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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赵老弟，这话严重了。两村互通姻缘，世代交好，你们桃花村的姑娘嫁过来，我们三里庄村自是好好相待的。”
周村正不满地看了马氏一眼，歉意道，村里有不少儿郎还没娶媳妇儿呢，她倒好媳妇刚进门搓磨上了。
马氏发髻散乱，脸角青了一块，衣裤后头几道灰扑扑的印子，鹌鹑般地缩在一旁。
张氏婆媳站在她的对面，王英娘、张秀娘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婆婆，老三媳妇杜莲娘焦急地在一旁安慰着哭得接不上来气的小姑子。
现场，各管各一方人马，闹得不可开交，赵宝妹和三嫂杜莲娘赶来时，娘和大嫂、二嫂她们已经和婆婆打得不可开交了。
“赵宝妹，你走吧，你这样的媳妇我们苗家要不起。” 苗文才冷冷道，眼神嫌恶。
马氏站不稳似的一个趔趄人差点晕倒在地，苗文才忙扶住他娘，马氏半依半靠在儿子肩头，眼泪簌簌掉落。
“儿啊，都是娘不好，娘不该让宝妹伺候我，人家当姑娘时是家里的娇娇女，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伺候我这个老婆子呢？”
赵宝妹瞪着茫然的双眼，她哀哀道：“相公，婆母，别赶我走，我以后肯定多干活，你们别生我娘和我大嫂、二嫂的气。”
“好你个赵宝妹，糊涂东西，我跑来给你撑场子，为了你少在婆家受欺负，我跟人打架打得身上都是伤。
你反倒赖在我头上，我就不该管你，你在他苗家被饿死也是活该！” 张秀娘冷笑一声，她脸上好几道血口子，皮肉外翻，瞧着怪可怖的。
赵宝妹茫然道：“二嫂，我，”
“别问我喊二嫂，我可担待不起。” 张秀娘冷哼一声。
“弟妹，少说两句，不要跟妹子一般见识。” 王英笑着打起了圆场。
“大嫂，你是贤惠人，我不如你。你为人家好，人家心里可不一定记着，我可不想又□□，又要落下个埋怨。” 张秀娘刺道。
王英娘面皮紫涨，想去扯她衣袖的手停在了半空，最终又无奈地缩了回去。
张秀娘冷哼一声，人便离开了。
刚打架时，马氏那可是下了毒手的，捡起地上的砖头就往张氏头上砸，拽踢咬那叫一个不含糊。
张氏想着对方是闺女的婆母，手轻，反留了几分力，只反剪了她双手，又喊大媳妇和二媳妇来帮忙。
等她钳制住马氏时，周村正人也来了，两拨妇人就此作罢，张氏额头上缠着布巾被血泅湿了一大片。
她到底身强力壮干惯农活的，只扯了路边的小蓟草，用牙嚼碎捣烂了敷在伤口处，再用布巾缠着头。
马氏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有的嘲讽之意，她昂着头得意看向张氏：“你闺女赶都赶不走呢。”
“马氏，你给我住嘴！” 周村正大喝一声。
“文才，娶个媳妇不容易，你别犯混，你到底是读过书的，明理，不要被你娘几句眼泪给糊弄了去。”
“儿啊，娘头晕，娘快要被人打死了。哎呦——” 马氏手扶住头，踉跄几步人就要往地上软去，但当她对上周村正那冷冰冰的眼神时，她又讪笑着拍打着裤腿上的灰站了起来。
马氏是什么样的，周村正心里清楚，她自打当媳妇时就掐尖卖乖的，后头马氏的公婆都去了，更是没一个人能压制她了。
周村正不过多说，一个熟悉马氏跟底的婆子开了口，这婆子是苗家的本家，是苗文才阿爷的隔房堂嫂高氏。
高氏撇撇嘴：“文才她娘，你从年轻时就晕，这么多年了，一有事儿你就往地上歪的毛病，你还没治好啊。”
人群中发出几声稀稀拉拉的嗤笑声，马氏紫涨着面皮，只拿眼睛瞅着鞋面，高氏是她嫂子，自然说得她。
张氏冷哼一声，看了眼自己这个扶不上墙的闺女，她道：“苗文才！我家宝妹还轮不到你来说她，既是你不满意她，那就签了和离书，两人好聚好散，我家宝妹照样是好姑娘。
刚好周村正和各位乡亲乡邻的都在这儿，大家做个见证，我家闺女才进门，就被马氏苛薄的命都丢了一半，是他苗家做的不厚道，并非我赵家故意上门找事。”
“老嫂子说话在理，我爱听。我们大伙儿不是眼盲的，马氏是啥样的，我们都清楚。”
“可不，她一撅尾巴，我就知道她要拉什么屎。”
“她儿子要不是秀才，哪家愿意把姑娘嫁到她家去？她把本家的亲戚都得罪了个干净。”
“现在这些细碎功夫又来折磨自己的儿媳妇来了，现在好喽，儿子又要打光棍了。”
几个妇人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这事儿到底不是周村正想要看到的，这不是坏他三里庄村的风气吗？以后别人提到三里庄村，就会说他们村婆婆厉害，苛待的媳妇连饭都吃不上，差点饿死。
以后村里的年轻儿郎还要不要娶亲了？
周村正劝道：“赵老弟，您看，这，这舌头跟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呢？
有道是清官不断家务事。何况这婆媳之间，一锅搅饭的，哪能争个输赢呢？
这事儿怪文才，没能管好他娘，文才那边我去说，您看，弟妹那边？”
赵村正摇摇头，老实巴交道：“家里你弟妹做主，我都听老妻的。”
周村正：“……”
“老大，老二，老三，给我进去搬嫁妆。”
“好嘞，娘。” 赵大郎早看不惯这婆子了，从成亲送嫁妆的那天起，赵二郎、赵三郎跟在后头跃跃欲试的。
三个大男人人高马大的，文弱的苗文才哪里是对手，他被赵大郎拎鸡崽似的拎到了一旁。
很快几个大箱子就被抬了出来，连带着那大条的猪腿，哥几个不含糊，抬上就走，后头跟着牢牢拽着闺女手的张氏，两个儿媳一左一右地跟在母女两个身边。
“闺女，拿出气势来，不能服软。夫妻两个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对付你婆婆那样的，你要强势，你不强势，她就吃定你了。”
马氏压低声音耳语道。
赵宝妹面露为难，“可是，娘，”
马氏见嫁妆猪腿都被抬走了，她急得不行，顾不上什么脸面了，给儿子娶媳妇她可是花了大彩礼从外村找的。
就是因为她的人品，她儿子在本村根本说不上媳妇，苗文才本有个秀才名头，便是镇上的姑娘都说得。
可他偏有个这样缠不清的娘，他自己又不事生产，家里一穷二白的，知根知底的人家，自然不会把姑娘嫁与他。
就在赵家人要上斜岔坡路时，马氏几步追了上去，丝毫不见平日一歪三倒的病容。
“亲家母，亲家兄弟嫂子，你们这是闹得哪出？这怎么就抬着嫁妆走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马氏讪讪笑道。
张氏驻足冷哼：“闹？我老婆子可没空跟你闹，家里好几个孩子等着呢，我还要家去做饭去呢，没空跟你闹。”
马氏笑得讪讪的，热络道：“是我嘴碎了些，不该与新妇置气，有道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张氏老神神在在地袖着手，就是不接一句话。
马氏见劝不动张氏，便去拉赵宝妹的手，委委屈屈道：“宝妹，是我这个做婆婆的不好，你看，你劝劝你娘，你和文才刚新婚，这就闹得要和离，这多不好。”
赵宝妹跟着娘家人一起回去，村里人自然要说马氏这婆婆厉害，才新婚就逼得儿子儿媳和离，到时，她儿子再找可就难了。
“文才，给你媳妇配个不是。” 马氏忙拍了下儿子的后背。
苗文才：“宝妹，是我不好，你别跟我娘一般置气。”
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感情。
赵宝妹忙急急道：“相公，不怪婆母。”
“娘，这事儿就做罢吧，我跟文才两个人以后好好过日子。” 赵宝妹恳求道。
张氏倒也不是真想让闺女和离，既然亲家母道歉了，管她真心还是假意，两个孩子能糊涂过下去自然是好，大不了她从私房里拿出些银钱偷偷贴补闺女就是了。
张氏顺坡下了，她道：“宝妹，你给老娘支棱起来，以后谁再给你气受，直接上去照脸扇。谁要问你，你就说是我娘教的。
那些虚的名声你不要在乎，你都快要饿死了，你哪能在乎这个呢？你说是不是，亲家母。”
“是，是。” 马氏笑得一脸尴尬，一口银牙只能咬碎了往肚里咽。
村里婆媳打架不是稀奇事儿，就算是闹将出去也无人管，毕竟这是家事儿，谁能理得清谁对谁错呢？
……
“阿女啊，娘虽泼些，却阴差阳错地为你避开了这桩婚事，要是你嫁到那苗家去，指不定你在苗家受罪呢。”
赵素梅一边揉面一边絮叨，黄老爹带着小儿子黄阿平，连同着女婿王大牛一道去河里摸鱼去了。
家里就黄阿女跟她娘在。
黄阿女坐在灶屋门口择葱，她把黄的、老的葱叶子撕掉，脚边儿落了一地葱皮，篮子里是新鲜水嫩的葱。
“阿女，娘给你烙些葱油饼带着，你最爱葱油饼了。” 赵素梅乐呵呵地把面揉好，盖了湿麻布在一旁醒发着。
她搓了搓手上沾的面絮，使劲往地上拍了拍，地上掉了不少小的面疙瘩，嘴里咯咯咯地唤着鸡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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