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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敌亦友
“你上一次见到林菲菲,她穿得什么衣服?”纪澜坐在副驾驶上,聊天似地问他。
男人微微眯了一下眼,短暂思考后流畅地回答:“棕色背带裤,白色短T,上面有个太阳的图案,头发……记不清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纪澜靠在座椅上,垂眸恰到好处地扮演悲伤:“如果她真的在哪儿,我希望第一时间找到她。”
说着,她的目光在这一动作的隐藏下,扫过车内的每一寸空间。
中控锁的按钮在驾驶员左手边,车窗控制键只有驾驶位一侧有,此刻已经锁死了。手刹是机械式的,后视镜的角度调过,看不见后排具体有什么。
“会的。”男人微微侧头,安慰了她一句,纪澜的目光立即收回,落在了他身上。
从身形来说,他跟顾北真的很像,无论是那双特别的手,还是开车时肩膀下沉的尺度。
但纪澜还是抓到了他的破绽:顾北有用食指轻叩方向盘的小习惯,这个人却十分规矩。无论是笔直前行还是等灯转弯,他的手都不曾动一下。
另外,他的呼吸声更重,抛开外貌不谈,纪澜觉得他的年龄在四十五岁往上走。
老谋深算、身强体壮、布局缜密……
纪澜的右手悄悄滑进了自己的口袋,触摸到那只战术手电后却又缩了回来。她可以藏武器,对方同样可以。在他安排的空间内偷袭,并不明智。
车外一盏又一盏路灯晃过,纪澜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男人忽然开口:“不舒服?”
关心与疑惑兼备,教科书式表演。
“没事。”纪澜把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有点累而已,不要紧。”
“沈家并不知道我们的行动,或许,看林菲菲的人不多,我们很快就可以搞定。”他的话,无论是内容还是语气都听不出差错。
纪澜点了一下头,开始控制自己的呼吸。
闭气四十七秒,她的脸颊开始微微发红,前额冒出冷汗;一分三十二秒,脸红面颊蔓延到脖子、耳朵,呼吸加重,汗液转温,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果然,表征足够明显后,男人立即发现了纪澜的问题。
“你怎么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纪澜没立刻回答,而是又等了几秒,才猛地喘了两大口气,将肩膀向内侧蜷缩。
“停……停一下。”她的声音带着闭气后特有起伏,用真实反应来做戏,男人也只得赶紧踩下了刹车。
“有水吗?”纪澜抬起脸,额发被汗液沾湿,黏在皮肤上。
“有。”男人想都没想要,立即从驾驶位下给纪澜拿水。
可他刚准备递出去,纪澜便立即捂住嘴转向了车门那侧。男人无奈,只好操纵中控锁为她开了车门。
下车后,纪澜立即干呕了起来,换到背上的那只包,将她弯着的腰更下压了一寸。男人瞥了她一眼,无奈那张煞白的脸实在权威,犹豫了几秒后,他立即下车为她送水。
看来对方要的,不是陶俑。或者说,不仅仅是陶俑。
哒——
哒哒——
“漱漱口,能舒服一点。”他甚至将水拧开了递到她面前。
纪澜接水的手微微发抖,看着十分可怜。但就在她的指尖接触到水瓶的瞬间,她用力将水泼向了对方的眼。
乍然的冲击令他视线模糊,男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战术手电的金属尾段就重重砸在了他的膝盖正中,紧接着,纪澜以一记利落地扫腿,使他整个人前倾,跪倒在了马路上。
就是现在。
纪澜左手从背包里抽出一卷无名指粗的采样索,右手结绳精准地套住了男人的脖颈。而后,她附身,用膝盖顶住男人的后腰借力,身子后倾,全身的重量都用上上去,绳子在她掌心猛地收紧。
她不想要他的命,但她需要他孱弱一些,最好的选择的,就是濒临窒息。
可男人的反应速度比她预想的更快,他立即精准地抓住了勒在颈前的绳子。没有慌乱地挣扎,而是全力死攥,阻止它进一步收缩。
同时,男人用自己的右肘向后狠撞,重重击在纪澜的大腿上,发出阵阵闷响。
对峙整整持续了半分钟,绳子在两人手中绷成了一条直线。
男人的手勒出了血痕,纪澜的大腿同样疼得开始抽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纪澜紧咬牙关,试图将绳子往他手腕上缠。但此时,那个男人突然松开一只手,摸向了地面……
“噗——”
一声闷响过后,一块棱形石子被硬生生地按入了纪澜的小腿侧面。
温热的血液迅速放大了这种痛觉,下一秒,纪澜不可控地松开了手。
几乎同时,男人起身抬腿向纪澜踹去。
不知是否是剧痛皱眉导致的错觉,纪澜发现,在快要击中自己的身体时,那人的力道收了半成。
但这一脚,还是将她重重踢倒在地。
“跟我走,我不会伤害你!”男人往左右两侧偏了偏头,缓解酸痛,深红的勒痕如蛇一般缠绕着他的脖颈。
纪澜迅速爬起,嘴角一勾,眼神清冷:“可是,我会伤害你呀!”
说罢,她硬生生地将那颗膈刺她的石子,从腿中抠了出来。抬手拭去脸颊的冷汗,留下一道猩红的迷彩。
纪澜看着他,将那枚沾血的石子随意丢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男人明显愣了一瞬,而后叹了一口气,猛地转身,朝着那辆黑车狂奔。
不能让他跑掉!
几乎是处于本能反应,纪澜无视腿伤,立即追了上去。在他关门的瞬间,她用战术手电的金属尾端狠狠砸碎车窗,而后纵身一跃。
窗框上残余的尖锐玻璃,几乎贴着她的脖颈划过。
“你疯了!”男人嘶吼,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抵抗她的攻击。
车子在空旷的街道上扭出了S形,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鸣。但男人并没有停车,反而一脚油门踩到底,径直冲上前方的跨江大桥,撞向了桥面的金属护栏。
同归于尽?
这四个字出现在纪澜脑海中的同时,她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
而后,安全气囊弹出,轮胎彻底抱死,引擎盖变形弹开。
巨大的冲击令纪澜有些发晕,车内沉寂了三秒,唯有江水拍岸的回响和两人急促的喘息。
男人率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扯开安全带卡扣,踹开车门朝着大桥护栏狂奔:“下次见。”
纪澜甩了甩脑袋,立马强撑身体跟着冲下了车。
江风呼啸,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就这几秒的落后,男人已爬上金属护栏,毫不犹豫地纵身往外一跃。
“别跑!”纪澜飞身一扑,左手抓住了他的一只脚踝。
男人全身的重量瞬间吊在纪澜的手臂上,她吃痛得闷哼一声,肩关节传来撕裂般的痛。可就在这时,背上的背包带子忽然断了一根,陶俑的重量迫使整个背包随她的肩部下坠,纪澜眼疾手快,用右手一抓,使它悬在了半空。
黑沉沉的江面上,纪澜整个人被拉成了一个晃动的“大”字。
“放开!”男人大叫着踢蹬她的手。
物理极限之下,纪澜随即开始发冷,她必须立即作出选择:
让他逃?可他是活生生的线索,能审问,能策反,能打开一条全新的路。
放弃陶俑?那是所有疑团源起的实物。它很危险,但它显然是一块诱人的饵料。
水声、风声、心跳声……纪澜的视线在两者之间快速流转。
“哼!阴沟里的老鼠,放走了,我还能再抓!”
这句话从她牙缝中挤出,而后,左手一松……
“别管林菲菲,离开这儿!你才是目标!”男人下坠前,猛地向她喊了一句。
然后,“噗通”一声消失在了黑沉沉的江水里。
巨大的拉拽感消失的瞬间,纪澜因为反作用力,连人带陶俑向后倒去。
就在头部即将触地之时,一条强有力的胳膊,将她稳稳接住。
她抬眸,从这个角度,能看到顾北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和高高突起的喉结。
那里有几颗明显的水珠,是焦急赶来的汗水,抑或是午夜的凝结的水雾,说不清。
“你来晚了,错过了一场……”
“你就是个疯女人!”顾北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的体温透过那件廉价的T恤传来,纪澜觉得,左臂的剧痛,似乎停了一瞬。
纪澜张了张嘴,想问他走后发生了什么事,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还有,有没有遇到过特别像自己的人……但她最终什么也没问,只如实说了一句:“顾老板,你快把我勒死了。”
闻言,顾北松开手,看着她,无奈地用鼻子哼了一声:“怎么,你还知道怕死?”
纪澜垂眸,有意避开了他的视线。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指尖还遗留着刮破对方皮肉的触感,以及不属于她的血迹。
正在这时,几束强烈的白光如探照灯般集中锁定了他们。
顾北的表情瞬间恢复往日的疏离,单手挡光,回头冲桥头停着的那几辆皮卡喊道:“她受伤了!我们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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