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亲密

　　　　清晨六点，冯清野在陌生的酒店房间里醒来。

　　眼睛干涩发疼，他眨了眨眼，盯着天花板上精致的水晶吊灯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他坐起身，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行李箱立在墙角，昨晚他连打开的力气都没有。

　　窗外的上海刚刚苏醒，晨雾笼罩着远处的陆家嘴高楼，东方明珠在雾中若隐若现。冯清野走到窗边，看着这座陌生的城市，心里空落落的。

　　手腕上，手表摘掉的地方还留着一圈浅浅的红痕。他下意识摸了摸那里好在已经不疼了，然后转身走进浴室。

　　热水淋下来时，他闭上眼睛。水很烫，烫得皮肤发红，但心里倒是冷静了。他想起昨晚汪柏舟那双冰冷愤怒的眼睛，说的每一句话。

　　“从你踏进西山别墅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

　　唉，还是去给老板顺毛吧，现在还不想丢工作……冯清野想。

　　冯清野猛地关掉水龙头，浴室里瞬间安静下来。镜子里的人眼睛红肿，脸色苍白，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他擦干身体，从行李箱里拿出干净的衣服换上。浅蓝色的衬衫，米白色的毛衣——都是汪柏舟买的。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然后深吸一口气，推门走出房间。

　　客厅里很安静。主卧的门紧闭着。冯清野看了眼时间六点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厨房。

　　冯清野拿出鸡蛋、牛奶、吐司，开始做早餐。他的动作很轻，尽量不发出声音，但煎蛋的滋滋声还是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早餐做好了。简单的煎蛋、烤吐司、牛奶，还有一小盘水果。冯清野把餐盘端到客厅的餐桌上，摆好两副餐具，然后走到主卧门口。

　　他抬手想敲门，又停在半空。昨晚汪柏舟大发脾气的样子还在脑海里，那些冰冷的眼神到现在都觉得吓人。他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汪先生，早餐准备好了。”

　　里面没有回应。

　　冯清野等了一会儿，又敲了敲：“汪先生？”

　　还是没声音。

　　他犹豫着拧了下门把手，没锁。推开门，房间里窗帘拉着，光线昏暗。

　　大床上，汪柏舟背对着门侧躺着，被子盖到肩膀，看起来睡得很沉。

　　冯清野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床边站定。晨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照亮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

　　睡着的时候，汪柏舟看起来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眉宇间甚至有一丝疲惫的柔软。

　　“汪先生，”冯清野小声叫，“起床了。”

　　汪柏舟动了一下，没醒。

　　冯清野想起以前叫他起床的情景，想起汪柏舟抓住他手腕时的力道，想起那些半梦半醒间的拥抱。

　　他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又疼了一下。

　　他伸出手，轻轻推了推汪柏舟的肩膀：“该起床了，早餐要凉了。”

　　这次汪柏舟醒了。他睁开眼，眼神有些迷糊，看见冯清野站在床边，他皱了皱眉，翻身坐起来。

　　“谁让你进来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但很冷。

　　冯清野垂下眼：“早餐做好了，在客厅。”

　　汪柏舟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掀开被子下床。他只穿了睡裤，赤裸的上身在晨光里显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冯清野移开视线，转身想出去，却被叫住。

　　“站那儿。”

　　冯清野停住脚步。

　　汪柏舟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他：“眼睛怎么肿了？”

　　“……没睡好。”

　　“哭的？”

　　冯清野没说话。

　　汪柏舟伸手，拇指蹭过他的下眼睑。动作很轻，和昨晚抓他手腕时的力道截然不同。冯清野僵着身体，没敢动。

　　“去洗脸。”汪柏舟收回手，“难看。”

　　冯清野“嗯”了一声，快步走出卧室。

　　他回到次卧的浴室，用冷水敷眼睛。镜子里的自己确实很难看，眼睛肿得像桃子，脸色也苍白。

　　等他收拾好回到客厅时，汪柏舟已经坐在餐桌前了。男人换上了衬衫和长裤，头发半湿，应该是刚洗过澡。他正看着盘子里的煎蛋，表情看不出喜怒。

　　“坐。”汪柏舟说。

　　冯清野在他对面坐下，小口小口喝牛奶。餐桌上安静得可怕，只有餐具轻碰的脆响。窗外的晨雾渐渐散去，上海的早晨完全醒来，车流声隐约传来。

　　吃到一半，冯清野放下杯子，轻声开口：“汪先生。”

　　汪柏舟抬眼看他。

　　“昨天……对不起。”冯清野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我不该瞒着您出差，不该不和您说一声就离开北京。是我考虑不周。”

　　汪柏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冯清野继续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餐巾边缘，“我只是想着您工作忙，这种小事没必要打扰您。而且思敬也不在，我想着……想着您应该不会在意。”

　　他顿了顿，鼓起勇气抬头看汪柏舟：“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自作主张，不该瞒着您。对不起。”

　　汪柏舟还是没说话。他放下刀叉，靠在椅背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冯清野。

　　冯清野被他看得心里发慌，但还是继续说：“您对我很好，我知道。给我住的地方，给我买衣服，带我出去玩……这些我都记得。我真的……真的很感谢您。”

　　他的小狗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汪柏舟：“所以昨天您生气，我很难过。不是因为您凶我，是因为……因为我觉得是我不好，你才生气的。”

　　冯清野抿了下嘴唇，手悄悄伸过去，轻轻握住了汪柏舟放在桌上的手。

　　汪柏舟的手指动了动，但没抽开。

　　“汪先生，”冯清野的声音带着哭腔，但很温柔，“您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什么都跟您说，什么都听您的。您别……别生气了，理我一下吧。”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汪柏舟的眼神变了。

　　他反手握住冯清野的手，力道很大，但不再是昨晚那种带着怒气的紧握。

　　他盯着冯清野看了很久，然后突然一用力，把人从对面拉了过来。

　　冯清野猝不及防，整个人跌进他怀里。汪柏舟的手臂环上来，紧紧抱住他。

　　“冯清野，”男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种罕见的、压抑的情绪，“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有多生气？”

　　冯清野僵在他怀里，小声说：“知道……”

　　“不，你不知道。”汪柏舟的手臂收紧，“我提前三天结束工作，订最早的机票回北京。我甚至……甚至……w。”

　　冯清野愣住了。

　　“我想着，你看到我提前回来，一定会很开心。”汪柏舟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冯清野从未听过的委屈，“我想带你去吃日料，你上次说想吃寿司。我想着，我们可以好好吃顿饭，刚好汪思敬也不在，就我们去吃。”

　　他的下巴抵在冯清野发顶，呼吸拂过他的头发：“可是我回到家，家里是空的。你不在。我给你打电话，你说你在上海。”

　　冯清野有些无奈，但还是给他顺毛哄：“那我真是太过分了，汪先生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嗯。”汪柏舟打断他，“但我还是生气。我气你瞒着我，气你自作主张，气你……气你根本不在乎我。”

　　汪柏舟的话说的掷地有声。

　　冯清野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摸汪柏舟的头，心里觉得无奈又窝心。

　　“我在乎的……”他小声说，手环上汪柏舟的腰，“我在乎的。我只是……只是没想到您会提前回来。”

　　汪柏舟沉默了。他抱着冯清野，抱了很久，久到冯清野以为他不会再说话。

　　然后，男人突然松开他，捧起他的脸。汪柏舟的眼睛很红，不是愤怒的红。

　　“冯清野，”他说，声音哑得厉害，“你记住，以后不管什么事，都要告诉我。你去哪里，和谁在一起，什么时候回来，都要告诉我。”

　　冯清野用力点头：“我记住了。”

　　“不准再瞒着我。”

　　“不会了。”

　　“不准再和别人住一间房。”

　　“……好。”

　　“也不许和那个李老师出去吃饭。”

　　“好，什么都答应你。”

　　汪柏舟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突然低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这个姿势好近，近到冯清野能数清他的睫毛。

　　“你手还疼不疼。”汪柏舟说。

　　冯清野的心一跳：“我……不疼了。”

　　“戴上。”汪柏舟松开他，从口袋里掏出新的一块表，拉过他的手腕，重新给他戴上，“不准再摘下来。”

　　表带扣上的瞬间，金属的凉意让冯清野颤了一下。但他没有躲，任由汪柏舟握着他的手腕，指尖在表带上轻轻摩挲。

　　“汪先生，”冯清野小声问，“您还生气吗？”

　　汪柏舟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很轻地“嗯”了一声：“还有点。”

　　“那……怎么才能不生气？”

　　汪柏舟想了想，说：“你有没有诚意的，自己想。”

　　“今天研讨会……结束后，我一直陪你。”

　　“请假。”汪柏舟说得理所当然。

　　冯清野伸出双手抱着汪柏舟的脖子撒娇道：“这个真的不行。”

　　“那我也要去。”

　　“……行。”冯清野咬咬牙答应了。

　　汪柏舟的嘴角终于扬了起来。那是一个很浅的笑容，又把嘴角往下压了压，变回了原来生人勿近的模样。

　　他松开冯清野的手腕，改为牵着他的手：“先吃饭，吃完一起去。”

　　结束后已经是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外滩的灯光次第亮起。汪柏舟牵着冯清野的手，沿着江边慢慢走。

　　江风有些凉，冯清野缩了缩肩膀。汪柏舟察觉到了，很自然地把他往怀里带了带，用大衣裹住他。

　　“冷？”

　　“有一点……”

　　“那回去吧。”汪柏舟说，“晚上想吃什么？”

　　“都可以……”

　　“日料？”汪柏舟低头看他，“不是说想吃寿司？”

　　冯清野想起他说他原本想带自己去吃日料。他笑着点点头：“好。”

　　晚餐是在一家需要提前一个月预订的omakase店里吃的。

　　只有八个座位，主厨就在吧台后现场制作。冯清野从没吃过这样的日料，每道菜都精致得像艺术品。

　　“好吃吗？”汪柏舟问。

　　“好吃。”冯清野老实点头，“就是……太贵了。”

　　汪柏舟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又给他夹了一块金枪鱼大腹。

　　吃完饭回到酒店，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冯清野洗完澡出来，看见汪柏舟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手里拿着一杯红酒，正看着窗外的夜景。

　　“汪先生，”他走过去，“您不休息吗？”

　　汪柏舟转过身，把酒杯放在桌上，然后朝他伸出手：“过来。”

　　冯清野走过去。汪柏舟把他拉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发顶。

　　“今天开心吗？”男人问。

　　“开心。”冯清野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谢谢您。”

　　“不用谢。”汪柏舟的手臂环住他的腰，“以后想去哪里，告诉我，我带你去。”

　　“啊？！”冯清野抬头惊讶的看着汪柏舟，看他变冷的表情又立马点点头，小声说：“好。”

　　两人就这样抱着，在窗前站了很久。窗外的上海夜景璀璨如星河。

　　后来躺在床上，冯清野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汪柏舟。

　　他突然觉得，汪柏舟其实挺可爱的。

　　生气的时候像只暴躁的大型犬，需要人顺毛哄。委屈的时候又像个别扭的小孩，需要人耐心地听他说“我等你很久了”。

　　但是很好哄。只要温温柔柔地说几句软话，牵牵他的手，抱抱他，他就不生气了。

　　冯清野在黑暗中弯起嘴角。

　　然后他翻了个身，面朝汪柏舟的方向。他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

　　冯清野看了他很久，然后悄悄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汪柏舟的手指动了动，在睡梦中握住了他的手。

　　冯清野笑了，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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