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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意外的重逢
大年初三,古镇醒了。
不是那种喧嚣的醒来,而是缓慢的、慵懒的,像老人从午睡中睁开眼睛。青石板路被昨夜的雨洗得发亮,倒映着灰瓦白墙和偶尔走过的行人身影。巷子两边的店铺大多关着门,只有几家卖早点的小摊冒着热气,油条的香味混在湿润的空气里,有种朴素的温暖。
祝余背着画板,沿着河边慢慢走。外婆家就在这条河的下游,一座临水的老房子,木格窗棂,青苔斑驳。她回来三天了,每天都被亲戚们的热情包围——问成绩,问大学,问未来的规划。她像一只被放在显微镜下的标本,每一寸都被仔细检视。
今天一早,她终于逃了出来。跟外婆说要写生,背着画具就出了门。
古镇比她记忆里安静了许多。小时候来外婆家过年,这里总是人山人海,到处是游客的喧哗和小贩的叫卖。现在可能是因为太早了,也可能是因为过年,大多数游客还没到,整个镇子像一幅刚刚展开的水墨画,安静,素雅,留白很多。
她走到那座百年石桥前。桥是拱形的,青石砌成,栏杆上雕着简单的花纹,已经被岁月磨得模糊。桥下河水潺潺,几只早鸭在水面游过,划出细细的涟漪。
祝余在桥头找了个位置,支起画板。她打算画这座桥,画它在晨雾中的轮廓,画它连接两岸的姿态,画它沉默承载时间重量的质感。
铅笔在素描纸上沙沙作响。她画得很专注,没注意到有人从桥上走过,没注意到有一道目光在她身上停留。
直到一个苍老但温和的声音响起:“小姑娘,画得真好。”
祝余抬起头。桥中央站着一位老奶奶,头发花白,梳得整整齐齐,穿着深紫色的棉袄,围着灰色的围巾。她手里拄着一根拐杖,但站得很直,眼神清亮,正微笑着看她的画。
“谢谢奶奶。”祝余有点不好意思,“还在打草稿,画得不好。”
“已经很好了。”老奶奶走近几步,仔细看画纸,“线条有力,透视准确,最重要的是——有感情。你不是在机械地复制,是在理解这座桥。”
这话说得很专业。祝余有些惊讶:“奶奶您懂画?”
“不懂,但我懂看。”老奶奶笑了笑,“我教了一辈子语文,教学生‘一切景语皆情语’。你的画里有情,所以好看。”
正说着,又有脚步声从桥那头传来。很轻,但很熟悉。祝余下意识地抬头,然后整个人愣住了。
顾征站在桥的另一端,正朝这边走来。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羽绒服,黑色的裤子,脖子上松松地围着她织的那条歪歪扭扭的围巾。他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没注意到这边。
“小征!”老奶奶喊了一声。
顾征抬起头。他的目光先落在奶奶身上,然后——然后他看见了祝余。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秒。不,也许是好几秒。河水流淌,晨雾飘散,远处的鸭子叫了一声,但这些都成了背景音。祝余只能看见顾征的眼睛,看见那双眼睛里闪过惊讶、慌乱、然后是一种她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奶奶,”顾征走过来,声音有点干,“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出来走走,呼吸新鲜空气。”老奶奶看看他,又看看祝余,“你们……认识?”
这个问题问得很自然,但祝余和顾征同时沉默了。怎么回答?认识?不止认识。不认识?那是撒谎。
“认识。”最后还是顾征开口,“她是我同学,祝余。”
“哦——”老奶奶拉长了声音,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然后笑了,“原来是同学啊。那正好,小姑娘,要不要去家里坐坐?我刚泡了腊梅花茶,很香。”
祝余想拒绝。太突然了,太尴尬了。她还没从“顾征为什么在这里”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更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邀请。
“奶奶,她可能还有事……”顾征替她解围,但语气有点犹豫。
“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老奶奶很坚持,“走吧,就在前面,几步路。我看你画得手都冻红了,喝杯热茶暖暖。”
她说完,不由分说地转身往桥下走。顾征看了祝余一眼,眼神里有歉意,也有一种“我也没办法”的无奈。
祝余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收起画具,跟了上去。
老奶奶的家在古镇深处,一条更窄的巷子里。门是木头的,漆成深红色,门环是铜制的,已经被摸得发亮。推开门,是一个小小的天井,青石板铺地,角落里种着一株蜡梅,正开着花,淡黄色的小花藏在深绿的叶子间,香气清冷而矜持。
“进来吧,屋里暖和。”老奶奶推开堂屋的门。
堂屋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正中一张八仙桌,两边是太师椅,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看落款都是老奶奶自己写的。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书桌,上面堆满了书和字帖。
“坐,我去倒茶。”老奶奶进了里屋。
堂屋里只剩下祝余和顾征。两人站在那儿,气氛有点尴尬。
“你怎么会在这儿?”祝余先开口,声音很小。
“这是我奶奶家。”顾征说,“我爸的老家。每年过年我都会陪她住几天。”
“那……太巧了。”祝余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外婆家就在下游。”
“我知道。”顾征说,“你昨天发的那张画,背景就是这条河。我看见了,但……没回。”
“为什么?”
顾征沉默了一下:“因为不知道回什么。说‘画得真好’太敷衍,说‘我想你’太越界,说‘对不起’又太苍白。”
他说得很直白,直白得让祝余心跳加速。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帆布鞋上沾了点泥,是刚才路上踩的。
老奶奶端着茶盘出来了。茶盘里放着三个白瓷杯,热气袅袅升起,带着腊梅花特有的清香。
“来,尝尝。我自己种的腊梅,自己晒的花茶。”老奶奶给每人一杯,“小心烫。”
祝余接过,小心地抿了一口。茶很香,不浓,但回味悠长。暖意从喉咙一路滑到胃里,驱散了早春的寒意。
“小姑娘是学画画的?”老奶奶在她对面坐下。
“不是专业学,就是自己喜欢。”
“喜欢就好。”老奶奶点点头,“喜欢的事,坚持做下去,比什么都强。小征小时候也喜欢画画,画得可好了,后来……”
“奶奶。”顾征打断她,语气有点无奈。
“怎么了?还不让说了?”老奶奶瞪他一眼,又转向祝余,“后来他爸说画画没出息,不让他画了。这孩子倔,自己偷偷画,画了一屋子。再后来……唉,不提了。”
她叹了口气,眼神里有怀念,也有遗憾。
祝余看向顾征。他低着头,捧着茶杯,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他在紧绷着。
“您教了一辈子语文?”祝余转移话题。
“是啊,四十年。”老奶奶笑了,“从民办教师到特级教师,带过的学生数不清了。小征他爸,还有他姑姑、叔叔,都是我的学生。”
她顿了顿,看向顾征:“这孩子啊,从小就与众不同。别的孩子想要玩具,想要零食,他想要望远镜,想要天文图册。七岁那年,他爸给他买了个地球仪,他抱着睡了一个月。后来长大些,想要星星——不是天上的星星,是那种陨石标本。他爸托人从国外带回来一块,他宝贝得什么似的。”
顾征的耳朵红了:“奶奶,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老奶奶很坦然,“我觉得你这样很好。知道自己要什么,然后去追。虽然追的过程很苦,但至少你在追。不像有些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知道了,也不敢要。”
她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祝余心里那片平静的湖面。她知道老奶奶是在说顾征,但又觉得,那些话也在说她。
“您……支持他学建筑?”祝余问。
“支持啊,为什么不支持?”老奶奶说,“建筑多好啊,盖房子,盖桥,盖能让很多人用的东西。这比那些虚头巴脑的强多了。他爸想让他学金融,我说金融有什么好?整天对着数字,人都变成机器了。小征喜欢建筑,就让他去学。人这一辈子,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靠它吃饭,那是最大的福气。”
她说得很朴素,但很有力。祝余忽然很羡慕顾征——至少,他有这样一个理解他、支持他的奶奶。
“那您觉得……”祝余犹豫了一下,“如果喜欢的事和现实有冲突呢?比如家里不同意,或者……前景不好?”
老奶奶看了她一眼,眼神很睿智:“小姑娘,你是在问小征的事,还是在问自己的事?”
祝余的脸红了。
“都一样。”老奶奶笑了笑,“我告诉你我的看法:喜欢的事,只要不伤害别人,不违法乱纪,就值得坚持。家里不同意?慢慢沟通。前景不好?那就把它做好,前景自然就好了。最重要的是——”她顿了顿,“不要因为害怕失败,就连尝试都不敢。失败了可以重来,遗憾了可就是一辈子。”
堂屋里安静下来。只有茶水的热气在缓缓上升,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叫声。
顾征终于抬起头,看向奶奶:“您今天话真多。”
“老了,话就多。”老奶奶站起身,“你们聊吧,我有点困了,去睡个回笼觉。小姑娘,别急着走,中午在这儿吃饭。”
“不用了奶奶,我……”
“要的。”老奶奶很坚持,“大过年的,人多热闹。小征,好好招待你同学。”
她说完就进了里屋,关上门。堂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更安静了。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
“我奶奶……就是这样。”顾征终于开口,语气有点无奈,“说话直,你别介意。”
“不会。”祝余摇头,“我觉得她说得很好。而且……她说得对。”
“对什么?”
“不要因为害怕失败,就连尝试都不敢。”祝余看着他,“这是你想对我说的吗?”
顾征没说话。他放下茶杯,站起身:“要不要看看我小时候的画?”
话题转得很突兀,但祝余点了点头。
顾征推开书房的门。书房比堂屋小,但书更多——整面墙的书架,大部分是文学和历史的书,还有一些字帖和画册。靠窗的书桌上摊着宣纸和毛笔,看来老奶奶还在练字。
顾征从书架最底层拖出一个纸箱。纸箱很旧了,边角都磨破了。他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画。
“我小时候画的。”他说,“从五岁到十二岁。后来我爸不让画了,我就全搬到奶奶这儿来了。”
祝余蹲下身,小心地翻看。确实是孩子画的画——歪歪扭扭的房子,比例失调的人,色彩奔放的天空。但能看出天赋,尤其是对结构和空间的把握,有种天生的敏感。
翻到中间,她看到一幅画:一个小男孩站在屋顶上,伸着手,想要够天上的星星。画得稚拙,但很有感染力。
“这是你?”
“嗯,七岁。”顾征在她旁边蹲下,“那时候我真的相信,只要站得够高,就能摘到星星。”
“现在呢?还相信吗?”
顾征沉默了一会儿:“相信。只是明白了,摘星星需要梯子,需要工具,需要时间。不能光靠伸手。”
他们继续翻。翻到箱底,是一个老相册。皮质封面,边缘已经磨损。
“要看吗?”顾征问。
“可以吗?”
“可以。”
两人坐到地板上,背靠着书架,翻开相册。第一页是顾征的婴儿照,光着屁股,咧着嘴笑,完全看不出后来那个冷淡少年的影子。
“好可爱。”祝余忍不住笑。
“别笑。”顾征耳朵又红了。
一页页翻过去。顾征的成长轨迹在照片里清晰可见——第一次走路,第一次上学,第一次戴红领巾,第一次弹钢琴……照片里的他大多数时候在笑,眼睛亮亮的,像个普通快乐的孩子。
翻到某一页,祝余停住了。那是一张五岁左右的照片,顾征穿着一件小小的宇航服——显然是道具服,塑料的,但很逼真。他站在一个自制的“火箭”前面(用纸箱做的),对着镜头敬礼,表情严肃得像真的要去太空。
“这是……”祝余指着照片。
“我五岁生日。”顾征说,“那时候我的梦想是当宇航员,去火星。我奶奶给我做了这套衣服,我穿了整整一个星期,睡觉都不肯脱。”
他的语气里有怀念,也有淡淡的伤感。
“后来呢?”祝余问,“为什么不想当宇航员了?”
“因为明白了现实。”顾征说,“宇航员需要完美的身体素质,需要顶尖的学历,需要万里挑一的运气。而我……只是个普通人。所以我把目标从‘去火星’降级为‘看星星’,再降级为‘画星星’。”
他说得很平淡,但祝余听出了里面的遗憾。那种从小就知道梦想遥不可及,所以主动降低期望的遗憾。
“我也有这样的照片。”她轻声说,“四岁的时候,我外公教我画画,我把自己画成了小花猫,满脸都是颜料。我外公拍了下来,说‘我们余余将来要当大画家’。”
“后来呢?”
“后来外公去世了,我爸不让我画画,那张照片……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祝余顿了顿,“所以我明白那种感觉——曾经相信过自己能画出世界上最美的画,后来却连画笔都不敢拿。”
两人沉默了。相册摊在膝盖上,照片里的孩子在笑,照片外的少年在沉默。
窗外,阳光移动,照进书房,在地板上切出一块明亮的方形。灰尘在光柱中飞舞,像微小的星辰。
“祝余。”顾征忽然开口。
“嗯?”
“你问过我,为什么躲你。”他看着膝盖上的相册,没有抬头,“我现在可以回答你。”
祝余的心提了起来。她坐直身体,等着。
“因为害怕。”顾征说,声音很轻,但很清晰,“不是怕你,是怕我自己。怕我混乱的世界会伤到你,怕我背负的那些东西会压垮你,怕我最终……会辜负你。”
他抬起头,看向祝余。阳光照在他脸上,让他的眼睛看起来特别亮,也特别深。
“我父亲在查你家的背景,我母亲说要找你谈话,我家的那些破事……你不需要知道,也不需要承受。你只需要好好画画,好好生活,好好考你想去的大学。而不是被我拖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
“所以你就替我做了决定?”祝余问,声音有点抖,“决定推开我,决定不联系我,决定一个人承担所有?”
“我……”
“顾征,”祝余打断他,“我的世界也不太平。我爸希望我学会计,我妈希望我稳定,我自己的梦想他们不理解。我每天都在权衡,在妥协,在找平衡点。我知道什么是压力,什么是困难,什么是‘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但我愿意冒险,如果是为了重要的人和事。我愿意承受,如果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需要别人替我决定什么是对我好的,什么是对我不好的。我自己知道。”
她说得很坚定,眼睛里有泪光,但背挺得笔直。
顾征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擦掉她眼角的一滴泪。
“对不起。”他说,“我错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祝余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你是个笨蛋。”她哭着说。
“对,我是笨蛋。”顾征笑了,笑容里有心疼,有释然,“一个自以为是的笨蛋。”
他握住她的手——不是像平安夜那样放在口袋里,而是紧紧地、实实在在地握住。
“祝余,给我一点时间。”他说,“开学后,等我处理好一些事——跟我爸的沟通,跟我妈的谈话,还有……我自己的心态。等我准备好了,我会好好走向你。不是躲躲闪闪,不是若即若离,是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这个女孩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的手指扣着她的手指,温度从掌心传来,温暖而坚定。
“你愿意等我吗?”他问,声音很轻,但很认真。
祝余看着他的眼睛,看着那双曾经在星空下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那双此刻只映着她一个人的眼睛。
她想起老奶奶说的:不要因为害怕失败,就连尝试都不敢。
她想起自己画的那些星空,那些老建筑,那些在时间里静静存在的美好事物。
她想起顾征说的:星星不关心神话,它们只是燃烧。
而她想燃烧。哪怕只是一瞬间,哪怕最后会冷却,但至少燃烧过。
“我愿意。”她说,声音很轻,但很清晰,“我等你。”
顾征笑了。那是祝余见过他最轻松、最真实的笑,没有负担,没有伪装,只是一个十八岁少年,听到喜欢的人说“我愿意”时的笑。
他伸手抱住了她。
很轻的一个拥抱,像在拥抱一件易碎的珍宝。祝余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能感觉到他的心跳,能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肩膀。
这个拥抱持续了几秒,也可能是一分钟。时间失去了意义。
然后顾征松开她,但手还握着她的手:“那说定了?”
“说定了。”
里屋传来动静,老奶奶醒了。顾征赶紧松开手,两人迅速坐开一点距离,假装在看相册。
老奶奶推门出来,看见他们坐在地板上,笑了:“聊什么呢?”
“看以前的照片。”顾征说。
“哦,那些啊。”老奶奶走过来,看了一眼相册,“小征小时候可皮了,上房揭瓦,下河摸鱼,什么都敢干。现在倒好,变成闷葫芦了。”
“奶奶。”顾征无奈。
“好好好,不说了。”老奶奶看向祝余,“小姑娘,中午留下吃饭吧?我包了饺子。”
祝余犹豫了一下。她应该回外婆家,应该告诉外婆不回去吃饭了。但看着顾征期待的眼神,看着老奶奶慈祥的笑容,她点了点头:“好,谢谢奶奶。”
午饭很简单,但很温暖。韭菜鸡蛋馅的饺子,蘸着醋和蒜泥,配着一碟自家腌的萝卜干。老奶奶一直给祝余夹饺子,说“多吃点,你太瘦了”。顾征坐在对面,安静地吃饭,但嘴角始终带着笑意。
饭后,祝余该回去了。顾征送她到门口。
“我送你回外婆家?”他问。
“不用,很近,我自己能回去。”
“那……开学见?”
“开学见。”
两人站在门口,阳光很好,蜡梅的香气在空气中浮动。远处传来隐约的鞭炮声,提醒着人们新年还没过完。
“祝余,”顾征忽然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祝余笑了,“还有……谢谢你的奶奶。”
“她很喜欢你。”顾征说,“下次来,她肯定还让你吃饭。”
“那我下次还来。”
两人相视而笑。那一刻,所有的不安、猜疑、疏远,都像冬日的冰雪,在阳光下慢慢融化。
祝余转身离开。走到巷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顾征还站在门口,朝她挥了挥手。
她也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脚步轻快地往外婆家走。
心里是满的,像被阳光晒透的棉被,温暖而蓬松。
她想起顾征说的“等我处理好一些事”。她不知道那需要多久,不知道会有多难。但她愿意等。
因为她知道,有些等待是值得的。有些人是值得的。
就像那座百年石桥,等待每一个过客;就像那株蜡梅,等待每一个春天;就像那些星星,等待每一个仰望的眼睛。
而她,愿意等待顾征。
在这个古镇的早春,在这个新年的开端,在这个意外的重逢里。
她决定了:不等他走向她,她要和他一起走。
走向那个需要他们共同面对、共同建设的未来。
那个未来可能很难,但至少,他们不再是一个人。
这就够了。
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温暖而明亮。祝余的脚步越来越轻快,像要飞起来。
她知道,春天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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