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

　　一、
　　我试图关上门，却被纪榕轩一把拉开。他带着温柔的笑容：“妈，您来啦！”
　　什么？！妈？！这回完了，他怎么老跟别人坦白我们的关系呢！
　　“咦？”我妈疑惑地看着我，“咱们是不是又走错了？”
　　他接过我手上的包，不顾我眼神的刀锋剑刃：“晓曼，快让妈进来坐啊！”
　　“您看，没走错吧？”我都不知道我现在笑得有多难看，只把我妈拉进屋。
　　我感觉我妈快要爆发了，先把她安顿在沙发上，让她看会儿电视转移下注意力。她一开始还一副“坦白从严，抗拒更严”的表情，看着看着就跟着电视节目嘻嘻哈哈去了。
　　我把纪榕轩拉到厨房：“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
　　“老婆，你同情下你老公行吗？”他跨坐在椅子上，可怜兮兮地垂着头，“我那套公寓的钥匙落在事务所了，今天事务所又不开门，你不会想让我露宿街头吧？”
　　“那……你也不能就坦白啊，你可以说是我室友嘛！”
　　“哎，总有一天要面临见家长这个问题的，放心，有我。”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我突然感到有个男人是多么安心，他会在你想要逃离现实的时候，说一句“放心，有我”，你就可以安然无恙地躲在他的臂弯里，什么都不用愁了。
　　可事实上，我还是很愁。他不了解我妈，我妈是那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对准女婿尚且能问个死去活来，那这亲女婿……我真不敢想了。

　　“说吧，什么时候结的婚？”审讯时间，母亲大人正襟危坐，一脸难得的严肃。
　　“呃……大概、也就、差不多……”妈妈你让我有点不习惯和紧张。
　　“两周前。”相比之下，纪榕轩倒是很淡定，兵来将挡，带着晚辈谦恭的笑容。
　　“哦。”我妈看她女婿这么诚实，似乎有些满意，想了会儿又继续，“那……你们怎么认识的？你是真心爱晓曼的吗？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给她幸福？”哇塞，这是面试呢吧？
　　“妈……”我去拉她，遭到一眼狠狠的瞪视。
　　“我们一个大学的，”纪榕轩不徐不疾的声音传来，让我心里又一阵踏实，“那时我大四，她大一，我注意到她并且喜欢上她了，可她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他说着还不时温柔地看我，我耳根有点烫，虽然知道这个故事根本就是他现编的，可还是让我忍不住对号入座。
　　他继续“回忆”着：“后来我们租房子的时候又遇到，我们就住一起了。跟她朝夕相处，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尤其是看她被别人伤害得狼狈不堪的时候，我就想永远保护她，以一个丈夫的身份保护她，所以我们结婚了。我爱她，而且我觉得，除了我没有人更有资格和能力给她幸福，至少以目前的状况来看是没有。”
　　我感到我的血液在身体里沸腾，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从未如此激动过，眼睛更是傻傻地一直盯着纪榕轩不放。这样的情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虽然是直接讲给我妈听的，但对我来说效果丝毫不差。就算我怀疑其中有虚构的成分，但他的表情和眼神都让我感觉这就是真的。真心也好，谎言也罢，我都愿意沉迷于他的甜言蜜语中。
　　我妈也听得一愣一愣的，但还是没打算放过他，回过神来问：“那你在跟晓曼结婚前有没有对她不规矩？”
　　“没有啦妈！”我脱口而出，又遭我妈恨铁不成钢的怒视。
　　我妈又把目光转移到纪榕轩身上，纪榕轩笑了下，说：“没有。”
　　终于换来母亲大人的晋级令：“那……我们进入下一环节。”

　　二、
　　“你做什么工作哒？一个月挣多少？”我妈每次问到这种问题都会眼睛发光。
　　“我是个律师，工资不定，但足够养活一家人。”
　　“哎哟，律师啊，那不错啊，是挺吃香的，小伙子不要谦虚啊。嘿嘿嘿……”我妈安心了许多，“那家里都有哪些人啊？这房子也是个问题，以后是跟家里住还是……”
　　“妈，以后再问啦，您先去休息一下，睡个午觉，乖啦乖啦。”这个尴尬的问题还是不要这么早涉及比较好，而且我估计纪榕轩应该顶不住了吧。
　　“都五点了睡什么午觉啊？哎，你这丫头，我好歹知道下我女婿的名字吧？”我妈进我房间之前还笑着问纪榕轩。
　　“哦，不好意思，妈，我叫纪榕轩。”
　　“哎，好，阿轩啊，好女婿……”
　　……
　　长舒一口气，看见纪榕轩靠在沙发上，仰面按着眉心。我有些歉疚地走过去，站在沙发外侧，帮他捏捏肩。他闭着眼，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右手抓住我按在他肩头的手，说：“老婆，我过关了吗？”
　　“不好意思……”
　　“是我道歉才对，没能让妈放心地把你交给我。”他睁开眼睛，看着我，一脸真诚的歉意，让我小小地害羞了把。

　　晚上的时候，纪榕轩说要带我们出去吃饭，我连忙说不用了，其实可以在家里做饭。我妈显然不满，说：“阿轩一片好意，我这做岳母的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是啊，”纪榕轩附和着，“虽然我很喜欢吃晓曼做的饭，可是妈大老远来一趟，怎么也得让我这女婿表现一下吧！”
　　“就是就是……”我妈一边说，一边准备着出门了。
　　我落在最后，纪榕轩出门前说：“快点哦老婆，楼下等你。”然后还冲我眨了下眼睛。

　　车停在了一家灯火辉煌的高调酒店门口，正合了我妈的心意。纪榕轩这样用心讨好我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了，只是欠他越来越多。
　　大堂经理热情地迎上来，纪榕轩跟他简单地谈了几句，领我们进了一个包间。纪榕轩出去洗手的时候，我妈偷偷跟我说我：“啧啧，瞧这女婿，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你赚到了。”
　　“是啊，”我苦着脸，“那您还那么刁难他，搞得好像你女儿我有多了不起似的。”
　　“那是！我女儿就算再怎么配不上他，也是我们苏家的宝，这点考验是必须的！”
　　这句话我爱听，抱了抱妈妈，给了她一个香吻，在她耳边半撒着娇说：“妈，您的考验能不能就到此为止啊？纪榕轩真的对我很好，您也看见了不是，女儿现在很幸福。”
　　“哎！”我妈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我还不是怕你吃亏！在工作上吃亏了回家跟妈抱怨，这我可记着哪！两口子过日子可不能再吃亏让人欺负了，妈提前就给你打个预防针。”
　　“他敢！”我假装很剽悍，学洛阳的气势拍了下桌，“他要欺负我，我剁了他！”
　　可是不巧，这一幕被开门进来的纪榕轩看见了。他带着满眼笑意看着我，我的气场顿时弱了下去，可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内力瞪回他。哎，一身内伤……

　　三、
　　吃得正欢的时候，敲门进来几个端着酒杯的人，为首的那个笑着说：“纪大律师，上次那个案子实在是要谢谢你，来，我跟我们公司几个经理好好敬你一杯。”
　　“吴总监客气了，今天开了车，纪某就以茶代酒，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喝了面前的茶，那几个人也豪气地吞下了杯中的酒。
　　“不知这两位是？”那人看着我和我妈问。
　　“介绍一下，我老婆，还有我岳母。”
　　我礼貌性地跟他们握手，带着贤内助的微笑。我妈也是一脸矜持的满意，估计已经彻底接受纪榕轩了。

　　回到家后，我妈硬是把我赶进纪榕轩的房间，说：“年轻夫妻就该多培养感情，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好了，啊！”连着她挑眉的动作，我有种被卖掉的错觉。纪榕轩则是在一旁不出声，我向他求救他也视若罔闻。
　　关门，他在书桌前看资料，我躺在陌生的床上想办法。要不，就趁我妈熟睡之际开门滚去睡沙发？那我再等等，过了12点再行动好了，这样比较不容易被抓住。看了看表，还早着呢，这屋里没有电视，电脑又在某人现在霸占的书桌上，就连书也都是法律方面的，让我怎么度过漫漫长夜啊？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纪榕轩倒是安静，看书看得正入神。这应该是我第二次看到他认真的模样，他睫毛很长，思考的时候眼皮微动，睫毛也跟着一抖一抖的，让人心里痒痒的想去伸手触碰。
　　“我有那么好看吗？”
　　他头都没有转就知道我在看他？这下囧了，我赶紧收起色迷迷的目光，看向别处，然后挂上一副很淡定地表情，说：“什么啊，我又没有看你。”
　　他笑着合上书，摘下眼镜，慢慢踱到床边，挨着我坐下：“那你在干什么？”
　　“我……当然是在想怎么瞒着我妈出去啦！”
　　“为什么要出去？难道你没有想过，作为夫妻，我们的生活习惯应该跟以前有所不同吗？”
　　“话是没错啦，可是……”
　　“可是什么？”他一只手跨过我的腰撑在床上，自上而下俯视着我。
　　我为了和他保持距离，身体只能被迫半躺着，双手撑在后面。这种压迫的姿势让我话都说不清了：“我们……不是……还没到那种程度吗？”
　　“我们已经晚了别的夫妻一步了，现在也该到这种程度了，恩？”他一边说着，一边挑起我披散着的一绺头发，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让我的心狂跳不止。不行啊，这战斗力太弱了。我告诉自己要清醒，不能因为有了夫妻之名就去刻意追求夫妻之实，是吧？
　　我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问他：“那个，你……下午说的，那是真的假的？”
　　他在我身旁躺下去，盯着天花板，叹气，很久才说：“真的。”
　　我坐起身子，激动地望着他，完全忘记了害羞，只顾着跟他确认：“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件事吗？我是说你大学就……认识我那件啊！”
　　“嗯。”他有点不耐烦地站起来，去柜子里找了一套被褥，铺在地上，边铺边说，“今晚我睡地板好了。”
　　然后他就不顾我意犹未尽的问题，径自躺下闭眼睡觉了。
　　其实，我还想问，你那时就喜欢我了，还有想要保护我、爱我什么的，也是真的吗？
　　算了，看他好像真的蛮累的，就不扰他清梦了。我也拉好被子躺下，被子上陌生的味道，仿佛有催眠的功效，我很快就有了睡意。晚安，纪榕轩，希望今天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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