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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铐起来
宋榕捏了捏指尖上的绿叶,高大的身体垂着头正用无辜的眼神看她,郑重地摇摇头。
“我……”
他想说什么都无从得知了,因为巧元打断了他的话。
“跟我走吗?”
像是在排练私奔桥段讲出的台词,可是巧元的脸并无柔情可言,她的脸上渗出一种无法言说的讪笑。
还未成名的他对待每一场演出都无比认真,即便他只是其他大人物中场休息时间的一个可有可无的插曲也没有任何不满。
他是那样喜欢音乐,想和世界证明自己的音乐。现在他成功了,他就正如他身上这套西装的颜色一样,在街角的海报,手机弹出的广告里出现,火的一塌糊涂。
可怜的是,彼时生活不如意的她完全没心思注意这些,他们多少次擦肩而过了?
早上他说她的这场事故是错怪他了,中午又和侮辱她的罪魁祸首聊得火热,她实在无法忍受。
更无法忍受的是经纪人侮辱她的话在她看来并不是错话,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他完成了他的梦想,而她的梦想已经夭折半路了。
她看着舞台上炫目的他,总会想到如果自己的双腿还是完好的,也会站在舞台上。
理智有时候会回来找她,告诉她,她的失败不关宋榕的事,可她不愿意承认,对于宋榕,除了愧疚、爱、恨,还有妒忌。
那个在名牌大学前途无量的舞蹈生,和那个在出租屋独身看不见未来的穷小子,此刻身份颠覆,而这些只有下位者才能看得见。
而现在,巧元想要带他远离他曾经翘首以盼的梦想,但她还留了点良心,只是询问他的意见。
打心底里,她或许也知道宋榕不会拒绝她。
下一站地铁还有三分钟抵达,他的衣服在人群中很显眼,过分好的身材比例也纷纷得到路人投来目光的垂怜。
这让走在他身旁的巧元有些窘迫,一路上,宋榕因为受不了频频响起的电话铃声而将手机静音,不用想也知道,那些电话的目的都是催他回去上台演出,她的一整颗心才恢复了冷静。
她想她错了,她的理智又回来了。
“你回去吧……”
宋榕的眼睛垂下来,睫毛在冷然的灯光下颤颤发抖,他没说话,嘴巴正倔强的紧闭着。
良久,她的小拇指被他的小拇指勾上了,那是他无声的抗议。
他们挤进地铁,宋榕将她圈在一个角落里不受他人的挤撞,从以前开始她因为宋榕的存在从来没有尝过拥挤的滋味,就算有,贴紧她的,萦绕在鼻尖的也只是宋榕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
鬼使神差的,巧元将他带到了上次和主管一起吃饭的烧烤店里,这个看似随意的地点,其实深究一下就能明了,她自己都没地方可去了,还能带他去哪里呢。
门外是一簇簇被浸染成柑橘色的云霞,她脸上那块淤青迎着晚霞变成了可爱的淡红色,像个小酒窝。
“你不该来的。”宋榕抿了口啤酒。
“怎么了,想为你家经纪人抱不平?”巧元讥讽地笑笑。
“不是。”他看向巧元时,开口和闭嘴的片刻,总会绕过她脸上那块淤青,这让她又有意无意看他的食指尖,“她怎么样都无所谓。”
“啊……那就是那件事了。”她又解释了一遍,只是说话开始吞吞吐吐的,醉意攀着她身体往脸上爬,让她的脸变得通红,“我来是真的……真的真的只是暂时缺钱而已!没想要纠缠你。”
“不。”他又否定。
巧元的眼神逐渐迷离起来,什么情绪都忘了遮掩,她的语气夹杂着埋冤委屈,“什么啊,单纯不想看见我喽?”
“你应该去跳舞。”他凛着一张脸,每个字都低沉有力。
喝醉酒的巧元就是一个刚刚出世的婴儿,没有衣物蔽体,没有伪装这个后天形成的能力。
烧烤店是那样喧闹,她却觉得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无边的黑暗笼罩她,她眼前浮现出一双芭蕾舞鞋,她伸手去抓,抚到了一个有温度的物体,她定睛一看,她的手正放在宋榕脸颊上。
两样东西,她都抓不住。
内心的苦楚随着酒精作用不断摆在眼前,眼泪止不住地流,旁的人看见她只会觉得这是一个酒品极差,正耍酒疯哭泣的漂亮女人,只会耻笑她,而宋榕快要吓坏了。
他搀扶着泪眼婆娑的巧元走出烧烤店,就像在运送一件易碎的无价之宝。
巧元感到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她哭闹着要宋榕不要再晃了,简直晃的她头疼,她又掐住他的嘴巴,让他的兔牙露出来,夸他的牙真白真齐真好看。
宋榕将她带上出租车,她的头靠在宋榕臂膀上,两条手臂环住他死死的,不知道怎么的,她把时间搞混了,还以为他们是还在一起的时候呢。
“你家在哪?”宋榕用下巴抵住她的头,同样环住她。
她报出了那个在无数次下班回家和司机报出的地址。
“走吧,师傅。”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宋榕的嘴巴凑到她耳朵上,呼出的热气痒痒的,因为车上的颠簸,他的嘴唇有时还总不小心贴到她耳廓上,惹她耳朵也红了。
她听到宋榕说:“你不是问我是不是可怜你吗?……”良久他才说,“我不可怜你,我爱你,我想你。”
然后圈住她的那双手臂又紧了紧,她在属于宋榕的气味中安心睡着了。
当她再有意识的时候,背后像漂浮在大海上,海浪柔和而缓慢,一道海浪扑过来,是宋榕为她盖上了被子。
她躺在床上,痴痴地看着宋榕笑,已经忘了一开始为什么哭得那样厉害。
“宋榕……”她双手勾住他的后颈,拖长了尾音黏糊糊地说。
“嗯?”他勾起嘴角,坏心眼地按了按她脸颊上的淤青。
她痛呼一声,报复似地不经大脑将嘴唇迎了上去,换来的是宋榕抢过了主动权,他急切渴求的吻不再含有上次的发泄愤怒,而流淌着珍惜柔软的爱意。
两个人急促的呼吸声在房间里交织缠绕,当脱离开彼此嘴唇的时候,宋榕的头撒娇似的窝在巧元颈间。
“我们和好了吗?”
宋榕的头讨好似的蹭了蹭她的脖颈。
良久没得到回应,抬头一看才发现巧元发出平稳的呼吸声,睡着了。
幸福在他脸上绽开,“真没良心……”
他掏出巧元放在包里的手机,询问她能不能打开与否,可他又怎么可能等到一个熟睡的人的许可呢。
“那我就当你默认喽。”
“怎么这么多年密码还没有变,真是还和以前一样……笨。”他摸了摸她眉眼,看她因为触碰而颤抖的睫毛笑了出来。
他在手机里重新添加了自己的好友,心满意足闭上了眼睛。
他决定守着她直到她醒来,他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个答案,没办法等到下次见面了。
……
宿醉带来的副作用让她的头传来阵阵绞痛,她单手扶着额头,痛吟着起身。
昨天发生什么事了?
记忆最后停留在出租车上报地址的时候。
她看了看周围,一片寂静,宋榕大概已经走了。
缺失的记忆让她变得有些焦躁,她起身喝了口水,将电量耗尽的手机充上电,准备和沈然报个平安。
手机刚开机,屏幕上一串串未接电话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她的头更疼了。
当她缓了一会,准备再次迎接这些未接电话的时候,屏幕上又弹出电话界面。
“喂,你好?”她一开口嗓子哑的不像话。
“请问您是周巧元吗?”
“嗯……对。”
“麻烦您来趟警察局,这边有事要和您沟通。”
“嗯……啊?警察局?”
就这样,她在警局看到了双手被戴上手铐的宋榕,和已经面目全非的房东。
这两个人怎么会凑到一起?
宋榕的脸无论走到哪里都惹人注目,现在已经有几个年轻警员围在他身旁,挨个合影,似乎腕间的手铐并不能影响他举剪刀手,甚至看上去变成了时尚单品。
审问的警察大致和她讲了一下现在大概的情况。
宋榕遣散开那些找他合影的人。
警员挺着啤酒肚,指了指宋榕,“这个人呢,说是你男朋友,还说这个老爷子私闯民宅,想要对你有不轨行为。”
他又指向房东,“这个人呢,说他才是私闯民宅,自己只是拿落在你房间里的东西,一进门就看见他对你摸摸抱抱……”
“什么摸摸抱抱!我没有!你这死老头......”宋榕腾一下跃起,旁边几个警员眼疾手快压制住他,看上去动作已经非常熟练了,房东也条件反射般身子缩了缩。
“周小姐,这两个人你都认识吗?”
巧元扶了扶太阳穴,“认识.....”
“这位是你男朋友,这位是你的房东,属实吗?”
“......”巧元为难地皱皱眉,“是朋友。”
房东原本瑟缩的身体,看到宋榕被压制着,再次嚣张起来,“小巧啊,你朋友把我打成这样医药费怎么算呐!”
“呸!小什么巧,闭上你这张臭嘴。”宋榕抵抗着警员们的压制,没注意到有一个女警员手放在他腹部揩了揩油。
“别闹了,宋榕。”她觉得太吵,宿醉过后,任何复杂的思考对她来说都很困难,然后她对着这个大肚子警员说,“放他走吧……”
那警员也只是挥挥手,示意下属松开随时会炸开的宋榕。
所有的人一下子好像全要走开了。
巧元揉了揉发痛的脑袋,才慢半拍说:“不不不,那个……那个把他铐起来吧……”
所有人又聚在一起。
那些下属似乎也是因为一大早就撞见这样的案子,脑袋还迷迷糊糊,不由分说又把宋榕铐了起来。
宋榕瞪着无辜的眼睛看她。
“不……搞错了,是把我房东铐起来。”巧元皱眉说。
她掏出手机,拿出了家里监控保存下来的视频,那里装着房东是如何骚扰她,被辞职那天房东是如何一番行径,昨晚又是如何进入她的房间,一一对症,就算他再无赖也摆脱不了了。
早在搬来那里,房东不对劲的第一次,她就在家里撞了摄像头,以防现在房东耍无赖的情形。
其实她觉得自己倒是觉得无所谓,毕竟她的人生再怎样都不会再烂了。
但有时候她想,万一她搬走了,后续搬进来如她一般大的,对未来还充斥着希望的女孩如果遭遇这样的事该怎么办呢?如果那个女孩选择隐忍又该承受怎样的痛苦呢?
她是个尤其讨厌麻烦的人,但对于这件事她好像不能置之不理了。
走出警局后,宋榕还是和昨天一样像条跟屁虫一样黏在她身后。
“你怎么还跟着我?”巧元几乎头痛欲裂,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你不该来这,你应该去跳舞。”这些话中,让她感到莫名的窝火。
宋榕皱皱眉,又笑吟吟的,“我就喜欢跟着你。”
“回去吧。”她漠然说。
眼看着巧元兀自一个人大步离开,宋榕赶紧握住她的手,他心底里总觉得她已经变成了一只白鸽,只要不抓住,下一秒就会不见。
“你昨天做的事,你不负责了?”
“啊?”巧元如遭雷击,她挤破脑袋回想昨晚的事,也没有想到任何片段,于是颇不自信问:“我昨天做什么了?”
脚步也变得虚浮起来。
晨曦照在他脸上,把他脸上纠结隐忍的表情一览无余,他是那样帅气冷然,就算摆出现在这幅表情,也不会有人觉得他正为情所困。
“你昨天,昨天说要和我和好……”宋榕吞下一口名为紧张的口水,喉结滚动,眼睛犹疑。
这对于与他共处多年的巧元又怎么不能发现,他是在撒谎。
“你不要闹了,我没说过。”巧元铁面无私的模样,天知道她有多想回去好好再睡一觉,以弥补她这因为宿醉而随时要昏倒的身体。
宋榕握着她的手终于松动,她趁机抽了出来。
“你昨天叫我着名字亲我,你都忘了?”他现在的样子即可怜又无助。
然而巧元并不想深究其中的真伪了,宋榕此刻的地位不就和放羊的孩子一样吗,“我要走了。”
他却还不肯罢休,他的脑子因为太过迫切想要挽留,什么都说出口了,“是因为缺钱惹你心烦吗?我可以给你,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够了!宋榕。”巧元感受到了羞辱,“你想让我看到你的成功,然后让我后悔是吗?我告诉你,不可能,我更恨你了!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就像之前那样,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宋榕整个身体定在原地,看到巧元眼里的厌恶他没办法再次面对。他只能看着巧元越走越远,他的心在昨晚被巧元抛到高处,现在又被她踩在脚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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