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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该怎么办?
“你真是疯了!”
施嘉言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而微微颤抖。她猛地挥开古轻柠流连在她颈侧的手,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像被毒蛇舔舐过一般。
“无药可救?”她看着古轻柠那双翻涌着浓稠黑暗的眼睛,胸口剧烈起伏,“古轻柠,你的病不是我造成的!是你自己!是你自己变成了现在这个偏执、疯狂、不可理喻的样子!”
她受够了!
受够了这无休止的试探!
受够了这令人窒息的掌控!
更受够了这强行加诸在她身上的、沉重的罪责!
“十八年前我是松开了手!是我的错!我承认!”施嘉言的声音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她指着古轻柠,指尖因为激动而发颤,“可这十八年,我在赎罪!我顶着你的名字,活成施家期望的样子,我战战兢兢,我如履薄冰!现在我把它还给你!所有的一切!身份,地位,父母的关注,我统统还给你!”
她的眼圈红了,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只是死死地盯着古轻柠。
“可你呢?你回来就是为了折磨我吗?用这种变态的方式提醒我过去的错误?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施嘉言摇着头,一步步后退,直到脊背抵住冰冷的门板,退无可退,“我不是你的东西!古轻柠!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不是你用来填补你那十八年空缺的填充物!”
她几乎是嘶吼着说出最后几句话,积压了太久的委屈、愤怒、恐惧和那该死的愧疚,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古轻柠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她的控诉。施嘉言每说一句,她眼底的黑暗就翻涌得更加剧烈,但那疯狂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碎裂。
当施嘉言喊出“我不是你的东西”时,古轻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她看着施嘉言通红的眼眶,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的身体,看着她脸上那种混合着绝望和抗拒的神情……
她脸上的偏执和疯狂,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仿佛能将人吞噬的荒芜和……疼痛。
“填充物……”她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像是第一次理解它的含义,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她抬起头,看向施嘉言,眼神里那浓稠的黑暗散去了些,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从未愈合过的伤口。
“原来……在姐姐眼里,”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平静,“我做的这一切……只是……折磨?”
她向前走了一步,步伐有些踉跄。
“我把所有能查到的、对你有用的资料整理好,怕你在晚宴上被那些老狐狸为难……”
“我看到那条项链,觉得它配得上你,想看你戴上它的样子……”
“我看到别人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你,靠近你,我就控制不住……”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茫然的、无处着落的痛苦。
“我只是……不想再被丢下了。”
最后这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施嘉言的心上。
古轻柠看着她,眼眶一点点红了,却没有眼泪流下来,那强忍的泪意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头发涩。
“姐姐觉得我变态,觉得我疯了……”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是啊,我是疯了。”
“从我被扔在那个陌生的、冰冷的街头,看着你的背影被人潮吞没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
“从我在垃圾堆里跟野狗抢食物的时候,我就疯了。”
“从我为了活下来,不得不学会用牙齿和爪子撕咬的时候,我就疯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了太久的、血腥的戾气,但那双看着施嘉言的眼睛里,却只有深不见底的悲哀。
“我这十八年,就是靠着‘回去’,‘找到姐姐’这个念头,才活下来的!”她的指尖深深掐入自己的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可现在姐姐告诉我,我活下来的执念……是错的?”
她看着施嘉言,眼神破碎,像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那我这十八年……算什么?”
施嘉言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大脑一片空白。
垃圾堆?野狗?牙齿和爪子?
这些词语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将她之前所有关于古轻柠“在外面吃了苦”的模糊想象,血淋淋地具象化。她看着古轻柠那双盛满巨大痛苦和迷茫的眼睛,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样子,看着她掌心那刺目的血痕……
自己刚才那些愤怒的控诉,此刻听起来是多么的苍白和……残忍。
她一直以为古轻柠的偏执是源于怨恨,是报复。
可现在她才明白,那或许……只是一种在漫长绝望的黑暗里,唯一抓住的、扭曲的求生本能。
是她,亲手将古轻柠推入了那片黑暗。
而现在,她却站在光明里,指责从黑暗中爬出来的她,身上沾满了污泥和血腥。
休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隐约传来宴会厅悠扬的舞曲,衬得室内的沉默更加压抑。
古轻柠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失去所有生气的、布满裂痕的琉璃娃娃。
施嘉言看着的她,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愤怒消失了,恐惧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铺天盖地的、让她几乎无法承受的酸楚和……无力。
她该怎么办?
原谅她?接纳她?连同她那已经扭曲的、令人恐惧的执念一起?
还是……再次将她推开,推向那无边的黑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看着此刻的古轻柠,她那颗被愤怒包裹的、坚硬的心里,某个地方,正无法控制地,塌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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