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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燕将来等车时,收到商徊说要加班的消息,她对着那行字迟疑半晌,回了个表情包。
昨夜过后,她还没想好该用怎样的情绪去面对他。
独自站在医院门口,黄昏的风凉浸浸的,倒把心里那团乱麻吹得有些干净了。
她忽然觉得,躲是躲不过去的,总该同商徊好好谈一次,若决定往婚姻那扇门里走,需撕开两人间那层虚幻的隔阂纸,坦诚相待,给彼此一个真正重新来过的机会。
推开病房门,浓郁玫瑰香扑面而来,甜得有些发腻。
视野内先撞见一个棕色长发的女人背影,正优雅立在病床前。
姜桃从那人身后探出脑袋,眼睛一亮:“嫂子!”
棕发女人手指攥了下,慢慢转过身,目光从下至上将燕将来细细扫了个遍,眼神算不得友善,沉默片刻才勾起一个微笑:“你好。”
闻声,燕将来眼瞳微闪。
她未应声,放慢步子走到床边。
姜桃伸手搂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怀里,闷闷撒娇:“嫂子,你怎么才来……”
听着女孩隐隐的哭腔,燕将来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轻拍着姜桃的背,温柔说道:“给你带了晚饭。”
姜桃抽噎着松开手,有点不好意思,眼角朝旁瞟了瞟,压低声音:“这位姐姐说是哥的同事,来探病,还带了礼物。”
小姑娘眼神示意旁边桌子,有只果篮扎得精致,里面只有苹果一种水果,旁边配着一大束白玫瑰,花瓣尚且凝着水珠,燕将来眉心不由得蹙起。
细高跟敲着光洁地面,不紧不慢地挪到她对面。
“你就是商先生的女朋友?”
棕发女人踩着七八公分的高度,勉强能与燕将来平视。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住了,燕将来没有回应,也不反问,只静静看着她。
看到那女人自己先不自在起来,抬手将一缕头发挽到耳后,笑意略显尴尬:“别误会,我是博斯总部过来的,听说商先生的舅舅和妹妹住院,顺路来瞧瞧。”
她刻意露出腕间那块表,似曾相识,还有无名指上那枚与燕将来一模一样的戒指……
就这般明晃晃刺进眼中,顷刻便能溅起一滩血雾。
“砰”一声,燕将来心里那座钟,像是骤然断了绳,直直坠下去。
她的眼睛眨也不眨,说道:“离开时请将花一并带走,浓香不应出现在哮喘病人的房间里。”
棕发女人低着头,嘴角噙笑:“是我唐突了,自己喜欢,以为白玫瑰人人都爱,既然不方便留下……”
她眼波流转:“不如借花献佛,不知道……燕小姐喜不喜欢?”
燕将来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我没有收垃圾的习惯。”
女人眉梢微挑:“这束白玫瑰鲜翠欲滴,多少人提着灯笼也捡不到,燕小姐何必故作清高?”
“那只是你以为。”燕将来冷冷望着对方眼眸,一字一句道,“或许你更喜欢回收它,我说的对吗?Zoe女士。”
棕发女人笑了,方才的客套褪得干净,下巴微微扬起,目光不再掩饰挑衅与轻蔑:“今天打扰,我也该回去了。”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还有人在等我。”
擦肩而过,独特的香水尾调恣意冲进燕将来的鼻腔。
甜腻,浓郁,腐烂,久久不散。
她望着那束不合时宜的白玫瑰,在灯光下,绚烂又苍凉。
时间倒回一小时前——
Zoe接到商徊回信时,刚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她将浴袍脱下,换上一身及膝红裙,勾勒出胸部迷人的曲线,以此弥补她并不出众的容颜。
踏入衿港酒吧顶层包厢,门一开,浓郁酒气混着冷气扑上来,她闻着又辣又辛,每个毛孔都在抖。
男人陷在深色沙发里,黑色衬衫的领口松垮散开,头向后仰靠,阖着眼,喉结随呼吸微微起伏,Zoe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她反手将门扣锁,走过去,斜倚在他旁边的沙发扶手上,两人挨得极近。
抽出一支细长女士香烟,含在唇间点燃,青白的烟雾吐在半空中,魅惑又危险。
Zoe侧过身,故意撩了撩发尾,微卷的发梢轻扫过男人颈侧。
商徊缓慢睁开眼,眸中有些红丝,似有醉意。
“一个人喝闷酒,不无聊?”
女人手臂不着痕迹滑过去,虚搭在他的肩头,指尖挑弄着衬衫领口。
商徊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酒后的微哑:“你怎么找来的。”
“当然是……”她顿了顿,小指勾着自己的一缕发丝慢悠悠绕圈,语调懒散,“想见你呀,所以用尽法子。”
她的眼波在商徊脸上流转,身体又压低些,气息拂过他耳廓:“我若是你,就会知道一个人喝酒不快活,知道有些送到眼前的机会……不容错过。”
“是么。”商徊扯了扯嘴角,语气辨不清喜怒,“想要一起?”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起茶几上还剩半杯的威士忌,轻轻晃动。
Zoe心跳莫名快了两拍,倾身从他手中拿过酒杯,抿一口,才抬眼睨他。
“我的出场费可不便宜呢。”她将酒杯递还,指尖轻擦他的手背,“不过,可以给你打个友情折扣,很划算。”
话音刚落,她脚下七八公分的细高跟,便沿着男人西裤的布料,一点点蹭上去。
明晃晃【性】暗示。
商徊低笑一声,闷闷的,没什么温度。
他抬眸望向眼前女人,那双深情的桃花眼,轻而易举令人沉溺其中。
只需一瞬对视,Zoe便觉得被他的目光吸了进去……
-
此刻的燕将来,独自坐在医院走廊长椅上,椅面冰凉,透过夏日单薄衣料,一点点往骨头缝里钻。
她机械划着手机屏幕,再次扫过账号Eoz的每条动态。
那条“年少最爱的白玫瑰”,配图里桌子的颜色,与商徊新办公室的那张,一模一样。
那条“披着外套回忆往事”,时间正好是上周五,博斯酒会那晚,商徊解释说张助理身上的外套并不是他的,但他在走廊打电话时,并没有穿外套。
那条“想见又不敢见”,机票始发地,博斯集团总部所在城市。
那条“深夜机场”,玻璃反光里模糊的男人背影,轮廓竟是那样熟悉。
还有平安夜那条,“他的礼物”……
一模一样的钻戒……
第一选择,无需延期。
去年12月24号,商徊喝醉了,许久不曾亲密的两人,在那晚双双沉沦。
男人在背叛后,往往会因那点不值钱的愧疚格外卖力……
燕将来的脊背慢慢弯下,掌心撑着额头,指尖像泡在冰桶里那般僵硬麻木,浑身止不住抖,心脏突突地疼。
原来真相不是胡乱拍在脸上的巴掌,而是一寸一寸凌迟,生生剥开皮肉,撕裂里头早已腐烂的脏污。
她像一只被抽走线的木偶,脚步虚浮地挪出医院。
夜幕里,商徊靠在车边等她。
简单的白T恤,被路灯晕开一层柔光,燕将来恍惚一瞬,仿佛看到多年前等在篮球场外,那个干干净净的少年。
脚步不由得快了些,心底某个角落燃起一束绚烂焰火,想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扑进那个熟悉的怀抱,环住他的腰身,把脸埋在颈窝。
他会带着笑,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哄:“老婆,我想你了。”
那时的自己,总会仰起脸,在他颊边落下羞涩的吻,双眸盛满细碎光亮,透着毫无保留的爱。
只差几步了!
她忽然停下。
燕将来看清了他的脸……
不是十九岁的商徊,不是只属于她,那个纯粹的少年。
她静静盯着看,什么表情也没有,像看一个陌生人。
商徊上前一步,眉心微拧:“怎么,不舒服吗?”
燕将来沉默半晌,极淡地点了下头:“有点感冒。”
她镇定到寻不出一丝情绪起伏,像个被数据操控的机器人,冷静,木讷。
商徊让她上车休息,他去医院旁边的药店买药。
燕将来缓慢颔首,视线从他匆忙离开的背影,移到副驾驶门把手上。
她屏气拉开门,有个纸袋立在椅下。
手指僵得无法弯曲,她还是低头将它拎了起来。
里面是去年燕将来送给商徊的生日礼物——
一件黑色衬衫。
淡淡玫瑰香随着衣料展开翻滚而出,腐烂的尾调气息独特,却又那样熟悉,领口处,有片被擦拭过,但依然残留着暧昧形状的口红印。
还有紧缠在第四个纽扣上……
一根棕色长发。
手开始不受控地颤,燕将来像被尖刀刺穿胸口,骤然清醒,迅速后退两步。
一股灼热的恶心感从下腹冲上来,蔓延整个胃部,仿佛有把镰刀在拧转,切割,搅得五脏六腑移位。
她胡乱将衬衫塞进纸袋扔回去,“砰”地声甩上车门,跑到拐角处,弯着腰不断干呕,单薄的后背剧烈起伏,肩膀一下下耸动,可除了酸水,什么也吐不出。
他出轨了。
不是那些暧昧不明的蛛丝马迹,不是可以自欺欺人的工作需要。
是这件她亲手挑选的衬衫,沾上了其他女人的香水,其他女人的头发,其他女人的痕迹。
他,出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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