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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北戎
第十四章
马车驶进了位于京城的雅恬斋,接上人后,便直奔北戎而去。
明面上以雅恬斋伙计的身份,参加北戎每年秋季的大集会,采购香料。实则趁机了解夏记收受五百两黄金的内幕。
这便是傅渊的全部计划。
雅恬斋是师娘云语的产业。
云语精通药理,胭脂水粉的配方对她而言易如反掌。
林安几乎参与了所有式样的调配,也算是半个行家。
雅恬斋的伙计她也都熟悉,说服他们与自己同行,不在话下。
林安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在看到来人之后,溃不成兵。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怎么会是韩瑾?
萧荀也以为自己看错了,怎么又是这个林姑娘?
至于韩瑾,他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个姑娘,哪哪儿都有她。
林安这时才回想起来,师傅在提及派往北戎的伙计时,专门用了请字。
是她太过心急,只听了大概安排,就匆匆赶回去收拾行囊。
原来这个伙计,是韩瑾。
也对,这人本来就一身暗探的本事,用他定然不亏。
林安不顾韩瑾的满面疑惑,直接将他推搡上车,低声说:
“这里人多眼杂,车上再跟将军解释。”
林安回头问萧荀:
“你也去?”
萧荀提着包袱,木讷点头,道:
“去啊,将军命我同去。”
林安瞅瞅他的确拿了个不小的包袱,说:
“行吧,你跟张伯伯坐前面,我有话跟韩将军说。”
说完就转身上了车,放下门帘。
刚刚没细看,此时才发现韩瑾一身少爷打扮,人模人样,显得很是阔绰。
林安不禁皱眉,道:
“你确定我师父让你去北戎?不是说是伙计去买货吗?”
韩瑾已然猜到林安上车的意图,怕是要瞒着傅掌门,自己去北戎打探消息。韩瑾干脆利落道:
“自然是傅掌门让我去的。你回去吧,不需要你。”
他知道林安的手段,想必接下来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节奏。
因此他做好心理准备,一会不论她怎么说,油盐不进。此去北戎凶险,带上她绝对是累赘。
果然,林安开始哼哼唧唧假哭。
她一边哭,一边低头翻她的包袱,似是在找什么。
此时,车轴压过地上的坑,一个颠簸,林安没有坐稳,向后倒去。
韩瑾下意识伸手托住她的后背,就闻到若有似无的淡香。
待他察觉到不妥,要挣脱开林安时,林安已经将手帕凑近了他的口鼻。
登时,他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来不及开口就迷迷糊糊倒了下去。
意识混沌前,听见林安喊:
“张伯继续赶路吧,韩将军同意我去了。”
韩瑾再醒来时,马车早已驶出京城。
韩瑾看着林安蜷腿坐着,脑袋耷拉在膝盖上,往窗外看。小小一只,背影看上去很是落莫。
想想夏煜家门不幸,韩瑾倒也不恼她蒙翻了自己,再次劝道:
“真的不用你去,我此去一定会弄清情况的。你去了,反而会拖累我们。”
林安半晌没有说话,待她回头看韩瑾时,眼眶含泪,哽咽道:
“我不去,我睡不着觉。”
说完就抱着膝盖泪流不止。
韩瑾不再多说。
多说无益。
自此,他这个京城雅恬斋的少爷,便带着一个丫鬟,一个护卫。
浩浩荡荡,向北而行。
沿途,用功读书。
不对,重来。
沿途,骄奢淫逸。
林安换了一身丫鬟打扮之后,便再无缘车内的软垫了。
承蒙少爷宽宥,她尚能跟着张伯坐在车前,沿途风吹日晒。
韩瑾独自一人享用各地美食,他们三人凑一桌啃馒头吃汤面。
韩瑾自然是住上房,他们三人睡下人落脚的大通铺。
可惜了那白花花银子买来的上房,韩瑾多数是不住的。
每到一地歇脚,韩瑾就往花街柳巷钻,直至清晨才回来,浑身都是酒气和脂粉味。
林安见他几乎夜夜如此,不禁跟萧荀感叹道:
“你家将军这做派,他夫人不管么?”
萧荀错愕,道:
“将军还没有成亲啊,没有夫人。”
林安一愣,问:
“那小男孩不是他儿子么?”
萧荀皱眉,硬着头皮答道:
“韩昭是将军的儿子。”
林安很识相地沉默了。
看韩瑾夜夜笙歌的架势,林安也就理解,韩昭娘亲,怕就是韩瑾养在府中的妾氏。
跟着韩瑾出来走一遭,林安也算是开了眼了。
感情青平山子弟偷偷下山吃个酒看个戏,那都不算是个事儿。
北戎每年春秋两季,都会在边境举办大集会。
周边各国商贾在此交易货物,北方的毛皮、木料,南方的丝绸、竹编,包括药材、干果、杂货,种类繁多。
货比三家,人们在这里总能得到最合适的品类,最适当的价格。
因此参加的商人一年比一年多,集会一年比一年热闹。
尤其是今年,大梁与北戎偃旗息鼓,未举战事。是以,参加集会的人尤其多。
商人多,暗探也多。
林安与张谷坐在马车前,能清晰地感受到人流的变化。
随着马车驶近北戎边境,身边的马车越来越多,有的甚至是几辆马车同行的商队。他们来自大梁四面八方,载着各式货物,前往北戎参加集会。
他们的马车混在其中,丝毫不起眼。
再赶半日路程,就要到达北戎边关,林安心情有那么丝激动。
北戎,我来了。
晌午,一行四人找了一家面馆,一人一碗面。
面馆人多,都是南来北往赶路的。
韩瑾也不讲究,跟三人同坐一桌,低头吃面。
周围人声嘈杂,韩瑾低声说:
“等会,张伯自己驾马车进关。林安,萧荀跟着我,我们从山上翻过去。张伯到了以后,入住永宁客栈,订二楼甲字号客房。”
说着他将一个毫不起眼的平安福,递给张谷。让他订房时将平安福出示给伙计看,必然能订到。
林安疑惑,问:
“为什么?”
萧荀闷头吃面,头也不抬。将军的命令向来都只有执行的份儿,也就是这林姑娘敢质疑。
韩瑾压低声音,道:
“集会人杂,北戎入境关口肯定会严查。你我都与北戎士兵交过手,容易被发现。我们从山上绕过去,五日便到。”
林安无语,心道:
是你怕被查吧。你堂堂韩将军,认识你的北戎士兵肯定不在少数。
我们这种小喽啰,谁认得我们。
真是跟着倒霉。
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的,林安也不敢抗议。
她放下筷子,剩了半碗面,也没胃口吃了。
韩瑾斜了一眼她剩的半碗面,拿起筷子继续吃面,说:
“能吃多吃点,上了山只能啃干粮。”
萧荀听了立马叫伙计又来了一碗。
面子哪有肚子重要。
林安撇过头,浇了一勺辣油,就着辣椒吞下了半碗面。
这个山,似乎跟青平山不是一个概念。
横跨北戎与大梁的山脉,天然抵御外敌的屏障。
林安忽然明白,韩瑾那“五日便到”是什么意思了。
这座山韩瑾不知道翻了多少次,每日脚程多少、落脚山洞在哪里,都估算得清清楚楚。
他尽量放慢速度,生怕林安跟不上。
却不想,她从未掉队。
林安咬碎了牙,哪怕小腿肚子酸到打颤,哪怕胳膊上被蚊虫叮满了包,哪怕拄着树枝的手破皮出血,她一声不吭,咬牙坚持。
白天埋头爬山赶路,就着湖水吃干粮,吃野果子。
天黑就住在沿山的洞穴。
好在萧荀还背了一床铺盖,全给了林安。
他们两个人捡了稻草做铺盖,也就这么休息了。
萧荀累极,倒头就睡。
韩瑾睡得稍微机警些,半夜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还以为有蛇,瞬间清醒,才是林安蒙着被子在哭。
一直低声哭,躲在被子里,蒙着脑袋。
听着怪可怜的。
想想这几日,她也不容易。韩瑾见过她腿抖得直打颤,却咬紧牙关,半步不落地跟着。
这丫头虽然蛮横,倒也算坚强。
韩瑾一副早跟你说你不听的姿态,教育道:
“当日我都跟你说了,不让你跟不让你跟,你偏要跟着。你以为来北戎是闹着玩儿的。”
林安半夜里被冻醒了,只觉得地上的凉气直往身上钻,裹着被子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脚酸腿麻,饥肠辘辘,又想着夏煜和他母亲还在牢狱中,生死不知。她悲从中来,就哭了起来。
听到韩瑾出声,林安止住了哭声,没有答话。
韩瑾听她不再哭,以为自己说的话管用了,继续叨叨:
“进了北戎才是真危险。不是我吓唬你,集会遍地都是北戎的暗探,一旦被他们发现了端倪,我们三个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进城之后,你一定要跟紧萧荀,千万不能擅自行动!一步都不能踏错!不然,一旦被抓,你哭都没地方哭!”
见林安那边没有声音,韩瑾想许是自己说话语气太重,稍微缓和些,宽慰道:
“夏展鹏的事傅掌门跟我都说了,我与夏煜也是一起上过战场的,我跟傅掌门承诺一定会查明真相。你不用担心。”
良久,林安那边都没有声音。
韩瑾坐起身看过去,发现那姑娘已经睡着了。
林安本就累得精疲力竭,再一哭,体力耗尽。
听着韩瑾絮絮叨叨,模糊间,就像是大师兄训斥一样。
竟然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如此爱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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