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鸡卷

作者:胖鸡龙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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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雌之路


      曦朝深宫的夜,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燃裂的细碎声响,连空气都似浸了凉,裹着深宫特有的、沉郁的檀香,漫过雕花廊柱,缠上伏案静坐的薛黛。月色如水,淌过檐角飞翘的瑞兽,透过雕满缠枝莲纹的窗棂,筛下一片斑驳银辉,恰好落在她伏案的指尖。指尖轻拢,摩挲着案上一卷泛黄的无名手稿,纸页边缘已被岁月磨得柔软,在银辉下泛着毛茸茸的光晕,触之温软,却藏着刺骨的锋芒。墨字力透纸背,笔锋凌厉如出鞘寒剑——那不仅仅是一种字体,更像一种宣言,一种秩序本身发出的、冰冷的断裂声,每一笔都带着撕碎旧规的决绝,每一行都藏着重塑天地的野心。

      “女主天下,男守其内”,八字入眼,便似有千钧之力,勾勒出女子登临帝位、俯瞰山河的凛冽轮廓,铺陈出男子褪下冠冕、执帚侍奉的颠覆图景。千年纲常被这墨迹无情地肢解、重塑,那些刻在礼教里的尊卑、写在律法中的桎梏,尽数被碾碎,拼凑成一个名为“女尊”的、令人战栗又目眩神迷的新世界。那里没有女子的卑躬屈膝,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枷锁,唯有权力在女子掌心流转,唯有意志由女子定夺,连风都带着挣脱束缚的自由气息。

      这便是她昨夜沉眠后,魂牵梦萦坠入的穿书世界,一本名为《凤争》的传奇。可它哪里仅是书页间的墨痕?它是一场席卷五脏六腑的风暴,带着异世的烽烟与权谋,撞碎她安稳的梦境;它是一场分不清虚实的宿命幻境,将她从曦朝公主温软的躯壳里连根拔起,抛入那片乾坤颠倒的天地,让她以旁观者的眼,亲历一场场权力角逐,以参与者的心,卷入一次次生死博弈。

      梦中的天地,与曦朝这四四方方、用礼教金线绣成的牢笼截然不同。金銮殿上,玉阶之高,伫立的从不是朱紫官袍的男子,而是身着玄纁十二章纹朝服、腰佩龙纹玉带的女子。她们的声音或清越如泉,或沉厚如钟,每一句话都能定疆土的扩张、赋税的增减、万民的生计,眼底藏着的是运筹帷幄的谋略,周身散着的是执掌天下的威仪。殿下列班的男子,或垂眸恭立,或手捧卷册,广袖博带间敛去的是曦朝男子惯有的张扬跋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附属的静默,连抬头直视御座的勇气,都似需谨慎掂量。

      初见此景,薛黛只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既惊骇于这乾坤颠倒的悖逆,又被那扑面而来的、陌生的力量感冲击得头晕目眩——她从未想过,女子的身影竟能这般挺拔,女子的声音竟能这般有分量,女子的命途,竟能不系于男子的恩宠与喜怒,只凭自身,便可立足天地,执掌权柄。而时日既久,那份惊骇竟如冰消融,底下翻涌出的,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灼热的激荡。原来天地可以这样辽阔,原来女子的价值,从不是相夫教子、困于深宫,而是可以驰骋疆场、高居庙堂,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而书中那位名唤凤争的女帝,更是刻进她梦境深处、几乎要破梦而出的存在。她总是一袭玄色龙袍,那黑色并非沉寂的暗,而是将天地间所有光都吸进去、再淬炼出更冷冽锋芒的渊薮,龙纹在衣摆流转,每走一步,都似踏碎尘埃,自带帝王威仪。她的眉眼并非绝色,却凝着杀伐果决的冰霜,眼波流转间,山河局势便已了然于胸;抬手拂袖,可决断千里之外的生死,让朝堂震动、万民俯首;回眸一瞥,暗藏牵动朝野的深谋,每一步算计,都精准狠辣,不留半分余地。

      薛黛与她,曾在那异世界的朝堂之上唇枪舌剑。凤争的声音泠泠如碎玉,话语却似绵里藏针,一句“薛卿此言,是欲为天下男子请命,还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字字都敲在薛黛最隐秘的心防上,逼得她不得不直面自己心底的野心与犹疑。她们也曾在更漏将尽的深夜,于只有两人知晓的密室对坐。烛火摇曳,将凤争侧脸的轮廓镀上一层暖黄,冲淡了几分眉宇间的冷冽,可那眼底的深邃,却比夜色更浓,藏着数不清的算计与牵绊。没有过多言语,只有沉默在空气中交织、发酵,那些未说破的同盟之意,那些心照不宣的欣赏与提防,那些在权谋罅隙里悄然滋生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如同暗河在石下汹涌,真切得耗尽了薛黛半生情感,让她在梦中都感到疲惫与沉溺,分不清是敌是友,是牵绊还是枷锁。

      直至曦朝宫廷刻板的晨钟敲响,檐下鸟雀惊起,啁啾声刺破残梦,将她从那片诡谲的异世拉回现实。薛黛猛地睁眼,锦被滑落,后背竟是一层冰凉的薄汗,连呼吸都带着急促的紊乱。胸腔里,那属于另一个世界的震撼仍在翻天覆地地冲撞,心脏擂鼓般急促,几乎要撞碎肋骨,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异世的余韵,沉重而有力。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似乎还残留着梦中触碰那玄色龙袍袖缘时,冰蚕丝滑过肌肤的凉意,以及其下蕴含的、沉稳有力的脉搏,那是属于掌权者的、坚定的心跳。耳畔嗡嗡作响,挥之不去的是凤争最后那句低语,冷冽中带着一丝只有她能品出的、近乎疲惫的磁性:“此局甚险,薛黛,好自为之。”

      那场跨越虚实的际遇,早已不是梦境可以定义的范畴。它像一种侵入骨髓的蛊,顺着梦与醒的缝隙渗入她的血脉,改造着她的心跳与呼吸,重塑着她的认知与野心。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将那异世朝堂上清冷的檀香与烽烟气一同纳入肺腑;每一次吐息,都带着几分连她自己都陌生的、属于掌权者的冷静与盘算,连看这深宫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此前未有过的锐利与疏离。

      她缓缓坐直,目光落回案上。晨光渐炽,透过窗棂洒进殿内,取代了月色的清寒,那卷无名手稿静静地摊开着,墨字在日光下愈发狰狞夺目,似有了生命,在纸上跃动,诉说着异世的风云。她垂眸,指尖再次抚过那些力透纸背的笔画,触感依旧温软,却似有灼热的温度透过纸页传来,烫得指尖发麻。此刻再读,每一个字都不再是冰冷的符号,而是有了温度,有了声音,有了画面。“女主天下”四字入眼,她仿佛看见凤争高踞御座,冕旒轻摇,眼底是俯瞰众生的漠然;“男守其内”掠过,耳边似响起梦中世界里,宫侍们细碎谨慎的脚步声,低眉顺眼间,满是臣服。

      究竟是这不知从何而来的诡异手稿,将她拖入了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还是那过于真切、耗尽心神的梦境,在她醒来后,于现世中投射、凝聚成了这卷手稿?薛黛分不清,也不想分清。她只感到一种宿命般的寒冷与灼热,同时在脊背攀爬——寒冷来自这深宫不变的桎梏,灼热来自梦中未熄的野心。这深宫的墙,忽然显得那么低矮,那么虚假,圈不住她心中日渐膨胀的渴望;而手稿上的世界,与梦中残留的悸动,正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牢牢罩住,挣脱不得,亦不愿挣脱。窗外的曦朝天空,湛蓝如洗,一片承平景象,可她坐在这一室寂静里,掌心下压着的,却是一个即将在她眼前、或是在她骨血里,缓缓裂开的,崭新的天下。

      三日后,曦朝宣政殿。辰光初绽,金砖铺就的御道被日光映得晃眼,反射出冰冷的光泽,殿内檀香袅袅,漫过朱红梁柱,裹着朝堂特有的肃穆气息,压得人不敢轻喘。薛黛以安阳公主的身份,端坐在帝座下首的紫檀屏风旁,这是她第一次被恩准列席朝议,亦是她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地审视曦朝的权力核心。珠帘垂落半遮面,细碎的珍珠串成的帘幕晃出朦胧的光影,却挡不住她目光如静水微澜,一寸寸掠过阶下分列两班的文武百官。

      朱紫官袍,玉带蟒纹,尽是男子形容。他们或垂首肃立,眉眼间带着官场打磨出的圆滑;或捻须沉思,神色间藏着权衡利弊的算计;言语往来间,是这朝堂运行了数百年的、属于男性的权柄与韵律,每一句奏对,每一次争执,都围绕着权力展开,却从未有女子的身影,能真正跻身这核心的圈层。薛黛听着那些关于河工、赋税、边关的奏对,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灵魂仿佛悬浮在半空,冷眼旁观着一场与己无关的戏码——这便是她自幼熟悉的朝堂,是男子掌控一切的天地,女子只能隔着珠帘、隔着深宫的墙,远远观望,连置喙的资格都没有。

      直到——她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右列末端,一个青灰色的身影。那人身量比周遭男子略高,却并不显突兀,只因那身姿挺拔如雪后青松,自有一股嶙峋风骨,即便站在最末位,也难掩周身的锋芒。青灰色官袍是低品阶女官的制式,料子普通,无甚纹饰,穿在她身上,却无半分卑顺怯懦,反被衬出一种洗练的肃杀,仿佛那不是官服,而是藏锋的鞘,裹着内里的利刃。她微微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似乎在专注聆听殿上的奏对,可那侧脸的线条,利落分明,下颌线绷出冷硬的弧度;那微抿的唇角,紧抿成一条直线,藏着不妥协的决绝;尤其是那眉眼间凝而不散的冷冽,以及眼底深处洞穿一切的锐利,像一道熟悉的惊雷,骤然劈进薛黛的心底。

      薛黛搭在膝上的手,指节倏然收紧,攥住了繁复的宫裙刺绣,指尖用力到泛白,绣花针般的丝线刺进掌心,传来细微的痛感,却远不及心底的震动强烈。凤争。是梦里的凤争。是那个玄衣龙袍、执掌乾坤的女帝凤争!纵然褪去了帝王冕旒,卸下了龙纹玉带,换上了曦朝最低调的官服,可那眼神,那气度,那藏在骨子里的冷冽与锋芒,分明是从《凤争》书页间、从她惊心动魄的梦境里,一步踏入了这现实,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眼前!

      薛黛感到胸腔里那颗心,先是一记重锤般的停滞,随即疯狂擂动起来,撞得她耳膜生疼,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殿上宰相在说什么,皇帝在问什么,忽然都成了遥远模糊的背景音,她的全部感官,都被那个青灰色的身影攫住,冰与火同时在血脉里奔流——是恐惧,恐惧这过于离奇的巧合,恐惧梦中的宿命纠缠延续到现实;是狂喜,狂喜那让她心神激荡的异世知己,竟真的存在于这世间,狂喜她的野心,或许不再是孤身一人的妄想;更有某种更庞大、更难以名状的宿命感,顺着脊背攀爬,让她浑身发麻,却又忍不住心生期待。

      冗长的朝议终于散去,百官如潮水般退出宣政殿,沿着御道分流,脚步声、交谈声渐渐远去,殿内的肃穆气息也消散了几分。薛黛扶着宫女的手步下玉阶,目光却始终紧紧锁着前方那个即将汇入青灰色细流的背影,指尖仍在微微颤抖,心底的念头愈发坚定。她状似不经意地转向一条通往御花园的僻静回廊,廊下海棠花正盛,粉白的花瓣落了一地,香气清甜,掩去了深宫的冷寂。她对贴身宫女低语,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去,请那位着青灰官袍的女官过来,就说本宫有些古籍上的疑难,想请教一二。”宫女虽有诧异,却不敢多问,连忙应声离去。

      薛黛独自站在回廊转角的海棠树下,花瓣落在她的宫裙上,添了几分柔意,可她眼底的锐利却丝毫不减。片刻后,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踩得极稳,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场。薛黛缓缓回身,凤争已至眼前,她微微躬身,行了标准的官礼,动作流畅,却无半分谄媚,语气平静无波,恰如她官袍的颜色,清冷而克制:“下官凤争,参见安阳公主。”

      “免礼。”薛黛开口,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她定了定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目光如探针般落在凤争脸上,试图从她的神色中捕捉一丝熟悉的痕迹,“凤……大人?好特别的名字。本宫似乎……在哪里见过你。”这是试探,笨拙却直接,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勇气,她想知道,眼前的人,是否也藏着与她相同的、跨越虚实的记忆。

      凤争抬起头,目光与薛黛相接。那双眼睛,果然如梦中一般,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映着廊外疏淡的天光,并无惧色,也无谄媚,只有一种近乎剖析的平静,仿佛能看穿薛黛心底所有的心思。“公主说笑了。”她语气平淡,声音清泠,却带着穿透力,“下官微末之躯,入朝不过半载,执掌文书校对之闲职,位卑言轻,岂有幸得见凤颜?”

      “是吗?”薛黛向前逼近半步,海棠的花影落在两人之间,细碎的花瓣飘落在她们的衣摆上,添了几分诡异的暧昧,她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不容回避的锐利,“那‘女主天下,男守其内’这样的字句,凤大人可觉熟悉?‘凤翔九天,威压四海’的气魄,凤大人又可曾心向往之?”她紧紧盯着凤争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叩问,叩问她的记忆,叩问她的野心。

      凤争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瞬。那潭静水,终于起了微澜,眼底掠过一丝诧异,随即转为了然,却并未立刻否认或惊慌,反而沉默了片刻。那沉默里有着千钧的重量,廊下的风停了,花瓣也似凝固在半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过火的铁钉,敲在薛黛的心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了了然与某种狂热冷静的调子:“公主梦到了,是吗?”

      薛黛呼吸一窒,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她没说话,却从眼底的震动里,泄露了所有答案。

      凤争却仿佛无需她的回答,继续说了下去,目光越过薛黛,望向重重宫阙的飞檐,那里圈禁着曦朝的天空,也圈禁着女子数千年的命运,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甘,几分决绝:“那卷手稿,是下官所著。书名便叫《凤争》。公主所见梦中世界,非是虚无幻境,那是下官以心血为墨,以思潮为骨,一笔一划构筑出的‘将来’。每一寸女尊秩序的纹理,每一场权力博弈的机锋,每一个人物的挣扎与崛起,皆非空想,而是下官藏在心底,渴望实现的图景。”

      她顿了顿,转回视线,眼中的寒冰之下,燃着灼人的火,那是野心,是不甘,是想要掀翻天地的狂热:“那是藏在文字里的野心,更是刺向这千年铁幕的一把思想之剑。”凤争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沉重,“下官将它悄然传阅,借同好之手,让它流入能读懂它的人眼中、心中,让‘女子亦可掌天下’的念头,在人心最暗处扎根。公主,您那场‘穿书奇遇’,或许并非偶然。是您本就对这困缚女子的世道心存不甘,是您心底暗藏的、不愿为人附庸的‘篡权’之心,在读到那些文字时,被彻底点燃,激荡澎湃,才化作了那般身临其境的幻梦。您与我,本就是一路人。”

      薛黛踉跄后退半步,背脊抵住了冰凉的海棠树干,树皮的粗糙触感传来,让她稍稍回过神。凤争的话,像一把钥匙,骤然打开了她心底连自己都未曾完全看清的锁。是了,那梦为何如此真切?那共鸣为何如此强烈?不是因为书的魔力,而是因为她的心,早已是那干渴的薪柴,只等这一星火种,便能燃成燎原之势!她一直以为自己的野心是孤身一人的妄想,却没想到,这世间竟真的有人,与她怀着同样的渴望,同样的决绝。

      “你……你想做什么?”薛黛的声音有些发虚,却又带着奇异的兴奋震颤,眼底的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野心,她知道,眼前的人,会给她答案,会给她一条通往全新天地的路。

      凤争走近一步,青灰色的袍角几乎触到薛黛的裙裾,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气息——薛黛身上是公主的华贵檀香,凤争身上是官场的清冷墨香,两种气息交织,却意外地和谐。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如金石交击,字字敲在薛黛心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变革。一场不动刀兵,却足以掀翻千年根基的思想变革。让‘女子亦可掌天下’的念头,如野草般在人心最暗处滋生,终有一日,星火燎原,打破这男子垄断权力的铁幕,重塑整个曦朝的秩序。”她看着薛黛骤然亮起的眼眸,眼底的火焰与她的野心共振,继续道,“公主的意外入局,便是那颗投入我这潭暗流中的石子。涟漪已起,方向或许会变,水流或许更急。这场蓄势待发的风暴,如今因您,注定要驶向一个连我也无法完全预知的新局了。”

      风起,吹落海棠如血,花瓣拂过薛黛滚烫的脸颊,也掠过凤争沉静却决绝的眉梢。一个是被梦境预言、心藏反骨的公主,一个是将理想写入书卷、密谋掀天的女官;一个手握皇室身份与潜在势力,一个身怀智谋与遍布朝野的暗线。在这曦朝深宫的海棠树下,历史的暗流,因一场虚实交织的梦,一次石破天惊的对话,悄然改道,一场足以颠覆千年秩序的风暴,已在无声中酝酿。薛黛听见自己心跳如雷鼓,也听见一个声音从灵魂深处传来,与凤争眼中那簇火焰共振,那是野心的共鸣,是命运的牵绊,更是一个崭新时代,在旧世界子宫里的,第一次清晰胎动。

      薛黛的篡权之心,从不是月色下的昙花,转瞬即逝,而是深埋于血肉、随骨骼一同生长的荆棘,尖锐、顽固,且带着不死不休的韧性。这荆棘的种子,早在垂髫之年便已播下,在深宫的冷寂与礼教的束缚中,悄悄扎根,慢慢蔓延。那时她还年幼,总爱趴在御书房厚重的门帘后,透过那道窄窄的缝隙,窥探朝堂的模样。她看见满殿朱紫蟒袍的臣工,在她父皇——那位至高无上的君主面前侃侃而谈,声若洪钟,挥斥方遒,每一句话都能决定他人的命运,每一个决策都能影响天下的走向。他们的眼中,满是权力的光芒,是男子与生俱来的、掌控一切的自信。

      可当她的母后,彼时还是皇后的温婉女子,偶尔因后宫事务或皇子教育,轻声向父皇进言时,那些方才还激昂的面孔,便会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混合着宽容与敷衍的怠慢。他们躬身行礼,口称“娘娘慈训”,语气恭敬,眼底却无半分朝堂议事时的郑重,仿佛那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妇人之见,无需放在心上。父皇大多时候会笑着应下,却极少真正采纳,母后的声音,终究抵不过朝臣们的议论,抵不过那套“女子不得干政”的礼教规矩。

      后来,父皇崩逝,皇兄年幼,母后艰难地以太后之尊临朝称制。那时薛黛已长大些,看得更真切了。那龙椅旁垂下的珠帘,不是权力的象征,而是隔绝的屏障,将母后与真正的权力核心,远远隔开。母后的声音透过珠帘传出,总要更缓、更柔,带着斟酌再三的谨慎,连反驳朝臣的话,都要拿捏好分寸,生怕落人口实。而阶下的宰相、尚书们,回奏时依然恭敬,但那恭敬之下,是绵里藏针的掣肘,是盘根错节的男权朝堂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允许一位太后坐在那里,作为皇权过渡的象征,稳定朝局,却绝不容许她真正触碰核心的权柄。军务、吏治、财政……这些真正的国之命脉,依旧牢牢掌握在他们手中,母后每一次试图施加影响,都如同在无形的蛛网上挣扎,最终往往徒劳无功,只能退回那深宫之内,独自对着摇曳的烛火,眼角爬上更深一层的疲惫与无奈。

      那些时刻,年幼的薛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感清晰传来,却抵不过心底翻涌的冰冷火焰。她恨那些朝臣眼中隐藏的轻蔑,恨他们将女子的智慧与能力弃如敝履;更恨这无形的、名为“礼法”与“天规”的囚笼,将女子困在深宫,困在相夫教子的宿命里,连追逐权力、实现自我的机会都没有。一个念头如同淬毒的幼苗,在她心底破土而出,带着尖锐的刺痛,也带着强烈的渴望:有朝一日,她要坐上那毫无遮挡的龙椅,不是以太后、公主的身份,而是以“皇帝”之名,让那些男人匍匐在她脚下,听她的声音响彻殿堂,无人敢置喙,无人敢轻视,让女子也能执掌天下,活出自己的模样。

      这念头是她秘密的铠甲,护着她在深宫的冷寂中长大;也是日夜啃噬她的毒蛇,让她不甘于现状,渴望打破这固有的秩序。然而,在遇见《凤争》之前,这野心虽烈,却依旧被困在曦朝原有的权力框架之内。她所设想的“女帝”,不过是替代父皇、皇兄,成为那个坐在顶端的人,她依然需要依靠(或驾驭)那些男性臣僚,依然要在这套以男性为中心的规则里周旋博弈,她想要的是取代,而非重塑,是成为旧秩序里的新君主,而非建立一套全新的秩序。

      直到那卷泛黄的手稿,携着雷霆万钧的思想,闯入她的世界,彻底点燃了她心底的火焰,也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凤争》书中构建的女尊秩序,像一道撕裂苍穹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她从未想象过的全新版图。女子不仅仅可以是一位孤零零坐在顶端的帝王,她们可以遍布于权力的每一个枢纽:披甲执锐,号令三军,铁蹄踏破关山,守护家国疆土;高居庙堂,执掌六部,定夺天下兴衰,制定世间律法;甚至著书立说,修订典籍,为万世定下新的规矩,改变世人的认知。而男子,他们依然可以是勇武的将领、干练的臣子、博学的学者,拥有自己的价值,却不再天然是权力的核心与规则的制定者,他们被纳入一个全新的、由女性主导的秩序之中,各司其职,却又必须臣服于这套秩序的逻辑。

      这已不是简单的“女人当皇帝”,这是将整个世界的运转法则彻底翻转!是从根源上,打破“男尊女卑”的礼教,重塑男女的地位与价值,让女子真正拥有与男子平等的机会,甚至拥有主导权。薛黛初读时,只觉神魂俱震,书页上的墨字仿佛有了生命,化作滚烫的岩浆,灼烧着她的认知,冲击着她的灵魂。那些曾经在心底盘旋的、模糊的愤怒与不甘,瞬间找到了最清晰、最极致的表达形式,她感到一种近乎晕眩的兴奋,以及随之而来的、更加无边无际的饥渴。

      原来,她的野心可以如此辽阔。仅仅登上曦朝的帝位,满足不了她了。那不过是换个人坐在旧宫殿里,守着旧规矩,依然摆脱不了旧秩序的束缚。她要的,是像凤争在书中所描绘的那样,重塑整个曦朝的权力格局,从根子上改写那套运行了千年的法则;她要让女子的意志贯穿朝野,让女子的身影布满权力的每一个要津;她要建立一套前所未有的、以女性为中心的新秩序,让女子不再受困于礼教,不再沦为男子的附属,让每一个女子,都能凭借自己的能力,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那野心,因《凤争》而彻底点燃,也因《凤争》而无限膨胀。它不再是一株在暗处扭曲生长的荆棘,而是一片渴望吞噬旧日山河的、熊熊燃烧的野火,烧尽旧规,燃出新生。而点燃这野火的凤争本人,此刻,就站在她面前,一身青灰官袍,目光沉静如渊,却清晰地映出了薛黛眼中那簇燎原的火焰,她们的野心共振,她们的命运交织,一场颠覆天地的变革,已箭在弦上。

      这些年,薛黛从不敢懈怠,深知想要实现心中的野心,光有想法远远不够,还需足够的实力与势力作为支撑。她暗中拜入武林高手梁映门下习武,刀枪剑戟样样精通,马术、箭术也远超常人,一身过硬的武艺,不仅能护自身周全,更能在日后的夺权之路中,获得军方的认可与支持。梁映本就不是寻常的武林人士,她早年曾在军中任职,因看不惯朝堂的腐朽与男权的霸道,愤而离军,隐居山林,麾下聚集了一批同样对现状不满的江湖人士与退役士兵,渐渐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梁家军。

      梁映早已对曦朝男权统治心怀怨恨,一直渴望能有机会改变这世道,而薛黛的出现,恰好给了她这个机会。薛黛身为公主的身份,是天然的旗帜,能凝聚更多对现状不满的力量;而薛黛心底的野心与决绝,也让梁映看到了变革的希望。因此,梁映对薛黛倾囊相授,不仅教她武艺,还将自己多年积累的人脉、势力,慢慢交付给她。梁家军个个骁勇善战,忠诚不二,且皆对薛黛忠心耿耿,早有拥她篡权之意,多年来,薛黛借梁映之名,悄悄扩充势力,招兵买马,囤积粮草,暗中打造兵器,将梁家军打造成了一支战斗力极强的精锐之师,兵权与物资皆已暗中积蓄,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可揭竿而起,直逼皇宫。

      另一边,凤争亦非池中之物,她的智谋与手段,远比表面看上去的更为狠辣。凤争出身寒门,自幼便聪慧过人,饱读诗书,却因女子身份,屡屡被科举拒之门外,只能从最底层的文书做起。她一路摸爬滚打,凭借一身才学与狠辣手段,在男性主导的朝堂中步步攀升,从无人问津的小官,慢慢做到御前女官,得以近距离接触皇权核心。多年的官场生涯,让她早已看透朝堂的腐朽与男权的霸道,也让她学会了如何在权力的夹缝中生存,如何不动声色地布局,积累势力。

      为了达成心中的革命大计,凤争暗中布局多年,势力如蛛网般蔓延,遍布朝堂内外。朝堂上,她与丞相暗中结为盟友,丞相虽为男子,却野心勃勃,不满当前的皇权分配,凤争利用这一点,与丞相达成协议,借丞相的权力与影响力,掌控朝堂的话语权,打压守旧派势力;宫中,她结纳了一批地位不高却手握实权的宦官,宦官常年待在皇帝身边,知晓帝王的动向、喜好与后宫秘闻,是重要的情报来源,凤争通过贿赂、拉拢等手段,让这些宦官成为自己的眼线,随时掌握宫中的动态;后宫中,她还笼络了数位对现状不满的妃嫔,这些妃嫔大多出身名门,却因得不到皇帝的恩宠,或是看不惯后宫的争斗与女子的被动命运,对现状心怀怨恨,凤争利用她们的不满,借她们的口,向皇帝吹枕边风,影响前朝的决策,同时也借助她们家族的势力,进一步扩充自己的人脉。

      朝堂内外,凤争的势力深藏难测,看似不起眼的女官身份下,藏着足以撼动朝野的力量,她就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蜘蛛,织就了一张庞大的权力之网,只待时机成熟,便可收网,颠覆整个朝堂。薛黛与凤争,一个是心怀异志的腹黑公主,手握军方势力,身份尊贵;一个是暗藏野心的智谋女官,遍布暗线,手段狠辣,两人因《凤争》一书结缘,又因彼此眼中相似的野心与决绝相互吸引,渐渐生出超越同僚的暧昧私交。她们时常在月下凉亭相会,煮一壶清酒,看似闲谈,实则在暗中交换情报,商议对策,每一次交谈,都让她们的关系更近一步,也让她们的野心更加坚定。

      一日,月色皎洁,凉亭内酒香四溢,酒过三巡,薛黛索性不再遮掩,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看向凤争,直言道出自己的篡权野心,语气笃定,眼底满是势在必得的锋芒:“凤争,我不想再等了,这曦朝的江山,我要定了,我要做曦朝第一位女帝,重塑这天地秩序。”凤争闻言,没有半分惊愕,反倒缓缓起身,俯身俯首,语气恭敬却藏着锋芒,眼底满是认可与臣服:“公主既有此大志,臣愿俯首拜主,倾尽所有势力与智谋,助公主登临帝位,共筑新朝秩序,实现我们心中的理想。”两人一拍即合,达成生死同盟,自此同心合力,紧密配合,一步步推进夺权大计,一场颠覆天地的风暴,即将来临。

      数月后,夺权革命正式爆发。薛黛率领梁家军,从城外悄然起兵,直逼皇宫,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很快便抵达皇宫门外,将皇宫团团围住,切断了皇宫与外界的联系。凤争则在朝堂内策应,利用自己多年布下的暗线,策反了部分对旧帝不满的朝臣,让他们在朝堂上制造混乱,牵制旧帝的注意力;同时,凤争还暗中联络宫中的宦官与妃嫔,让他们在宫内放火、制造恐慌,截断宫中的粮草与援军,内外夹击之下,旧帝腹背受敌,无力回天,只能被迫退位让贤,交出皇权。

      一场惊心动魄的权力更迭落幕,皇宫内外的硝烟渐渐散去,薛黛身着明黄色龙袍,一步步踏上太和殿的玉阶,登临帝位,成为曦朝开国以来第一位女帝,接受百官的朝拜,朝野上下,无人敢有异议。登基次日,薛黛便力排众议,破格立凤争为后——此举震惊朝野,毕竟凤争出身寒门,且在夺权过程中,并未有太过显赫的功绩,这般越级册封,前所未闻,不少守旧派朝臣纷纷上书反对,认为此举不合礼法。但薛黛心意已决,她知晓凤争的智谋与能力,更知晓凤争是唯一能与她并肩、理解她野心的人,唯有凤争,配得上与她共掌天下,因此,薛黛不顾朝臣的反对,坚决册封凤争为后,赋予她极大的权力。

      凤争执掌后权,行事果决狠辣,丝毫不拖泥带水。她第一时间便借梁家军之力,清剿了此前为布局结交的所有男性势力,无论是朝中与她结盟的丞相,还是宫中的宦官,尽数斩除,彻底斩断旧部牵绊,不留半分隐患——她深知这些男性势力皆是利字当头,今日能与她结盟,他日便可能为了利益背叛她,唯有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而对后宫中旧帝留下的妃嫔,凤争则网开一面,未曾赶尽杀绝,展现出了难得的宽容:无才无德、无意仕途者,发放足够的银两与土地,放归故里,让她们安度余生;有才有识、心怀抱负者,尽数启用为宫中女官,赋予实权,让她们得以施展自己的才华,参与到后宫与朝堂的事务中。凤争的恩威并施,让一众女官皆对她心悦诚服,尽数归心效命,后宫不再是女子争宠的场所,反而成了培养女性人才的地方,后宫与前朝的联系,也愈发紧密,女子的力量,渐渐在朝堂与后宫中,崭露头角。

      登基之后,薛黛推行的第一道新政,便是立下“男女平等为官”的制度,打破千年以来男子垄断仕途的桎梏,允许女子参加科举、入朝为官,与男子享有同等的晋升机会,女子的才华与能力,终于得到了制度上的认可。此政策一出,朝野震动哗然,不少守旧派男官纷纷上书反对,直言女子无才无德,见识短浅,不堪为官,甚至以辞官相要挟,试图阻止新政的推行;民间也有不少人对这一政策表示质疑,认为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不应抛头露面,入朝为官。

      但薛黛态度坚决,丝毫没有退让,凤争亦在旁辅佐,驳斥守旧派的言论,列举女子的才华与能力,力挺新政落地。为了让新政更好地推行,薛黛还亲自选拔了一批有才华的女子,破格任命她们为官员,让她们在朝堂上发光发热,用实际行动证明女子的能力。最终,在薛黛与凤争的坚持下,新政得以顺利推行,越来越多的女子凭借自己的才学,通过科举踏入朝堂,曦朝的权力格局,开始悄然改变,女子的身影,渐渐出现在朝堂的各个部门,打破了男子对仕途的垄断。

      数年后,曦朝局势渐稳,百姓安居乐业,女子入朝为官的制度也已深入人心,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受女子掌权的事实。薛黛更进一步,首创“双帝制度”,自己与凤争分掌帝、皇之位,明确分工:薛黛身为女皇,执掌全国军权,手握重兵,负责镇守边疆,抵御外敌,稳固朝局根基,震慑内外势力;凤争身为女后,总揽全国政权,打理朝堂庶务,制定各项政策,负责民生、吏治、财政等事务,保障国家的正常运转。二人同心共治,分工明确,配合默契,曦朝朝局愈发安稳,国力日渐强盛,百姓对双帝制度也十分认可,女子掌权的理念,渐渐深入民心。

      与此同时,凤争并未停下变革的脚步,她心中的女尊理念,从未改变,她想要的,是女子主导天下,而非仅仅是男女平等。她暗中推进权力洗牌,以各种名义,将男子官员排挤出核心朝堂,比如借口官员考核不合格、犯错追责等,罢免或调离男性官员,同时将自己信任的女性官员,一步步提拔到六部、枢密院等关键部门,让女子逐步掌控朝堂的核心权力;同时,凤争还大力鼓励女子从军,开设女子军校,传授兵法谋略与武艺,为女子提供系统的军事训练,组建女子军队,让女子也能走上战场,保家卫国。

      凤争的一系列举措,慢慢重塑了朝野权力格局与社会风气,“女性能顶半边天”的理念,渐渐深入民心,越来越多的女子不再局限于相夫教子的传统命运,而是走出家门,追求仕途与理想,女子的地位大幅提升,曦朝的社会风貌,焕然一新。又过三年,薛黛再颁新规,革新婚姻制度,确立“一妻一夫制”,彻底打破旧时男子三妻四妾、女子从一而终的婚姻陋习,明确男女在婚姻中的平等地位,禁止重婚、纳妾,男子若敢纳妾,将受到严厉的惩罚;同时,女子也拥有了离婚的权利,若婚姻不幸,可主动提出离婚,无需再受婚姻的束缚。这一政策的推行,以制度之力推动男女平等理念落地生根,进一步提升了女子的地位,曦朝的全新秩序,自此逐步成型。

      然而,随着权力的稳固,薛黛与凤争之间的分歧,也渐渐浮现,两人心中的理念,终究存在着不可调和的差异。薛黛推行的“男女平等”,是真正意义上的平等,她希望男女各司其职,互不压迫,女子能拥有与男子同等的权利与机会,男子也能拥有自己的价值与尊严,共同构建一个和谐、平等的社会;但凤争心中的“平等”,却带着对男子的偏见与怨恨,在她看来,男子尊享千年特权,压迫女子数千年,凭何一朝之间便能与女子平起平坐?女子受了数千年的苦,如今终于掌握了权力,就该让男子尝尝被压迫的滋味,她想要的,从来不是男女平等,而是女子主导天下,男子臣服于女子,建立一个女子至上的女尊社会。

      两人的分歧越来越大,从政策的制定,到权力的分配,时常会产生争执,昔日的默契与暧昧,渐渐被权力的博弈与理念的冲突所取代。凤争深知,想要实现自己的女尊理念,就必须掌控绝对的权力,薛黛的存在,是她最大的阻碍。因此,此后五年,凤争暗中布局,一边联合朝堂上的女官、军中的女将,一步步拆解男性官员掌控的残余兵权,将所有的军权,尽数收归女子手中,确保军方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一边又悄悄蚕食薛黛手中的权力,通过制定政策、安插亲信等方式,逐步掌控朝堂的话语权,架空薛黛的帝王权力,让薛黛渐渐沦为一个空有帝号、却无实权的傀儡。

      五年之期一到,凤争觉得时机已然成熟,便设下精密毒计,在薛黛日常饮用的汤药中下毒。这毒无色无味,不易察觉,且发作缓慢,会慢慢侵蚀人的五脏六腑,最终让人在痛苦中死去。薛黛毫无察觉,每日按时饮用汤药,渐渐感到身体不适,却始终未曾怀疑是凤争所为。最终,薛黛毒发身亡,死在了自己的寝宫内,凤争对外只宣称女皇意外殒命,草草下葬,甚至没有举行隆重的葬礼,生怕夜长梦多,泄露真相。

      朝野上下,虽有不少人知晓真相,知道薛黛的死并非意外,而是凤争所为,却因凤争早已手握实权,权倾朝野,军方与朝堂皆在她的掌控之下,无人敢公然置喙,只能选择沉默,连昔日忠于薛黛的梁家军,也因凤争早已安插亲信,无法掀起太大的波澜。凤争身着龙袍,再次登临帝位,成为曦朝第二位女皇,她站在御座之上,俯瞰着阶下俯首的百官,眼底满是得意与决绝,她要让世人亲眼见证,女子亦能独掌天下,统治男子,改写千年男权统治的历史,实现自己心中的女尊理想。

      掌权后,凤争颁下一系列新规,彻底贯彻自己的女尊理念,将女子至上的原则,融入到律法与制度的每一个角落。她规定,男子不得从军,所有的军队,皆由女子组成,男子尽数投身体力劳作,如农耕、工匠、搬运等,充分发挥其体力优势,为国家的生产与建设服务;但凤争并未禁止男子读书科举,从官层面仍维持男女平等——在她看来,脑力智慧本就不分性别,无需刻意打压,男子亦可入朝为官,为国家效力,只是绝不能触碰军权,也无法进入核心权力层,只能在基层任职,听从女性官员的指挥。

      至于从军之事,凤争更看重谋略胆识而非单纯的体力,她认为,战场瞬息万变,光有体力远远不够,还需有足够的智谋与胆识,才能克敌制胜,而女子在这方面,并不逊色于男子。因此,凤争全力推行女子从军制度,扩充女子军队,组建专属自己的凤家军,并为凤家军配备最精良的武器,提供最充足的膳食补给,进行系统化的军事训练,不仅教授武艺、箭术,还传授兵法谋略、战场应变之术,将凤家军打造成一支战斗力极强的精锐之师,成为曦朝最核心的军事力量。

      恰逢此时,敌朝景朝见曦朝政权更迭,薛黛身亡,凤争刚掌权不久,认为曦朝局势不稳,有机可乘,遂举兵来犯,大军压境,兵临城下,扬言要一举攻破曦朝都城,吞并曦朝疆域。曦朝上下,有不少人忧心忡忡,毕竟凤家军皆是女子,在世人的固有认知中,女子体能远不如男子,众人皆担心女子体能不足,难以抵挡景朝大军的进攻,甚至有不少官员建议凤争求和,割让土地,以换取和平。

      但凤争信心十足,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她亲自率军出征,坐镇前线,指挥凤家军作战。战场上,凤争展现出了卓越的军事才能,运筹帷幄,指挥若定,根据战场的形势,制定出精准的战术;凤家军将士个个骁勇善战,谋略过人,她们虽体力存在些许先天劣势,却灵活应变,擅长利用地形与战术,避开自身的短板,发挥自身的优势,将景朝大军打得节节败退。景朝军队本以为曦朝军队皆是女子,不堪一击,却没想到凤家军战斗力如此强悍,渐渐陷入被动,士气低落。

      最终,凤家军大败景朝,斩杀景朝大军数万人,俘虏敌军将领数十人,一战成名,震慑四方,彻底打破了“女子不堪征战”的偏见,让天下人见识到了女子军队的强大实力。经此一役,曦朝女子彻底摒弃了“白幼瘦”的病态审美偏见,转而追求健硕英气的健美体态,社会风气再次焕然一新,女子习武、健身成为潮流,越来越多的女子渴望加入军队,保家卫国,女子从军的热情,空前高涨,曦朝的军事实力,也愈发强盛。

      又过一年,曦朝局势愈发稳定,女子的地位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女子至上的理念,早已深入人心,朝堂与军方,皆由女子掌控,男子则安分地从事体力劳作与基层官职,社会秩序井然。此时,凤争曾考量过推行“一妻一夫多男制”,允许女子迎娶多位男子,建立以女子为中心的婚姻关系,实则她并无压迫男子之意,只是想进一步证明女子的领导力绝不逊色于男子,打破性别赋予的固有枷锁,让女子拥有更多的主导权,进一步巩固女子至上的社会秩序。

      彼时曦朝朝堂格局已彻底定型,女官与男官的比例维持在3:2,女子掌控核心权力,男子多为基层官员,社会秩序稳定,百姓安居乐业。凤争权衡再三,担心推行新的婚姻制度会引发社会动荡,毕竟“一妻一夫制”已推行多年,早已深入人心,突然更改,可能会让百姓难以接受,甚至引发男子的不满与反抗,不利于社会的稳定。因此,凤争暂且决定沿用一妻一夫制,未做更改,以暂稳人心,待日后时机成熟,再推行新的婚姻制度。

      就在曦朝局势渐稳,凤争全力巩固权力之际,景朝使者薛景,奉旨前来曦朝觐见。薛景身着景朝官服,身姿挺拔,言行举止恭谨谦卑,一举一动都透着官场的圆滑与谨慎,入殿后,他俯身叩拜,向凤争行君臣之礼,语气恭敬:“启禀女帝,我朝景帝已知晓曦朝如今由女帝独掌大权,心生敬畏,深知曦朝国力强盛,不敢再与曦朝为敌,特遣臣前来,欲与曦朝和亲,永结秦晋之好,此后两国和平共处,互不侵犯;同时,景帝还命臣留驻曦朝,专司监察曦朝动向,随时将曦朝的情况传回景朝,以便两国更好地沟通与合作。此番要送来和亲的,正是我朝二皇子景晟。”

      凤争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生出几分兴趣。她知晓,景朝仍是男权社会,男子至上的理念根深蒂固,向来皆是送女子远嫁和亲,将女子当作政治筹码,如今却送来男子,这般转变,倒是有趣,也从侧面说明了曦朝的强盛,让景朝不得不低头。薛景见状,知晓凤争心中有了兴趣,连忙继续补充道:“女帝有所不知,二皇子景晟本是野心勃勃之辈,素来听闻女帝狠厉果决、雷霆手段,心生欣赏与敬佩,一直渴望能有机会见到女帝,向女帝学习。此次和亲,竟是二皇子主动请缨,恳请景帝派他前来曦朝。彼时我朝众皇子,无一人愿应下这桩事,皆觉以皇子之身远嫁和亲是奇耻大辱,有损男子的尊严,唯有二皇子一反常态,主动揽下此事,其心思,臣亦难以揣测,或许是真的敬佩女帝,或许是有其他的想法。”

      凤争听得兴起,只觉这景晟倒是个有趣的人,这般胆识与心性,倒是与常人不同,敢于打破世俗的偏见,主动前来和亲,想必不是等闲之辈。她心中暗觉讽刺好笑,男权当道时,向来是女子沦为政治筹码,远嫁和亲,身不由己,任人摆布;如今曦朝女子掌权,国力强盛,景朝便换了男子来和亲,这般赤裸裸的性别置换,难道性别自发明之初,便是用来这般权衡利弊、当作交易工具的?虽心中有诸多感慨,凤争却并未表露出来,她当即应允了和亲之事,语气平淡却带着帝王的威仪:“既如此,便准了景朝和亲之请,三日后,朕亲自在宫门外迎接二皇子,以示曦朝的诚意。”薛景连忙叩拜谢恩,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和亲之事顺利达成,他也算是完成了景帝交代的任务。

      三日后,景晟抵达曦朝,身着华丽的景朝服饰,面容俊朗,身姿挺拔,眉眼间藏着几分桀骜不驯,又带着几分野心勃勃的锋芒,丝毫没有和亲皇子该有的谦卑与顺从。入宫大殿,景晟见过凤争,行了君臣之礼,动作虽标准,却透着几分敷衍,随即忽然开口,语气恭敬却带着几分刻意的试探:“女帝,臣有私事相商,此事事关和亲后续的稳定,也事关两国的关系,还请女帝屏退满朝文武,殿内只留薛景使者在侧,臣方能直言。”凤争虽有疑虑,却也好奇他所谓的私事究竟是什么,也想看看这景晟到底有什么心思,便挥手让百官退下,殿内只余下凤争、景晟与薛景三人,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众人退去不过片刻,景晟便骤然上前,速度极快,不等凤争反应过来,便抬手将凤争困于殿壁与自己的臂弯之间,竟是当众行壁咚之举,姿态轻佻无礼,眼底满是挑衅,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与玩味:“女帝果然名不虚传,这般风姿,这般气度,难怪能执掌曦朝天下,让景朝都不得不低头。”凤争眼底厉色瞬现,怒火攻心,她身为曦朝女帝,至高无上,从未被人这般冒犯过,景晟的举动,不仅是对她个人的侮辱,更是对曦朝皇权的挑衅。凤争当即反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清脆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内,震得人耳膜发麻。

      随即,凤争抽出身侧佩剑,剑锋直指景晟的咽喉,杀意凛然,眼神冰冷刺骨,仿佛下一秒便要将景晟斩杀于剑下,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幸得薛景反应极快,及时上前拦阻,死死握住凤争的佩剑,不让剑再往前移动半分,同时急忙劝道:“女帝息怒,二皇子年幼无知,不懂曦朝的规矩,一时冲动,冲撞了女帝,还请女帝饶他一命,莫要因此坏了两国和亲的大事,若是杀了二皇子,景朝那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届时两国再次开战,受苦的还是百姓啊。”凤争怒火难平,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眼底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却也知晓薛景所言有理,若真杀了景晟,和亲的局一旦破了,景朝定然会以此为借口,再次举兵来犯,曦朝刚刚稳定的局势,又将陷入动荡,后续的麻烦无穷无尽。

      最终,凤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收起佩剑,冷声下令,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景晟打入天牢,严加看管,等候发落!”侍卫当即上前,架住还想反抗的景晟,押着他前往天牢,景晟临走前,眼底非但没有惧意,反而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仿佛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就在侍卫押着景晟离开,凤争站在大殿内,试图平复心绪之际,薛景忽然抬眸,褪去了往日的恭谨谦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眼神锐利如锋,与方才那个谨小慎微的使者判若两人,周身散发出的气场,也变得凌厉而陌生。她抬手缓缓卸下头上的束发,乌黑的长发垂落肩头,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竟是女扮男装、蛰伏多日的薛黛!

      凤争瞳孔骤缩,满脸惊愕,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明明亲眼看着薛黛中毒身亡,亲自下令将她下葬入土,为何薛黛会出现在这里,还女扮男装,成了景朝的使者?难道当年薛黛并未中毒身亡,而是假死脱身,一直潜伏在暗处,伺机报复?无数个念头在凤争脑海中闪过,让她心头剧震,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薛黛直视着凤争,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又藏着笃定的威胁,声音清泠却带着穿透力:“女帝何必动怒?景晟虽冒犯了你,却杀不得,你心里也清楚,若真杀了他,景朝那边岂会善罢甘休,这和亲的局一旦破了,曦朝边境怕是永无宁日,后续的麻烦可不小,你好不容易才掌控的江山,难道要因为一个景晟,再次陷入动荡吗?”

      话音稍顿,薛黛缓缓道出景晟放肆之举背后的深层心思,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戳在凤争的心上:“他敢这般行事,本就是故意搅乱和亲的局,他要的,从来不是做你的皇后,沦为你的附属,那样的生活,根本满足不了他的野心。他是想借机引起你的注意,让你看清他的野心与胆量,让你知道,他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而是一个有能力、有胆识与你合作的人。他知晓你欣赏狠厉果决之人,也知晓你有吞并景朝之心,故而故意冒犯,便是想向你表明态度,进而与你联手,借助你的势力,拿下景朝的江山,他日在景朝自立称帝,与你平分天下。毕竟,唯有这般敢冒犯狠厉如你的人,才能真正入得了你的眼,才有资格与你并肩谋事,不是吗?”

      凤争沉默不语,站在大殿内,指尖微微颤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惊愕,有愤怒,有审视,也有几分对景晟野心的认可。她不得不承认,薛黛所言非虚,景晟的举动,虽冒犯无礼,却也确实让她记住了这个野心勃勃的景朝皇子,让她看到了他的胆识与决绝,这样的人,确实有资格成为她的盟友,而非一个任人摆布的和亲工具。凤争看着眼前的薛黛,心中的警惕更甚,薛黛假死脱身,还与景晟有所勾结,显然是冲着她来的,一场新的权力博弈,已然拉开序幕。

      天牢深处,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霉味,刺鼻难闻,墙壁上布满了青苔,地面泥泞不堪,角落里还堆着腐烂的稻草,透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景晟却毫不在意,斜倚在冰冷的墙角,姿态吊儿郎当,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粗糙的囚服布料,眼神散漫,眼底不见半分困厄焦灼,反倒藏着几分静待好戏的从容,仿佛身陷囹圄的不是他,而是旁人,天牢的恶劣环境,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他知晓,凤争定然会来见他,他的计划,才刚刚开始,这小小的天牢,困不住他,反而会成为他实现野心的跳板。

      片刻后,沉稳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每一步都踩得极稳,带着帝王特有的凛冽气场,最终停在牢门外。牢门被打开,凤争一袭玄色帝袍,身姿挺拔,衣摆扫过地面的尘埃,自带凛冽的帝王气场,牢中的阴暗与潮湿,丝毫未能影响她的威仪,反而让她周身的冷冽更甚。她缓步走入牢中,目光未及景晟半分,径直落在对面冰冷的石壁上,语气冷冽无波,不带半分情绪,仿佛眼前的景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说说你的计划。”

      景晟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即缓缓直起身形,褪去了方才的玩世不恭,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眼底翻涌着毫不掩饰的野心与笃定,周身的散漫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锋芒毕露的锐利,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我此次前来曦朝,从不是为了和亲做你的妃嫔或皇后,那等寄人篱下、沦为附属的日子,绝非我所求,也配不上我的野心。我要的,是入仕曦朝,以景朝皇子的身份,做一名男官,凭借自己的智谋与能力一步步晋升,一年内,我必做到丞相之位,执掌曦朝部分政权,与你一同参与天下决策。”

      凤争眉峰微挑,终于缓缓侧目看向他,目光如寒刃般落在他脸上,带着几分审视与嘲弄,语气冷淡,带着帝王的威压:“你要入仕,要做丞相,口气倒是不小。可你要清楚,这里是曦朝,是我凤争的天下,男子即便入朝为官,也难登高位,更遑论丞相之位。你一个景朝皇子,空有身份,无半点曦朝根基,凭什么敢夸下这般海口?再者,你要入仕,要掌权,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为何要给你这个机会,养虎为患?”

      “好处自然少不了,且是你最想要的好处。”景晟语气掷地有声,字字透着胸有成竹,丝毫未被凤争的威压震慑,反而迎上她的目光,眼底满是自信,“我在景朝生活二十余年,自幼便跟着父皇学习朝政,熟稔景朝的内政虚实,朝堂上的派系纷争、官员任免的猫腻,军中的兵力布防、粮草储备的短板,乃至景朝皇室内部的秘闻与软肋,我无一不晓,甚至比景朝的丞相还要清楚。你素有吞并景朝之心,想要扩充曦朝版图,而我,便是你拿下景朝最关键的棋子。只要你给我机会,让我入仕曦朝,我便会暗中为你传递景朝的机密,帮你分析景朝的局势,甚至在景朝内部策反官员、扰乱军心,助你挥师拿下景朝,吞并景朝疆域,扩充曦朝版图,此事对我而言,易如反掌。”

      凤争沉默片刻,指尖轻轻叩击着腰间的玉佩,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天牢里格外清晰,眼底闪过一丝思索,显然是在权衡景晟的提议。景晟的野心虽大,却也确实有对应的价值,若能利用景晟拿下景朝,对曦朝而言,是天大的好事,能让她的帝王功绩更上一层楼,巩固她的统治;可景晟这般野心勃勃,绝非易与之辈,若给他机会,他日他若反噬,也会成为曦朝的大患。

      片刻后,凤争收回思绪,眼神变得愈发冷冽,语气带着几分压迫,再次追问:“若一年后,你没能做到丞相之位,也没能帮我拿下景朝,达不到你的承诺,又该如何?我凤争从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你若食言,需付出代价。”

      景晟眼神坚定,没有半分犹豫,语气决绝,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若一年后我未能登上丞相之位,也未能助你拿下景朝半分疆域,便自刎谢罪,绝不苟活,也绝不拖累你。死前,我会将景朝内政的所有机密,包括我知晓的一切软肋与秘闻,一字不落、毫无保留地尽数告知于你,绝不隐瞒半分,也算不负你今日给我的机会,更不会让你白白信任一场。”

      凤争凝视着景晟片刻,目光锐利如刀,试图从他的神色中捕捉一丝说谎的痕迹,可景晟神色坦荡,眼神坚定,野心昭然却无半分虚浮,语气决绝,不似有假。她心中盘算着,接纳景晟,虽有风险,却也机遇难得,若能掌控好他,便能借他之手拿下景朝,即便最终景晟食言,也能得到景朝的机密,不算吃亏。思虑再三,凤争心中已有决断,薄唇轻启,只余二字,干脆利落,不带半分拖泥带水,尽显帝王的果决:“一言为定。”

      话音落下,天牢内恢复了寂静,只有石壁上的烛火跳动,橘黄色的火光映照着两人眼底的野心与锋芒,交织成一片暗涌的风云。一场以天下为赌注的权力博弈,自此正式拉开序幕,曦朝与景朝的命运,也将因此偏离既定的轨道,走向全新的未知。凤争转身离去,玄色龙袍的衣摆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冷冽的弧度,而景晟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指尖轻轻摩挲着掌心,仿佛已握住了通往权力巅峰的钥匙。

      天牢的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只留下烛火摇曳,映着景晟挺拔的身影,也映着他心中那片即将燎原的野心之火。他知道,从凤争说出“一言为定”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便已踏上了一条孤注一掷的道路,前路布满荆棘与危险,却也藏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与荣耀,而他,绝不会退缩,定要凭借自己的智谋,在曦朝的朝堂上站稳脚跟,最终实现自己的野心,拿下景朝江山,与凤争并肩,甚至超越她,执掌天下。

      而凤争走出天牢,站在晨光熹微的宫道上,望着远处初升的朝阳,眼底满是深不可测的谋略。她知晓,接纳景晟,是一场冒险,可身为帝王,想要开拓疆土,巩固权力,本就需要冒险。景晟是一把锋利的刀,用得好,能帮她斩断前路的阻碍,拿下景朝;用得不好,便可能反噬自身,伤及根本。但她有信心,凭借自己的智谋与权力,掌控好这把刀,让他为自己所用,最终实现吞并景朝、一统天下的宏图霸业。

      曦朝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金色的阳光洒遍皇宫的每一个角落,驱散了夜晚的寒意,却驱不散朝堂之上、权力之间的暗涌。一场新的风暴,已在无声中酝酿,而这一次,卷入其中的,不仅有曦朝的权力核心,还有景朝的皇子,甚至还有假死脱身、暗藏杀机的薛黛,各方势力交织,野心碰撞,最终的结局,无人能料,唯有时间,能见证这场以天下为棋盘、以人命为棋子的博弈,究竟会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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