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记事·壹

　　败给洛清笛后，湛灵桦终于有了些时来运转的感觉——经过了一串连败，她迎来了两局连胜，让她可算能扬眉吐气，连吃饭都香了不少。
　　湛灵桦可劲儿造着第二碗牛杂面，搭配谢长袂爱吃的炸鸡，心情正美着呢，空位颇多的伙房内自己的对面突然坐下了人，埋头专心吃饭的湛灵桦也没太在意，毕竟吃饭时间确实是个交流的好时机。
　　“湛大人。”
　　陌生但却又不完全陌生的声音，湛灵桦好奇之下猛地抬头，发现确实是介于熟悉与生疏之间的人，洛清笛的队友谷雨。
　　湛灵桦立刻咽下了口中还有些没嚼碎的面，应了声：“谷前辈，有什么事吗？”
　　谷雨听到这个称呼，忍不住捂着嘴“咯咯”笑了出来：“我应该不比大人大多少，倒是不用那么叫我。就叫我谷雨就行，或者说古雨，古代的古。”
　　“可是觉得你很厉害啊。”湛灵桦下意识就答，下一刻又很奇怪，“报名怎么没用本名？也要隐藏身份？”
　　谷雨招呼过镇天坛的傀儡侍从，已经吃起了一碗绿豆冰，这会儿她放下了调羹，不以为意：“只是大人不怎么参与而已，松大人也会说我挺厉害，不过他知道是自己练习太少，所以更多的是一种，唔，对我们夜以继日练习的崇敬态度？至于名字，反正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又是老熟人，袁词柳也知道这是我，她造册的时候也不会另外归档。”
　　“所以……每次比赛你都来？”湛灵桦试探着问，“而且松练的还不够多吗？”
　　“嗯。”谷雨，或者说古雨点了下头，咽下了口中的绿豆沙，“御灵会的话我已经参加了二十三次，如果是论剑会那就更多，只是那里不存在治愈系一说，所以我发挥空间没这里大，但也可以打打。”
　　湛灵桦的大脑已经在飞速运转：古雨说她的年龄和自己差不太多，但她已经参加了二十三次御灵会，也就是说她应该至少二百五十岁以上？要是这么说，且不谈其他，光是这个参赛频率就够可怕了。
　　古雨还在继续解释：“松大人么，其实早年还是很拼的，比如他在四时谷切磋，直接把自己累透支进了医馆这种事，我当时也在现场，这事大人肯定知道。松大人年轻的时候，我还和他一起参加过御灵会来着，不过那回是谢长袂牵的线。可惜你们毕竟是白虎堂的人嘛，公务缠身没法继续磨砺也是没办法的事，后来见他的次数也就没之前那么多了，偶尔碰到还是很聊得来。”
　　“哦哦，这样。”湛灵桦木然点了下头。其实自己对于松说他自己差劲这件事向来不以为然，尤其是松说自己练习太少，于是有空就往四时谷跑，如今来看他说的也没错？他的层次与自己确实不同。
　　“所以湛大人也不用在意，这也是‘术业有专攻’的一种，不必觉得我厉害。”古雨微微一笑，“大人做的事有意义的多。”
　　对方一番吹捧倒是让湛灵桦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会儿她已经草草吃完了那第二碗面，慢悠悠地吃着炸鸡，随即回归了最初的疑问：“那前辈有什么事？”
　　“说了不要叫我‘前辈’啦——”古雨的脸红了起来，摆着手表示了反对。
　　“那么，古大人？古女士？古小姐？古仙子？古老师——”湛灵桦笑笑，报出了一串称呼，仿佛在展示自己非凡的词汇量，当然很快被脸变得更红的古雨打断了：“还是叫前辈吧！”
　　湛灵桦得逞似的笑笑，便继续问对方有什么事。
　　古雨对这一问的反应与先前宇文玥有些类似，只是表情平淡一些：“正好遇到大人了，随便聊聊。遇故人，结新友，比武艺。这就是我这类人的生活方式，可能会有些单一，不过这也只是我们联系的纽带。如果某日你们四圣需要我帮忙，我想我也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虽然谢长袂从不因为那些事找我，他只会找我参加御灵会还有去各种比武掺和，可能在外面他那种大仙人也没必要找我帮什么忙吧。”
　　古雨摊了摊手。
　　“说到谢前辈，先前他都没说认识你来着。”
　　“毕竟我和他一块的时候，还没用过这个名字。虽然很快他就发现是我了，不过也可能没有和大人说的必要？尤其你又第一次来，总是冒出他的熟人，你压力应该挺大。”
　　“也是。”湛灵桦顿了顿，又问，“你们天天比武，不会觉得累吗？”
　　“其实还好，这也是与人比武的好处，因为每一场都是不一样的，不是重复机械的事。”古雨用勺子扒拉着碗里的冰沙，“而且对大人来说，参加比赛可能需要做很多准备，甚至还要调整心情，于是会觉得很辛苦。”
　　“嗯？难道不该吗？御灵会十年才一次呢！”
　　“对我来说，这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古雨托腮，“比武圈子私下的交流很多，像我基本醒来就是联系同好，要不要去找点架打——哦是指比武的架，不是寻衅滋事——然后就去灵风广场或者是灵泉广场找约战的消息或者是干脆自己贴。御灵会的好处就是省去了找人的麻烦。”
　　“也是，我听说很多人其实并不为奖品。”
　　“我的话能拿到更好，拿不到也不是很有所谓，我就是单纯喜欢比试。奖品对我来说更多的是一种纪念意义，表示自己某一次辉煌过？”古雨歪了下头，笑了笑，“这倒是很能满足每个圈子都存在的炫耀需求。”
　　不过说到比武，湛灵桦就忍不住问了个专业的问题：“你觉得我和谢前辈要打你们队，要怎么打才比较好？”
　　“那很不好办。因为洛清笛的自保手段太多，又比较擅长拆符，就算给我用封禁符，他可以自己熬过去，也可以轻松把符拆了解决问题；给他用的话，我又能轻松救下，至少不会让他被灵力直接冲击到出局的程度。”
　　“这么一说，那你们这队应该怎么打？”
　　“如果是两个谢长袂会好很多。”古雨耸耸肩，“珞珈潮音那样的也行，或者白肃张然那样的高强度进攻手。所以如果你也参与进攻的话，拼一下确实可行，只是你能否做到产生威胁的程度。”
　　湛灵桦轻轻点了下头，回忆了一下对方另外几场比赛，寻思确实如此。
　　古雨倒是已经吃完了绿豆冰，从衣衫里掏出个信封，抽出了五张纸偃放在桌上推给了对面的湛灵桦；湛灵桦一愣，也是手忙脚乱地用手帕擦干净手，同样抽出五张推给对方。交换纸偃也就算是交换了联系方式，写好的信件可以直接飞去对方那里。
　　“大人这纸偃挺好看的，是定做的？”摩挲着纸张上花纹的纹路，又看了看桦树花纹，古雨钳着纸张笑笑问，“记得定做的价格可不便宜？就算定做一般也不会定做很多。”
　　“七妹榕做的，湛灵榕。”湛灵桦故作无奈，“她对穿着打扮没什么兴趣，但这种事一肚子劲儿。就比如这纸偃，‘七宿’七个人的花纹都不一样，她还一定要我们都用她做的。”
　　“哦哦——”古雨点了下头应了声，似乎也没什么太大兴趣。湛灵桦想想也是，这可是一个真正的专注于切磋比武之人，对纸偃的看法想来也简单——能用就行了。就像现在拿到手的对方的纸偃，就是单纯的白纸，没有任何装饰以及对齐线，除了左下角有古雨的姓名避免与他人纸偃混淆。如果混在普通纸张内，乍一看搞不好都认不出是纸偃。
　　“大人慢慢吃，我先走了。”湛灵桦正寻思着，古雨已经起身告别，“有事欢迎联系。”
　　刚送走古雨，很快又一个人坐在了湛灵桦对面，不过这回算是个熟人了。
　　“谷雨和你说了什么啊？”景南端着饭菜坐到对面，神神秘秘的，探出个头声音都少见的低了不少。
　　“嗯？没什么，就是单纯聊了聊。”湛灵桦被景南这反应都弄得有些懵。
　　“她找你？”景南非常不信服的模样，“你俩就不是一路人，她能说什么？”
　　“确实不是，不过她和谢前辈还有松都有些交情，可能对在下有些好奇吧。”
　　“哦哦——那就难怪了，熟人嘛。”正抓着筷子的景南戳了下自己下颚，“不然我是想不出你们能聊什么。”
　　“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排除她给我讲的新鲜事，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能聊什么。”湛灵桦又想了想，续道，“细想一下的话，可能可以聊聊谢前辈的糗事？”
　　景南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不过谢前辈这个年纪了，应该不会有什么糗事吧？倒是大人和谢前辈一组，还是好多了。”
　　“嗯？”
　　“明天你就知道了。”
　　不得不说，和景南与傅凝霜对决倒是比自己预先想的要轻松不少，毕竟可以采取和对阵宇文玥与越茉茉相同的打法来处理。
　　而景南作为百草堂天道轩的杰出后辈，虽是不弱，但确实不如谢长袂与傅凝霜老辣，可能也就和自己半斤八两？
　　湛灵桦想着，见景南往自己这边冲来，立刻往谢长袂身后回避；谢长袂主攻傅凝霜，却也能顺带稍许牵制景南，让湛灵桦规避空间更大。
　　“啊哈——湛大人也学坏了——”景南调侃着湛灵桦的应对方针，“这下椅子都打不到了。”
　　“亏你还有脸说！”就算是和谢长袂纠缠在局，傅凝霜也忍不住扭头大声教训，声音之大让对面的谢长袂都皱起眉头。只听得傅凝霜吼完这句话后接着嚷道：“切磋还把人家椅子打坏了！有力气不知道用在正确的地方浪费在椅子上，还是无关紧要的椅靠！平时怎么教你的！”
　　“……”景南哭丧着脸，也愣是不敢回一句话，反而小声对追着的湛灵桦嘀咕，“我受不了了……湛大人不如我卖个破绽你趁机把我打出局吧……”
　　“……我觉得这样你会被唠叨得更惨。”湛灵桦感同身受，也苦笑起来。
　　“也有道理哦……”
　　“臭小子在那边嘀嘀咕咕什么？追个治疗追半天！你过来！”那边傅凝霜又叫了起来，一边就冲向湛灵桦准备换位。
　　“这就是教学局的坏处，毫无策略可言……我先溜了，你小心。”景南无奈叹息，抽身就走，得去拦拒绝换位的谢长袂了。
　　“你才要小心，毕竟那是谢——”
　　“小徒让大人见笑了。”湛灵桦话还没说完，傅凝霜已经冲到身前，猝不及防下，一杵就险些捅到自己胸口；好在湛灵桦立刻横琴挡住，古琴被击出闷闷的嗡鸣。
　　这要是湛灵松在，八成要大叫一声脏话，湛灵桦可没这个劲——把琴的手被震得发麻，甚至虎口都裂开了——身体还在咬牙卸力。
　　好在湛灵桦很快调整了节奏。面对技艺比自己强得多的对手，湛灵桦已经习惯了这般抗压的生活，甚至还忍不住叹气——毕竟实际上这比对面直接和谢长袂硬碰硬的胜率还高一些，自己吸引了对方的主攻手，谢长袂便拥有更多的操作与布局空间。
　　而事实也是如此。景南虽说是明日之星，但三十多岁的人和谢长袂这种“老头儿”相比又过于稚嫩了些，没过多久便败下阵来。速度之快让湛灵桦忍不住想，这人该不会真的在放水、搞效率出局吧？
　　等谢长袂扭头来找傅凝霜时，傅凝霜又忍不住损了几句正在离场的景南，随后挣扎着与谢长袂对阵——谢长袂在湛灵桦的支援下，傅凝霜的行为也算得上是一种挣扎——只不过他是不是也是趁机把握和谢长袂对决的机会，那就无人得知了。
　　毕竟湛灵桦不会收手，这也是谢长袂的意思：不要在组队的局里接受任何情况下的单挑，哪怕觉得应该也不要那么做，因为袁词柳不认可。
　　因此湛灵桦只会坚定在旁，与谢长袂一道将这位百草堂的前辈送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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