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金丝雀飞走了

　　接下来一整天，卢至为完全没有任何动静。

　　郁雪存在这边拍着戏，小金还受了卢至为嘱托，特意带了叫厨师煲的汤，又怕他挂念着自己的电子宠物，传话说小鸟已经治好了。

　　郁雪存问：“他怎么给你打电话，不给我打？”

　　面对他的顾虑，小金亦坦然回答：“卢总怕您昨晚拍戏太累，早上打电话吵您睡觉。您睡觉浅，再睡不着要发脾气了。”

　　郁雪存：“……”本来应该追究一下卢至为把他起床气的事往外说，但是想一想，昨晚他根本没拍戏，明明在和初恋逛该，实在没有立场。

　　见大明星总算不再惴惴不安，小金才笑笑：“卢总说您第一次离开家里这么久，一定心神不宁，叫我多注意。我一看，您今天果然心情不好。”

　　“他这样说？”郁雪存猜测卢至为忙于工作，根本没空看什么微博。

　　小金说：“卢总最了解您，当然料到。上回来接您，李助理也说，从来没见过卢总这样珍惜一个人。”

　　郁雪存听出来了：“又来做说客。不许见缝插针说好话。”

　　小金便笑：“为了奖金是真的，但李助理说的也不假呀。”

　　郁雪存就没有再说话。

　　纵使身边人都不这样给他灌输想法，他也模模糊糊感觉，爱情便是这样吧。两个人待在一起，就算控制欲强一些，有时候独断专行，但是电视里、他读的书与他浏览的社媒，都说这就是爱呢。

　　那么卢至为当然没有什么错，即使有错，也错在太爱他，那这样说来，倒应该是他的不对。所以，他没有立场再去埋怨卢至为的控制。

　　拍完了戏，要离开杭州，晋熠送了杀青礼物，想见面给他道歉。郁雪存这一次不上他的当，把他的礼物扔出车窗去，看也不看，被利用得着实恼怒。

　　车越来越远，晋熠的身影在后视镜里逐渐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

　　郁雪存想回头去看一眼，但收到卢至为询问他航班信息的短信，便低头去回复。再回头时，后面已经看不见什么了。

　　雪后第一趟航班，即使是商务舱人也很多。下了飞机，郁雪存拒绝了小金送他，自己提着行李箱走出机场。

　　外面却停着辆宾利慕尚，积雪里黑色车身好显眼，车里的人摇下车窗，当然是卢至为。

　　郁雪存听他含笑慢悠悠说：“要在外面冻成冰棍，还是搭车？”

　　他语气里没有一点醋意，没一点火气，当然一定是没看到微博新闻。郁雪存彻底放下了心，拖着行李箱到车边，有点恃他不会发火，叫他下来给自己开后备箱放行李。

　　卢至为禁不住笑：“你好买卖，又要我免费做你的司机，还要替你搬行李，我难道没有一点甜头。”

　　“甜头就是我可以快一点进车里，不会被冻死啦。”

　　卢至为没办法，只能下车，替他将行李塞进后备箱，见他已经靠在副驾驶，只探出一张脸来，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红围巾和白羽绒服，暖和得不得了，两颊都是热意微红的，哪里有“快被冻死”。

　　卢至为道：“那这笔买卖还是我占了天大的便宜，还要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那是当然啦——”

　　郁雪存还没说完，就被气笑的卢至为捏住鼻子，只能装痛呼：“松手松手，要被捏瘪了。”

　　卢至为松开手，上去开车：“你是充气的吗，还会瘪？瘪了变成丑八怪更好，就没有人喜欢你了。”

　　郁雪存：“好可怕，你竟然这样想，我真的被吓到了，必须要补偿我。”
　　他没有说谎，他真的被吓到半天都在走神。不是因为这句话，是因为那张照片，那些报道。

　　卢至为认下不平等赔偿条款，驱车带他去街角里一处小面馆吃馄饨。

　　撑着脸等待馄饨，郁雪存不忘吐槽：“小气鬼！都不请我吃贵一点的！”

　　卢至为替他拿了碗筷，用热水烫过，淡淡笑说：“谁叫你回来这么晚，法国餐厅都关门了，你还要去哪里吃夜宵？吃糖葫芦好不好？”

　　郁雪存警觉，偷偷抬起眼，看了一眼卢至为。

　　卢至为却仿佛只是随口一说，目光已看向店外。外面又开始下细雪。

　　“年年这里都下这么大雪，倒不适合你养身体。不过要搬走的话，又太麻烦。”卢至为忽然说：“要是不住在北京，住在别的什么地方，你喜欢哪里？”

　　郁雪存顿了一下，说：“可是你的爸爸伯伯爷爷一大堆人，也不许你不主持大局呀？”

　　卢至为被他点兵点将挨个点名的样子逗笑：“你这么肯为我着想？“

　　“当然啦，我很有良心。你就偷偷庆幸吧。”

　　等店主把馄饨端上来，为两人舀进碗里，郁雪存吃了一口，被烫得直哈气。

　　卢至为道：“这么笨。”

　　郁雪存已经吃下一个馄饨，忘了伤疤，只是觉得好吃，“吃东西你都要说我一句，馄饨都堵不住你的嘴，好过分。”

　　卢至为仔细看他，估计是没有烫伤舌头，才收回目光：“对啊，我是过分的坏蛋，坏蛋就是要专门欺压你这种笨蛋的。”

　　除夕夜，卢至为陪着郁雪存堆雪人。

　　家里电话一直响，郁雪存一气之下把手机关机，电话线也拔掉，冲卢至为说：“你要去见你的爸爸伯伯……”

　　卢至为怕了他的点兵点将，举手投降：“当然陪你。老头子有什么好陪，他们自有他们的牌打。”

　　郁雪存就不生气了，乖乖让他系围巾戴帽子，捂得严严实实，几乎看不出形状，像一只胖企鹅，走路都费劲。

　　“你是不是公报私仇？”郁雪存提出质疑，下一秒嘴巴也被口罩捂住，浑身密不透风，只剩下一双眼睛瞪卢至为。

　　卢至为穿得不多，极有风度，手套也没戴，一本正经：“小人揣度君子。”

　　堆雪人堆到一半，郁雪存已经累了，栽雪地里不想起来。

　　卢至为拔他没拔动，吃了给他里三层外三层包裹了一大堆衣物的苦果，有些无奈：“又是你自己说要堆一个大雪人，现在又半途而废。小存真没耐心。”

　　郁雪存很有理由：“都怪你没有好好出力，我们才堆得这么慢。”

　　“我铲雪一点力气也没省啊。”

　　“我不要管……反正就是这样啊。”

　　卢至为失笑：“好吧，那你去那边坐着，我来弥补一下之前偷工减料省力偷懒的行为。”

　　后面一个雪球都是卢至为堆的，郁雪存摘下帽子给雪人戴，又摘下卢至为的围巾给雪人围上，最后才把胡萝卜插上去。

　　卢至为道：“你还怕雪人冷吗？”

　　郁雪存一本正经：“这是我们爱的结晶，四舍五入就是孩子了，不能冻着孩子。”

　　卢至为仔细端详了半晌，才说：“太丑了，基因突变吗？”

　　郁雪存：“你这是对孩子打压教育，东亚家长是这样的。”

　　卢至为：“看来你对我的教育方式很有意见。”

　　新年过完，卢董打来电话，说爷爷被卢至为气得一整个年都没过好，叫卢至为下次不要胡闹。养一只小猫小狗本来也是逗乐，但为一只小宠物绊住脚，不回家孝敬长辈，是他这个晚辈不懂事，也是他的小情人胡闹。

　　去国外度假的飞机上，卢至为掐头去尾，把自己被父亲骂了这件事当趣闻，笑眯眯讲给郁雪存听，夸张表示自己简直是胆战心惊，不被小存亲个十次八次就心碎无能了。

　　郁雪存当然知道他故意装心碎，才不亲他。

　　但是郁雪存笑话他被训话完，又有点闷闷不乐。他当然知道卢至为家里一定不喜欢他。

　　当初晋熠只是学生，父母也不同意他与他自由恋爱。

　　何况卢至为真有家业要继，家里又怎么放纵两个人在一起。虽然卢至为只说是因为没回家被训话，但郁雪存猜也猜到，卢董事长一定也提到了他。

　　不然何至于新年刚过就打一通电话发火。

　　卢至为见他靠着窗，不说话了，便自己凑过去吻他，抱着他问“又怎么不开心了”。

　　郁雪存诚实说：“在想如果你的爸爸妈妈也像当初晋熠一样，也许不太愿意你这样恋爱。”

　　卢至为又吻他，他被亲得发痒，偏开脸，已经明白卢至为暂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说：“你作弊，我没有同意吻你呀。”

　　卢至为只是笑：“这算什么作弊，接吻和分手一样，不需要打报告等另一方同意的。”

　　到了美国，落地在洛杉矶，这里很少下雪，气温还很温和。

　　卢氏集团在美国的分公司负责人来接待两位，吃了一家有名的刺身餐厅，席间频频夸赞郁雪存真人比电影好看。

　　卢至为趁着服务生上金枪鱼，凑过去小声和郁雪存说悄悄话：“他真殷勤。被哄得高不高兴？”

　　郁雪存说：“说不定人家真的这样想。”

　　卢至为笑道：“我现在倒说不过你了。学坏你是最快。”

　　送走卢至为和郁雪存，分公司负责人感叹两人情深意笃，陪他一起出席的却说：“要是真心喜欢得不得了，就不叫你来接待了。让卢董事长那边知道行踪，多没趣不自由。特意给家里报备，卢总是知道轻重的。”

　　负责人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说是度假，卢至为还是有工作在身。

　　他半真半假说全都怪晋熠使坏，才抽不开身，非要听郁雪存说两句晋熠的坏话。

　　郁雪存敷衍说了两句“晋熠是坏蛋”，卢至为听得闷笑，说要录音下来发给当事人。郁雪存才恼：“你又胡说。”

　　郁雪存的工作倒清闲，只负责购物和娱乐，玩得天昏地暗，等卢至为回家，两个人一起窝在小屋里看郁雪存那些烂片。

　　卢至为最嘴巴毒，这种时候也不敢乱点评演技，只能说剧本这里不好，那里不对。

　　说到最后，郁雪存问他：“那你为什么让我拍这么差的剧本？”

　　卢至为无言以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能笑着叹气：“好吧，下回我擦亮眼睛。”

　　度假的日子这么美好，郁雪存却又有点难过起来。回国的飞机上，他知道在外面能和卢至为二人世界，是因为远离了北京，一落地北京，卢至为又属于他的事业和家庭。

　　卢至为替他拆卸大包小包的衣服和纪念物回家，见他无端端叹气，就装模作样说：“叹气会变丑。”

　　郁雪存被转移注意力，连忙绷紧脸，不再叹气了。

　　重新拿起手机，连上家里的网，郁雪存才发现在国外时，错过了韩评和晋熠的新年祝福短信。

　　他一个个拖进垃圾箱里，没有回复。

　　新年假期彻底过去，郁雪存接了个综艺，想延长休闲时光，拍节目时，他被节目组安排街头卖艺，让路人给钱。

　　鉴于他靠脸还真能无责赚钱，为了公平考虑，节目组要他戴口罩和墨镜，不许露脸。

　　以至于卖艺半小时，别的嘉宾都盆满钵满，郁雪存还因为能力实在烂，无人问津——甚至被路人退避三舍中。

　　拯救他的是经过街头去买书的韩评。

　　韩评明明过了街了，又转回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包裹得像个通缉犯的郁雪存，询问他多少钱可以为他买通关的游戏币。

　　郁雪存本来不想理，耳麦里节目组催促，他只能如实说。

　　韩评替他解决一个难题，顶着镜头，郁雪存冲着路人缘本来该道谢，但还是装傻。

　　韩评也不生气，只是微笑说：“快回去吧，外面冷。”

　　节目还没播出，郁雪存就听说底片被扣，需要重新剪辑。

　　等到播出时，他和韩评一整段内容全没了。他不用猜，也想到了是谁吩咐扣留底片。节目组不至于和热度过不去，也只有卢至为。

　　但郁雪存也不觉得有什么关系，本来他也只是去玩的，乐得省一些网络议论。

　　当天晚上，卢至为发了消息说有应酬，不能回家。郁雪存就自己独自在家里打游戏。

　　游戏里有一个好结局一个坏结局，一个要和所有npc做朋友，另一个是杀光所有人。郁雪存一边玩，一边猜如果卢至为在这里，会怎么教他选。

　　大概是选坏结局。因为卢至为说过，世上除了他没有好人，叫郁雪存谁也不要信，谁也不要喜欢。

　　郁雪存自己正在通关，门锁开了，卢至为从外面走进来，早春寒气跟着窜进来。郁雪存催他关门，卢至为却没说话。

　　郁雪存又问：“不是不回来吗？”

　　卢至为不答反说：“我不在家，看来你反倒轻松自由。”

　　郁雪存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怔了一下，下意识去解释游戏：“年前买了的，不玩也浪费钱呀……”

　　解释到一半，他又觉得闷气：“你乱生什么气。”

　　卢至为只是笑一笑：“只准你生气，我就不许，天底下没有你这么霸道不讲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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