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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佳佳牵着阿辰的手，阿辰的手牵着装满零食的塑料袋，从超市回宿舍楼的一路都充满着热恋中人的甜言蜜语。
路过一处商场时，佳佳察觉一些怪异。楼底下围着一圈儿人，人人吃力地仰着脖子向上看。阿辰也指了指上面，说：
“快看，有人要跳楼！”
佳佳的眼睛一亮，瞬间也加入到长脖子的队伍中。只见五六楼高的商场，天台的边缘处真的站着一个女孩儿的身影。
依稀是长发，纤瘦的影子，看不出眉目和神色，离得太远了。
不一会儿，消防车也到了，几个管事儿的飕飕窜上楼去，天台上好似有人在和女孩儿沟通。
“嗨，让我拍一个，机会难得！”佳佳松开阿辰的手，拿出手机。
“这样不好吧！”阿辰阻止。
“你看看周围？”佳佳撇撇嘴，围观的群众哪个不是化身摄像师？不远处还背着书包的小妹妹在发朋友圈，一旁的小伙子在拍录像，手酸得直报怨。
夏日炎炎。
女孩儿迟迟没有被劝服，当然，也没有跳下来。
佳佳拍了几张，只觉得背光，效果不好。
一旁的群众，也由兴奋，变得焦急。
“到底跳不跳啊，手机都快没电了……”
“好热啊，什么时候才结束？”
“不看了，我们走吧。”
“都看了十分钟了，现在才走？没准你一走，精彩的就来了！”
“什么是精彩的？”
说话的路人却闭嘴了。
大家心知肚明，却又明白，这事儿难以启齿。
大家都想看着她跳下来，血溅三尺，肝脑涂地，给这个大太阳的夏天带来一点刺激的清凉。
他们嘴上说的，是“好端端的生命，真是太不珍惜了”。可不多久，当女孩儿犹犹豫豫的身影从天台撤了下来，在一群消防警察的簇拥下出了商场，佳佳犹然听见一些闲言碎语，
“搞什么啊，搞半天，说跳不跳！”
“喂喂喂，你小声点。”
“浪费时间，走啦走啦！还不如去看场电影！”
女孩儿似是听见了，落寞而苍白的脸抬起来，转头望了望。只见人群难掩失望的神色，几个举了许久的手机刚刚被放下来，又赶紧抬起来，对着她难以言喻的脸一通猛拍。
……
“阿辰……”回去的路上，佳佳忍不住地问他，“你说，那个女孩儿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走下天台，却发现其实人人都在指望着看她跳下来……她会怎么想？”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大家都不是恶意的。”阿辰不以为然。
佳佳却沉默了。没由来地，她总是想到那个女孩儿最后得表情：
尴尬的，惊心的，愤怒的，失落的，痛苦的……
她会不会很后悔，后悔没有让那些看客们得尝所愿呢？
……
多少年过去了，霍佳佳由一个青涩的大学女生渐渐转变，初入职场，沉沉浮浮，看不见出路。
她没料到，这么多年，她竟没有再忘记过那个表情。
当她在公司的例会上犯了错，被领导批评得一无是处时；当她在客户面前被种种要求压得抬不起头时；她总觉得自己就化身成了那个跳楼的女孩儿，周围的同事和朋友都冷冷地看着她，在轻轻地呼喊着：
“跳啊……跳啊……怎么没还跳……谁再去推她一把吧！”
她拼命维持着清醒，却又冷汗直冒。
……
而她和阿辰呢？磕磕碰碰，也终究还是在一起。
直到那天，她从阿辰的手机里翻到他另结新欢的铁证，她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清醒过来时，她才发现自己上了出租屋的天台。毕业许久没有自己的家，她挨多少骂，受多少委屈，都买不来这个城市的一间厕所。
她站在天台的边缘，也不记得自己站了多久了。不知是哪个上来晒衣服的邻居报了警，她看见消防车过来了她看见几个消防员冲上了天台，试着和她沟通。
“孩子，别想不开，生命多可贵啊！”消防员是个大叔。大热天的，全副武装。
佳佳看着大汗淋漓的消防员，眼眶居然热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苦，难道别人就不苦了吗？她的心开始动摇。
但，当她回头，望着楼下时，她看见了什么？
乌泱泱的群众好似一片黑云，有大妈，大婶，大叔，小弟弟……有些面熟的，可能早上出门才打过招呼。
他们举着手机，拍照，拍视频，交头接耳。
他们可能正在发朋友圈，发微薄，呼朋唤友地围观。
“哇，有人跳楼耶！”
刺耳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佳佳的眼前模糊了，好似回到了大学时的那一年夏天。
她摇摇欲坠，感觉身子越来越轻，几乎要坠落……
不……可她不想死啊！她赶紧让自己冷静！
她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正想回头是岸，却忽然之间，在人群中，她发现了一个最熟悉的身影。
是阿辰。
他也站在人群中。
他也举着手机在拍。
他的眼熟和所有人的一样……
“到底跳不跳啊，手机都快没电了……”
“好热啊，什么时候才结束？”
“别走啊，说不定精彩的马上就来了！”
“什么是精彩的呢？”
那年夏天的声音，她居然一点也没有忘记。又或者，是此刻再次上演。
佳佳困顿地闭上眼。
周围的人一声又一声地惊呼，像惊叹，像惋惜，又像是喜悦……
……
阿辰曾经说，“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大家都不是恶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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