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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伏
叶沁瑄睡得不踏实,但醒来时却已经天光大亮,她拖着依旧疲惫的身子走到桥下江边,看了看水里憔悴不堪的自己,又坐下翻着自己的包袱。
包袱里只有之前她女扮男装的衣服,但总比自己身上这件肮脏恶心的官服要好。
叶沁瑄将薛富远的衣服扔在地上,愤愤踹了几脚最后踹进了江里。
江水滚滚,裹挟着冲走了那套带着脏污的官服。
叶沁瑄里面还穿着昨日的青色罗裙,也不知该不该说是它的功劳,让自己夜里还不至于太冷。
叶沁瑄将这套衣服收入了包袱,自己换上男装,打扮一番上了街。
街上和往常没有半点差别,似乎百姓的生活就是这样,日复一日的平淡安稳,也不会因为她一个人的痛苦而有什么不同。
不过县令的事情应该会影响他们吧?现在这样,约莫是消息还没放出来。
叶沁瑄胡思乱想着,她昨夜滴水未进,此时是饥肠辘辘,在热气腾腾的店铺前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一边走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
她两只手都受了伤,一只是被瓷片划流血的,一只是被薛富远扭的,昨日放倒那个猪头三后她简单处理了一下,此时却又隐隐作痛起来。
她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司楚音。
或许是初遇时司楚音也是那样受了伤流了血吗?
而且,司楚音不在姨娘家,那是去了哪里?
自责潮水一般就涌了上来,司楚音还真的被自己牵连了,而且昨夜自己还忘了问她的下落。
不过姨娘他们要是说了或许也不可信,说不定又是陷阱,他们现在肯定是去通风报信了,那个殿下要是知道,估计也再不会放过自己,但这倒是他说话不算话在先。
叶沁瑄思绪纷杂,三两口吃完包子,走到了衙门附近,挤进人群想看告示。
"都挤什么啊?去去去。"
"这位大哥,今儿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多人?"
叶沁瑄心里隐隐有种期待,虽然她昨天很害怕,但她还是希望那个薛富远已经是死了的,最好是在万般痛苦里死去的。
"没发生什么啊,无非是县令大人家里那个逃走的丫头找到了,把告示撕了呗。"
"...啊?找到了?"叶沁瑄愣神。
"是啊,丫的,都让开!"
"那为什么还这么多人啊?"
"不知道,让开!"
"....."
叶沁瑄无端地不安,连忙又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这是何意?薛富远没事?那消息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明明还没被捕啊,是那个殿下不抓她了?
叶沁瑄脑袋混乱不已,路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一个身穿水色衣衫的小女孩在前面走着,发髻简单扎着,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
叶沁瑄眼皮一跳,快步追了上去。
"阿音?"
那女孩回头,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她的另一只手还拉着另一个大人的手。
叶沁瑄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恕罪,在下认错人了。"
叶沁瑄心脏怦怦直跳,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好,乱逛了一阵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前去了程家附近。
她四处张望后走进一家店。
"大娘,昨日下午你有看见一个小女孩来这里打酱油吗?"
那女人抬起头,一张忙碌的脸上挂着汗,皮肤黑里透红,嘴角挂着笑意。
叶沁瑄也对她笑着,刚要继续问,背上却措不及防地传来一个力道,她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身后不知何时站着几个穿着常服的人。
"带走吧。"
其中一个扫了倒在地上的叶沁瑄一眼,淡淡吩咐道。
——
叶沁瑄又是在马车上晕晕乎乎地醒来的。
她看着微微晃动的车厢顶,有些绝望。
不过好在手脚没有束缚,叶沁瑄爬起来,这时才发现对面还坐着个人。
但待看清对方的脸时,她又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无底的黑暗。
那个殿下穿着一袭月白色的宽袍,与墨发交映着,身上也没有繁杂的纹饰,腰上束着一条深色革带,帘外的光照进来,空气里微微悬浮着尘埃,他的面庞半明半暗,表情让人看不真切。
"......"
姒珺泽直勾勾地打量着对面清瘦俊俏的"小郎君",目光扫过她光洁的额头、带着戒备的眉眼和紧抿的唇,她白皙的脖颈微不可察地缩了缩,往下隐没在微乱的衣衫里。
"话都不会说了?不知道行礼吗?"
"...殿下。"
叶沁瑄只好弯腰行了个礼,挤出这两个字就要起身。
可姒珺泽却扯了她一把,让她跪倒在他的面前,他的另一只手顺势大力擦着她的脸:
"孤不是说了,不要打扮成男子,你现在这个模样,是把孤的话当作耳旁风?"
同昨日那般恶心的感受,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爬上叶沁瑄的脊背,她挣扎着站了起来,不管不顾道:
"那殿下还说不会再让人动我的,为什么不讲信用呢?!"
姒珺泽难得地无言了片刻,随后说:
"这件事情是孤没安排好,但是你..."
叶沁瑄听到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积压的怒火炸开:
"但是我也不能反抗是不是?就该让那个姓薛的东西随意欺辱我,你是不想管还是管不了啊?你就是说的好听,我看你其实也没什么真本事,什么承诺都做不到,你的下属也不听你的话,你......"
"住口!"
姒珺泽脸色彻底阴沉,表情变得很是可怕,他伸手死死掐着叶沁瑄的肩,逼她跪下来看自己。
"孤看你是活腻了,你以为你是谁,敢这样跟孤说话?"
叶沁瑄被他压得支撑不住摔在地上,她感到疼痛,肩膀上的,手上的,膝盖上的,心里的,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难受,她觉得自己真的快要被这些人逼死了!
失望,自责,屈辱,怨恨,害怕...之前积压的所有情绪如潮水一般漫上来,把叶沁瑄彻底淹没。
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姒珺泽额角跳了跳,皱着眉松了力道。
"你哭什么?"
叶沁瑄不说话,连忙挪着远离了他,坐到马车的另一边角落里继续哭。
她脸上的伪装不似那夜一样浓,毕竟上次是黑脸汉子,这次是清俊郎君,所以也就是眼下有些晕开的墨色,不过在皮肤衬映下,一道白一道黑,还是挺狼狈的。
小厮们听到那不要命的一番话,先是捏了一把冷汗,心照不宣都装作没听见,生怕那殿下会迁怒于无辜的他们。接着听到里面的哭嚎,又是忍不住面面相觑了片刻,随后垂着头继续默默守着。
马车沉默地前进,外面只有马蹄踢踏和车轮滚动的声音模糊地传来。
姒珺泽不耐烦地看了叶沁瑄一眼,她如芒在背,就收敛着尽量哭得小声。
车厢里一时除了低低的抽噎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叶沁瑄的理智逐渐回了笼,想起什么,是猛地就出了一身冷汗。
她的眼神飞快在车厢里寻找着,想要确认现在没有什么刀具在。
虽然自己刚刚那番话确实是发自肺腑,但也是被气极了也才说出口的,这个人应该不至于要割了自己的舌头吧?
"看什么呢?是想着怎么逃跑,还是想再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姒珺泽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略带打量地落在了胆战心惊的叶沁瑄身上。
叶沁瑄没找见利器,略微松了口气,她没敢看对方的眼睛,低声问道:
"...薛富远死了?"
"没死,不过半死不活的,眼睛还瞎了。"
叶沁瑄心情舒坦了不少。
"你还敢笑?你知道袭击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吗?"姒珺泽语气冰冷。
叶沁瑄有点不满,他那样不是活该吗?而且分明是他先要欺负自己的。
"...那我是要蹲大牢吗?还是会有人直接杀了我?"
她心里权衡着,倘若是要坐牢,那她还能逃,倘若是直接杀了她,那她就奋力一搏,让眼前这个黑白不分的殿下也和自己一起死,反正在他们眼里,他的命肯定比自己金贵。
只是自己的仇还没报完,她就是不甘心...
而且,明明是这个殿下之前保证过薛富远不会怎么她的,他没做到,她是保护自己不被人凌辱,其实他根本就不应该惩罚她。
叶沁瑄越想越不服气。
姒君泽盯着她,冷哼一声,启唇:
"孤说了,这件事是孤没安排好,自然不会把罪名全归到你身上,但你确实又是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不罚你,无以服众,若众人见你无事,群起而效尤,怕是会坏了规矩。"
"孤便想,将你打入奴籍,做个婢女,刚好还能让你学学规矩,知道怎么伺候上头的人。"
叶沁瑄一颗心凉了半截,她以前确实是在薛府里待过,也会干些活,但是这跟入了奴籍根本不一样。
她知道那些奴婢,任人打骂、猪狗不如,和一件物件一般,她还听说甚至有被活活打死都没人管的,而且是世世代代,自己的孩子,孙子也要这样.....
姒珺泽看她变得惨白的脸,轻笑一声:
"其实孤这惩罚已经很是开恩了吧?毕竟你之前不是当过奴婢,无非是多了一个官府的证明而已。"
叶沁瑄听着,差点也要笑出来了。
这个疯子要让她也去过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了,还说是恩典?!
不过似乎确实比直接死的强...
而且反正自己昨日快被欺负死了也没人管啊,压根没区别!
"又哑巴了?"
"...谢殿下不杀之恩。"
叶沁瑄想清楚,倒没那么生气了,敷衍着谢了恩,默默坐了回去。
"你还坐着做什么呢?"
姒珺泽的声音响起。
叶沁瑄觉得这个人应该是闲的没事干,故意这样折腾自己。
"殿下这是何意?"
姒珺泽淡淡笑了笑:
"你是奴婢,自然没有能和孤平起平坐的道理,跪下。"
叶沁瑄耳边嗡鸣着,胸口像是燎了一把火,僵坐着没有动。
"怎么?还是你其实不满意孤的安排,不想当奴婢,一心想要求死?"
叶沁瑄撩起衣摆,屈膝跪在了姒珺泽脚边。
"一会儿回去便换套衣服。"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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