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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岔口兄弟订约
再说姜氏三兄弟辞过恩师吴教授,沿着山梁一路投西而来。哪里山高林密他们走哪,专拣荒芜人烟的地方去。翻山越岭、涉水趟河。渴了就喝山泉水,饿了就啃干粮充饥,困了找个山洞就睡。兄弟三人自小生在富贵之家,从未出过远门,也没有吃过苦头。初次走进大山,很快就迷路了,转来转去,走了五七天,也没有走出多远,倒是将身上的干粮都吃光了。以后的日子就更苦了,三兄弟餐风饮露,吃尽了无数的苦头。
这日,在日落西山、红霞满天之际,老三姜文山撑不住了,姜文山倒在了地下。走在后面的二虎子姜文明发现三弟晕倒了,慌忙跑上前将他抱在怀中,一边呼唤三弟的乳名:“三狗子,三狗子。”一边呼叫大哥:“大牛哥,大牛哥,你快来看看,三狗子晕倒了。”
走在前面负责开路的姜文清,听到二弟的呼唤,急忙折身转回,抱起昏迷的三弟,悲声大喊:“三狗子,三狗子,你咋了?你醒醒·······”在大哥、二哥焦急的呼唤下,三狗子姜文山悠悠转醒,他艰难地睁开一双涩涩的眼睛,在大哥、二哥那一张张脏兮兮的小脸上扫了一眼。然后,挣扎着从怀中掏出那只红蜻蜓,笑着说:“你们看,红蜻蜓还在。俺没有丢。”
姜文清满含着热泪将三弟紧紧地抱在怀中。姜文明也拥了上来,兄弟三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一双双眼睛,泪眼婆娑。过了一会儿,他们擦干了眼泪又都笑了。
姜文清问:“三弟,你好点了吗?”“大哥,俺饿。”三狗子有气无力地回答说。
姜文清四处瞅了瞅,发现周围并没有可以用来充饥的东西。就对二弟姜文明说:“二虎子,你去寻些水来,先让三弟垫垫肚子,咱们到前面去寻吃的。”姜文明点点头,跑向不远处的一条小溪,拣起一片树叶,兜来一捧清凌凌的泉水,他跪在地下给三弟喂水。三狗子吃过泉水,咂巴咂巴嘴唇,渐渐地恢复了一些气力。他爬起身来,说:“大哥,俺好了。”姜文清说:“三弟,你身子还很虚弱,不要走动,让大哥来背你。”姜文山说:“大哥,你也很累,俺自己能行。”姜文清说:“三弟,听话,让大哥来背你。”于是,大哥姜文清背起三弟姜文山,兄弟三人又挣扎着上路了。
天渐渐地暗下来了,他们发现了一个山洞。又抓到了一只野兔,这是一只怀了孕的母兔,腆着个大肚子,象是要临产的样子。野兔正躲在洞内做窝。三兄弟的到来,使它来不及逃脱。再说它的身子已经极为不灵便,再也不能窜高伏低了。于是,只窜蹬了几下,就成了老二姜文明的俘虏。老二姜文明捏着母兔的脖子,将母兔高高举起,他高兴的大叫:“大哥、三弟,快看!俺抓到了一只野兔。今天晚上咱们有肉吃了。”
老大姜文清将三弟背进山洞,放在一块青石板上,他说:“今晚咱们的运气不错,又有山洞住,又有兔肉吃,咱们太幸运了。”姜文山盯住二哥手中的野兔,说:“好肥的兔子,真胖!”老二姜文明嗔怪他说:“你啥也不懂,这是只母兔,正怀了小兔要下崽哩!”
老大姜文清从二弟手中抓过母兔仔细地看了一眼,说:“兔子姑姑,对不住地很,俺们真不忍心将你吃掉,吃掉你一个,就等于吃掉了你们全家。可是,俺们不吃你又有啥法子呢?放掉你,俺们就只有饿死了。吃掉你一个,救活俺们仨,俺看还是挺划算的,你就让俺们吃了吧?!”那只母兔好象听懂了他的言语,眼睛眨了眨,流出了一串串泪珠。那惊恐的眼神仿佛在说:好心的大哥,饶了我吧!我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呢,它们还没有见到这春天的一缕阳光。求求你,饶了我吧!
姜文清心软,见到母兔的眼神,就联想到了自己一家的悲惨遭遇。突然间,他眼里充满了泪花,他将母兔递给二弟姜文明,说:“二弟,放了它吧,俺不忍心将它杀死。”二弟姜文明不解地望着大哥,说:“大哥,放不得呀!放了它,三弟就只有饿死了。”
三弟姜文山不知道大哥心中在想些什么,他听到大哥让二哥放掉野兔,心中大急,大声叫道:“莫放!莫放!俺要吃肉。”
姜文明双手抓紧了野兔,疑惑地盯着大哥,等他改变主意。姜文清心中两难,难以决诀。他不敢再看那只母兔的眼神,而是扭头面向洞内,说:“二弟,你来动手吧,俺心中不舒服。”
二弟姜文明得了大哥的言语,应答一声:“唉!”然后,双手举起母兔,重重的摔在了岩石上。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吱”的一声叫,母兔蹬了蹬腿就死掉了。
姜文明找来一些枯枝,燃起一堆篝火,将野兔架在火上烧烤起来。功夫不大,空气中就弥漫出一缕缕肉香。野兔烧熟了,姜文明拿进洞来,先撕下一条兔腿递给三弟,又撕下另一条,递给闷闷不乐的大哥。大哥姜文清说:“二弟,你吃吧,俺不饿。”他这哪里是不饿?分明是还未从悲痛中挣扎出来。三弟姜文山却毫不客气,接过兔腿,狼吞虎咽的大嚼起来。那副神情、那份得意,仿佛自己不是在逃难,而是坐在家中享受天下最好的美味。
老二姜文明见大哥不吃,自己也不吃。他索性坐在岩石上看着三弟吃,三弟吃完一条兔腿,他又递上另一条。三弟姜文山吃着吃着,忽然发现大哥二哥只是干眼坐着,谁也没有吃。于是,就停止了咀嚼,问道:“大哥、二哥,你们怎么不吃?香得很哩!”大哥笑了笑。二哥也笑了笑。三弟姜文山就更加不明白了,他将手中吃剩的半条兔腿递给大哥,说:“大哥,你吃,你吃哩 !三弟不要一个人吃。”二弟姜文明也乘机劝道:“大哥,你吃点吧!你可不能饿坏了,你倒下了,俺们两人可咋活?”说着,眼中流下了一串泪珠。大哥姜文清见二弟、三弟都深情地望着自己,就接过三弟递来的兔腿咬了一口。他说:“俺吃,俺吃哩!二弟,你也吃。”于是,兄弟三人高高兴兴地将野兔分食了。
此时,正是春末。又逢月初,月牙儿高高的挂在了西天。暗淡的月光投在山上,山便有了黑越越、沉重的影子。投在树上,树便矮了下去,象个害羞的小姑娘在玩弄自己的辨稍。投在山洞中,山洞就不再黑暗。三个瘦弱的身影,挤在一块岩石后面美美地睡去。那一张张脏儿吧唧的小脸上,没有了白日的忧愁与困苦,而是略带了一丝甜甜的微笑,仿佛进入了一个甜美的童话。
翌日醒来,太阳已经微笑着爬山了山坡。太阳将一缕缕和煦的阳光投向高山,投向大河,投向沂蒙山区的每一个角落。三兄弟钻出山洞,来到小河边,撩起清凌凌的河水,洗去了脸上的征尘与倦容。他们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像树林中的一群小鸟,又蹦又跳,又喊又叫。
三兄弟又上路了,他们背对着太阳一路西行。翻过一座山,又翻过一座山。趟过一道河,又趟过一道河。太阳从后面追上了他们,超越了他们,三人又感到了饥肠碌碌。老大姜文清爬上一棵槐树,折下一大堆树枝,三人大把大把地捋槐花充饥。吃得饱了,又走。走饿了,仍吃槐花充饥。这天中午,来到一处三岔路口。三兄弟失去了主意,老大姜文清主张向西,老二姜文明主张向南,老三姜文山主张向北。因为西去,依然是绵绵无尽的大山。向南,虽也是山路,但却较为平缓,好走一些。向北,走出川口,趟过一道河,就有了村庄。三兄弟各有各的理由,各有各的道理。于是,三人便在路口坐下来休息。
路口,有一株老桑树,树干有两围粗,树冠张开来,像一把巨伞,足足遮住了半亩地。此时,树上桑葚正熟,有的已经熟透变成了碳黑色;有的红彤彤像一颗颗红玛瑙;有的正青,青翠闪亮。三兄弟见了,纷纷爬上树干,一边采摘,一边往嘴里送。黑颜色的,极甜极甜,吃到嘴里满口香甜;红颜色的,酸里裹着甜,甜里包着酸,也极爽口;青颜色的,极酸极酸,吃到嘴里,满口生津。
三兄弟吃够了,各自脱下衣服,又采摘了一大包,然后,这才跳下树来。三人将各自的收获凑在一起,竟然有不小的一堆。姜文清将它们分作三份,然后,流着眼泪对两位弟弟说:“咱们三兄弟,自打出了娘胎,就没有分开过,今日逃难至此,前面又有三条路可走,大哥也不知道走向哪里才是正途。咱们且听从恩师他老人家的吩咐,三人聚在一起,目标太大,容易暴露。早晚都要分开,不如咱们就此分手吧?也许咱们三兄弟之中,有哪一位命大,就能够存活下来。只要有一个人能够幸存活下来,就有机会为咱们死去的亲人们报仇。”
听了大哥之言,老二姜文明、老三姜文山都没有吭声,无言就等同于默认。三人又闷闷不乐地坐了一阵子,老大姜文清突然想起了母亲,又想起了外公。心想:好端端的一个家,怎么就突降大难,闹了个满门抄斩?自己三兄弟,小小年记,就落了个家破人亡、流落江湖。想至此,心中好不凄惨,不由地落下了眼泪。老二姜文明见大哥伤心,也想到了家门的不幸,心中也觉凄惨,也不由地流下了眼泪。老三姜文山,见两位哥哥刚才还好端端的,突然间伤起心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哇”得一声就哭出了声。他这一哭可不打紧,两位哥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兄弟三人相拥在一起抱头痛哭。那哭声惊天地、泣鬼神,令人肝肠寸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还是大哥姜文清首先收住了眼泪。他替两位弟弟抹干眼泪,他说:“文山最小,让文山先选,你去向哪里?”姜文山看看大哥,又看看二哥,然后说:“俺向北。”姜文清又问二弟姜文明:“二弟,你向哪?”姜文明说:“俺向南。”姜文清说:“好,你们一个向北,一个向南,那么,俺向西。咱们三兄弟今日在此分手,十年后,只要大家不死,咱们再来此地相聚如何?”“好!好!俺们听大哥的。”二弟、三弟又是连声随和。
姜文清说:“十年后,咱们都已经长大成人,到了那时,各自都已经改变了模样,只怕见了面,也不一定相识。不仿咱们就将母亲送给咱们的护身符、三只红蜻蜓,作为咱们日后相认的信物如何?”
“好!好!”二弟、三弟又是连声随和。然后,三兄弟各自掏出自己珍藏在怀中的红蜻蜓,抓在手中,相互交换着看了又看。三只红蜻蜓果然造型别致,红红的绒线绳、红红的红蜻蜓,十分逼真,招人喜爱,一副振翅欲飞的样子。大哥姜文清,首先替三弟将红蜻蜓挂回项下,仔细地藏入怀中。然后,含着热泪对三弟说:“三弟,记住大哥的话,十年后,好歹来此一会,不见不散。”
姜文山流着眼泪,说:“大哥,俺记住了。你多保重!”大哥说:“三弟,你最小,俺和你二哥先送你走。”于是,姜文明收拾起一包桑葚,递给三弟,说:“三弟,收好。饿了再吃,别只顾贪嘴早吃光了,这是你的口粮。今后没有大哥、二哥在一起,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说着,已是泪眼婆娑。
姜文山接过包,跪倒在地,向大哥、二哥嗑了个响头。然后,站起身,说:“大哥保重!二哥保重!”说完,扭头投北而去。这里大哥、二哥虽然看不见他的泪眼,只见到一副瘦弱的身影,但随风飘来的阵阵悲声,令兄弟二人肝肠寸断,悲痛欲绝。
姜文清、姜文明站在山坡上,望着三弟越变越小的身影,直到全部被大山吞没,这才收回目光。大哥姜文清从地下摸起另一包桑葚,递给二弟姜文明,说:“二弟,你也该上路了。记住大哥的话,十年后,来此一会,死约定,不见不散!除非是不在人世了。”
二弟姜文明接过包,含着热泪应道:“大哥放心,俺记住了。大哥,你自己也要珍重。”说完,也跪下地,恭恭敬敬的给大哥嗑了个响头。然后,起身投南而去。一路走,一路哭。声音极其悲凉,就是石头人听了也会断肠。
姜文清目视着二弟的身影消失了,这才收拾起地下那包桑葚,背在肩头,沿着山梁大踏步投西而去······欲知三兄弟是如何逃脱樊笼,脱离苦难?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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