妹!姐姐近日听宫里说,皇上赞妹妹可是倾国倾城之貌,妹妹这般一并低着头,倒是不给姐姐看一看了!”她说罢笑道,我面上一窘,忙抬头朝她道:“是妾身失仪了,还请娘娘恕罪。”她拂袖笑道:“妹妹这是哪里的话!哎呀!可真真一璧人不是!”
方这时,殿外响起一声:“容姐姐,妹妹倒是来迟了!是哪一个璧人,也叫妹妹见一见啊!”我转头一看,正是那悫妃,她倒还是那般打扮,只是多插了支黄金点彩步摇,她步履婀娜,腰肢轻曼走来,步摇一晃一晃,全然不同容妃刚走进来时头上步摇的样子。她走至我之前,才轻轻转头看了,长眉一挑道:“原是皇后娘娘那日为大家介绍的陈妹妹。”她走近我,噙笑道:“那日倒是我没留心了,可真真是美丽,容姐姐说是璧人倒真是一点子不错。”
我暗自念着她们俩的话,方知不好,宫里的这点女人最是看不得比自己年轻美丽的,她们如此一说,不让我成了众矢之的才是。随即福身拜倒:“容妃娘娘端庄美丽,仪态大方;悫妃娘娘婀娜多姿,艳冠无双。妾身见过两位娘娘还有众姐姐,这才知什么叫倾国倾城,哪里还有妾身自诩的地方呢。”
悫妃只拈帕一笑,笑得帕上绣得杏花都乱颤。只听容妃道:“悫妹妹快来坐了,站在哪里也不累得慌!”她这才转头应道:“也是!待会子皇后娘娘来了,也不成个规矩啊!”随即向前,容妃又看看我道:“陈妹妹也快坐下吧!”我一福坐下。
回到停云的时候,心里还想着刚才的事情,墨黛一瞅,向我轻轻道:“小主,去暖阁用杯茶罢。”“好,姌令去沏壶新茶,再端了些蜜饯来。”我携了墨黛碧泺回暖阁。碧泺一看我只沉思不语,也只磨了墨道:“小主练练字罢。”
端了笔,边写边想,虽看不明白这容妃悫妃的意思,但她们俩今日的话,倒让众人对我都有了几分顾忌。如今我根基不稳,若此时便树敌太多,这条路便只能越走越窄,最后定是被这些个女人毒死害死,赔上性命不说,还不能成大计!可我到底是独身进宫,这些个宫妃哪个不是在宫里娇宠之至,又心思重城府深的?到底是墨黛说对了,一个人在后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到底是孤身无援的!
姌令端了茶上来,我一眼扫过她,还是那副样子,不多话顺着眉。我看了眼她,住笔道:“姌令,你如今多大了?”“回小主,奴婢今年十八了。”
“哦,怪不得见你稳重的紧,也不似碧泺一般。”
“碧泺姑娘年纪小,难免活泼些,宫里待个几年,人都是会沉稳下来的。”
“也是,宫里做事不小心些,性命都难保。诶,姌令你上回说,原是女官手下做事的,不知是哪坊里的?前些日子皇上不赏了些锦缎丝绸下来,我想着这都初夏了,也该再做几身衣裳才好。碧泺手艺是不错的,只是让她一人忙着,我倒也不忍心。”
“回小主,奴婢正是尚宫局司制的,做衣服该还是可以的。”
“哦?那正是最好!墨黛你去取了给姌令,让她拿回芥屋做。”
见她俩出去,我看了眼碧泺,她从袖里掏出一枚银针,一一试了茶水点心,然后看着我道:“小主,没有问题。”
“恩,那便好。这几日他们可有什么动作?”
“前日才看见小顺子往长禧方向走了一遭,一炷香时间才回来。”
“哦?长禧宫?可看见他去做什么了没?”
“那会子奴婢正要去领了晚膳,姌令在屋里还等着,也没有跟去看。”
“恩,那便是了,他可看见你没有?”
“没有,慕鸳树多,奴婢躲着没给他看见。”
“你和墨黛以后要多多看着。”
“长禧宫,奴婢想可是与那秦选侍有些子关系不是?”
“如今只是看见了一次,也先别妄自胡猜,若是发现了更多什么的,再来看看才是。”
“是,小主。”
“小顺子与那个小路子,如今只做些洒扫的活儿可是?”
“正是,小主。”
“好,你去把他们唤来,我来试一试才好。”
不一会子,小路子和小顺子进来,跪了下道:“小主金安!”我一扫他们,半晌也不多话,只吃了块玫瑰糕。向碧泺使了个眼色,她朝他们俩道:“这几日的打扫都还不错,算是尽心尽力。”
“谢碧泺姐姐夸奖。”那俩一笑,我才到:“都起来吧,碧泺拿了这点心赏给他们吃了。”
我顿顿看了眼小路子,又道:“小路子你留下。”
他大气儿不敢出,我呵呵一笑,随口问道:“原是哪个宫里当差的?”
“回小主,奴才原是乾清宫扫大殿的,应安公公看我做事儿还算得力,才指了过来服侍小主。”
“乾清宫?那倒也算是皇上身边的人了!多大年纪了?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回小主,扫大殿的哪里算是皇上的人啊,得蒙小主恩典才来了停云。奴才今年十七了,家里还有姐姐,也嫁了人了。”
“恩,那小顺子原先和你一处的?”
“回小主,小顺子原是长禧宫,因婉昭容娘娘禁足了,一直在司事坊里,现下才指过来的。”
“婉昭容娘娘?”碧泺看了我一眼,道:“小主今年才进得宫,自然不知道。那婉昭容娘娘原先是长禧宫的主位,因犯了些错,才被禁足了。”
“碧泺姐姐说的一点儿没错,正是这样。”
“你们俩可见过昭容娘娘没有?”
小路子一笑,道:“见过的,奴才在乾清宫外见过。要说起来,可真真是美得没见过呢!看得我们一应儿小太监眼睛都直了,气都不敢大出!”他这一说,倒把我和碧泺都逗笑了,碧泺笑着接道:“上次正值中秋,那昭容娘娘遣了宫女来司饰坊,硬是要我们司饰两日内打对金鸳鸯摆苏双钗送去,可把我们忙坏了。”
“每值换季节庆,各局总是要忙些的。所以我也懒怠送了布匹去叫她们做,我瞧着碧泺你的手艺就很好。”我点点头道,看来这婉昭容当日定是个不可一世的人物。
随即到了掌灯时分,用过晚膳,我一想今日是三月十五,皇上定是要去皇后那儿才是的,便也不多报希望。带着墨黛,走到园里的小石桌坐坐,又让碧泺捧了上回皇上送来的碧螺春。
“墨黛,还记得上次在华清池内屋你对我说的,你说宫里还有一个女子,是公认的艳冠后宫,可是婉昭容不是?”她在我对面坐下,抬首看着我,点点头道;“回小主,不错。”
“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我看着碧泺过来,挥手唤道,“碧泺,过来坐。”
“奴婢在太后宫里待了段时间,虽说只是茶水案上的,但婉昭容之事,也略有耳闻。她是在去年秋天被禁的,是太后娘娘下的禁足令。具体个中情由,奴婢是当真不知道的。”
我看她,只嘴角一扬,她便轻轻笑道:“婉昭容原是长禧宫的主位。如今奴婢看来,这住长禧宫的倒个个都是一样的脾性。”
“也怨不得那里种着西府海棠了,倒真真是应景了不是。”我呵呵一笑,三人又在园中品茗闲谈,到了二更天才回去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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