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连城

　　“琴无双固然是罪臣之后，得娘娘提拔如今已贵为楼醒熙的第八房妾侍，听说楼大人颇爱她的金莲小脚及婉转动人的歌声，最近都称病不出，在家侍弄美人儿呢。”

　　听，孤鸿影笑声多邪！

　　我躺在龙床上背着他们，只感到连城缓缓躺下，清浅喟叹一下，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连城伸过手来，探入我的睡衣，解开我的肚兜抽了出去——

　　心下大感奇怪，只听外面“咚”的一声，耳后响来一阵猫叫，猫声渐渐散去。

　　连城复坐起来，鼓掌：“好能隐忍的心性。”

　　我这装睡便万没理由不攻自破的道理，何况我可不想背负欺君之罪。

　　连城故技重施摸到我的腰上，不咸不淡地笑：“既是睡了，亵裤也一并褪了，岂不舒坦？”

　　我任由他！

　　他反倒规矩坐好，抽出床头书，刷刷翻看。

　　果然是纸上谈兵的纸老虎，我暗笑了一下。

　　一早上叫起儿后，连城带病上朝，看他这样风雨无阻，喜公公一脸心疼。喜公公大小伺候圣祖皇帝，算上连城历经三世，自然知道连城小时体弱多病，劝慰着加几件衣裳，亲自撑着伞送他上龙辇。

　　过了大概两个时辰，连城信任的宫侍知芳唤我起身，做宫妃不可能想起多晚起多晚，做连城的宫妃更不可能三千宠爱在一身，那种小说电视剧里“满朝文武爱上我”、“从此君王不早朝”只能用在治下昏聩的庸君之上。

　　碧蓉液之中有个碧纱厨，素闻是先帝给纱太妃建的小厨房，纱太妃虽一同殉葬，碧纱厨却留下来，连城在生下桃夭帝姬之前常约楼夕柔去那里乘船幽会，两人船上一阵巫山云雨后，得了兴上去命御厨上官做些馋嘴的美食，小太监小宫女嘴碎得很，把那些迤逦风月描绘得绘声绘色，还有的时不时按捺不住上去偷情。

　　不过于后宫不起眼的小太监小宫女的私道，连城是不过大管的，除非宫中流失财务。非杖毙即油鞭，宫人偷东西可是个严重的罪过。连城御下赏罚分明，若做了好事，还可以赏钱出去提前嫁人，太监的话，出去不必如履薄冰，也不过招尽世人白眼，左右用度不乏就是了。

　　所以一听是碧纱厨做得食物，我险些吐出来，阴涩十分的地方居然被宫里这帮变态当作约会场所不说，还煎炒烹炸，越想越血腥，这一锅肉汤，会不会是……

　　“娘娘，这咸猪手炖了三个时辰，你莫浪费啊，要不赏给奴婢吧？”知芳这小子望着我的汤淡定流口水，两眼大放光彩。

　　我脸颊不由自主抽动了一下，推过去给他：“拿去吧，一大早上得喝这种肉末汤，真叫人受不了。”

　　他“暴殄天物”的看我一眼，飞快夺过汤碗，不由分说一仰而尽。

　　我脸色已经维持不住了，连城身边伺候得都什么人啊，不是喜公公那种岳不群式到处用眼神杀死你的大总管，就是知芳这种无礼的小猴子，趁他喝汤的时候，我踹了他一脚一马平川的胸口。

　　“切，还以为是《穿越时空的爱恋》里的小丸子，完全没料吗。”

　　我把知芳踹得人仰马翻，这小子哀怨地盯着我看，幽幽说：“娘娘，您耍奴婢。”

　　“最受不了你这样了，你是女孩子吗？自称什么奴婢？从今往后你给我自称‘奴才’！”

　　随意是帝阁的更衣，听室内闹得动静，赶紧拜下身来：“娘娘，知芳可是犯了错？”

　　“他么……他自有他的错处。”

　　随意不善道：“若娘娘偏要处置，也该拿出因由来才是，毕竟这是内宫，不是什么穷乡僻壤。”

　　“随意……”知芳拉了拉她，被随意退开。

　　随意是先帝的九品更衣，不过也真是给他更了一辈子的衣，三十岁的妇人长着一张严谨的面貌，头上还留着先帝掷出的杯痕，我知宫女私下里叫她一句‘姑姑’，不过我乃四品婕妤，她仍是一个小小九品更衣，与她争较起来都让人发笑。

　　“看来陛下太宽和些，竟这样纵着……”我啧啧两声，走到墙边抽出连城的雨花剑。

　　“娘、娘娘……”知芳吓得噗通跪下。

　　随意倒似见惯了厮杀，并不若惊弓之鸟，只是一脸紧张还是有的。
　　“娘娘莫不是要滥用私刑……您不觉着、太蠢了一些么？”

　　我抽出剑欣赏了下，放回去：“你这样义气的女子还真少见，两位若是钟意……我就代陛下做个媒人鉴证，将你们二人今日就赐婚，如何？”

　　婚礼之事唤来如缕一手操办，腾出烟雨台一角教他们二人新房，当然，我也回到了我的寝居烟雨台。

　　连城得知以后盛怒难消，当天夕落时分跑到烟雨台质问我。

　　“婕妤这样做，教天下人如何缄其口？还是以为，这天下之事，你自可以一力担承？”

　　“坐……坐……”我逢迎上去，谄媚的笑。

　　着宫中热的药送到了这里，楼如缕报备一声，喜公公亲自端着药进来，往日好歹给个冷眼，今天是一瞥也欠奉，这老小子倒冷艳高贵得紧俏。

　　我冷艳高贵的想：神马主人，神马狗，切！如果我的洁女大军在，我群殴了之们！

　　“但请婕妤娘娘为朕试药了……”他眼波一辙，温柔的捧过我面前。

　　“……是药三分毒……”

　　“不试那就砍头吧。”他轻妙的一笑，碗收回他自己手中。

　　我抢过来，喝了一口，他才安心喝下，一点药根都没剩。
　　闷抠如斯，怪不得都说富人是最抠门的。

　　喜公公躬腰退下，锦袂消失在门角。

　　连城还没过那个茬口，怜悯的抚抚我的头皮：“正事不好好干，拉拢人的手段到见长呀，不愧是朕的爱妃。”他将爱妃两字咬得千回百转，波涛暗凝，我不得弱不胜衣得瑟了瑟。

　　牵着我的皓腕端详一番，从袖中手指轻轻一勾勾出百福金镯左右套上，我警惕得望着他，他倒神情闲适。

　　“这一双手铐教你长个记性，如若再犯逾越之罪，等着戴上叮铛脚镣吧。”

　　毕竟是金子，我哈了一口气，金光动人美好，天下哪个人不爱，不过心里隐隐绰绰的恐惧，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他手指一动，我的金步摇到了他手上：“烟雨从不带这些金贵的东西，人安分守己，容貌却堪比芳莲，秋眸似水动辄搅扰，人站在风中，风姿出挑，那种江南烟雨的绮秀清逸难以勾画，你要是做不出一分，也不该反其道而行，免得教人生了疑。”

　　他不过在讲一个为他动过心的女人，口气柔和地就像五月的花、六月的雨，甜酸滋味个中体会。

　　我捉起一个苹果坐到床幔后面去，咬了一口：“上官素素呢，清幽雅涵。毓琉璃呢，明明灭灭。你自是喜好这类女子，可你心中到底有哪一个？还是你在拼凑哪一个？”

　　脚步声渐削，我知他是走远了。

　　楼如缕步入寝殿，打捞起我的绮罗帘：“婕妤最近困意甚重，是不是有了？”

　　“……”我没好气向她翻了白眼儿，“楼如缕，你是不是变相埋汰我有西瓜肚了？”

　　她噗地一口笑，忙掩口，左右看看无人才恢复那男子般慵懒不乏跳脱的笑姿，手搭在我肩上：“
　　咱们陛下难道还坐怀不乱了……？”

　　我摊手，幽怨地说：“他只钟意身强力壮的男人，本娘娘这般如花似雾娇娆照水的人物，他是硬不起来的……”

　　楼如缕饶是见闻广博，也不禁为我一句调侃的话，双颊绯染，如同女人家一样‘啐’了我一口，点了兰花指戳我的头：“可不能那么浑，他可是九五之尊。不过……再说了，他既然钟意身强力壮的男人，要他硬如何？那方不才是成事的……”

　　楼如缕掩口娇笑。

　　“呔！你才是猥琐得那个！”

　　“去，娘娘早是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还怕什么猥琐？”她嗔了我一眼，那一眼太腻歪，
　　手上也不正经掐掐我的脸。

　　我当然也不吃亏，我捏住她的左峰。

　　“放开！”

　　“你先放！”

　　“大家一块放！”

　　“好！”

　　但是过了一刻钟谁也没放。彼此僵持着，可惜连城去而复返。

　　连城帝窘怪得瞪着我和楼如缕，楼如缕仿若无事般整整前襟告了“万福金安”，袅袅娜娜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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