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八章—西域游记马脑(十九)
胡人果然与中原人相貌殊异,衣着服饰也大有不同。
他们的头发很卷很蓬,还有点儿褐棕色,鼻梁很高,眉目轮廓很深眼睛很大,头上戴着或圆或尖的帽子,衣服很奇特,上面的花纹奇丽多变繁复多样。
星何看着他们不自觉摸上头发和脸庞下巴,“好多胡子!他们有好多好蓬的胡子!我就没有!”
“……这话你已经重复了三十二遍。”解秋寅替他数着。
“吃饭的时候汤水不会洒到胡子里么?怎么洗干净?为什么不把胡子拔了?”
“三十三遍。”
“……你要是说明白我能这么问么?”
“问他们去,我怎么知道。”解秋寅也确实不知道。
“……没意思,不跟你玩儿了。”星何跑走了。
“……”解秋寅也觉得没意思,光盯着人家看,一看就半天,能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去翻翻县志类的书。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跟上去。
星何更重要。
“我知道你想去看书,你去嘛,我和青哥哥一起玩,晚上会回去,不用担心。”星何走到玉石铺前就看到孟怀青在铺子里看东西。
“我陪你,不去看书。”
“你不要这样秋寅,我不想要你勉强,你想让我开开心心,我也想让你开开心心呀,我俩喜欢的东西不一样,你不强迫我喜欢你喜欢的,那我也不强迫你喜欢我喜欢的。”
“……你竟然能想到这里。”解秋寅有些吃惊,“我可没教过你这个。”
“我自己想明白的,真的,秋寅,我不生气,你去嘛!我和青哥哥玩。”星何推开他,“去吧去吧!”
“好。”解秋寅摸摸他的头,“别一个人乱跑,跟着你青哥哥,早点回来。”
“嗯,我记着啦!”
玉石铺内。
“掌柜的,这个怎么卖的?”孟怀青问店铺老板,高昌国人。
“这位客官看着面生,念你是新客,一千钱。”高昌国老板一口地道的中原话。
“一两?!疯了吧!”孟怀青大惊小怪,“不就一个石头长得奇怪了点儿嘛!”
“这位公子你可不知道,我的这些马脑坠马脑链马脑杯可是于阗特产!你们中原可少见,这在你们大兴洛阳可是连王公贵族都求之不得的,一两银子已经很便宜了。”中年大胡子高昌国老板笑道。
“阿弟过来瞧瞧!”孟怀青向他招手。
“……”
孟怀青手中拿着一个水滴形颜色艳丽的石头让星何瞧,“你看这石头里面有什么?”
这小马脑只有两寸长,大小还可以,通体赤橙色,间有黑白色花纹,搁在手里,坚硬润滑还有点儿重。
“……有什么?”星何问。
“……”孟怀青不想说话,“你仔细瞧,这黑和白的单看像什么?”
“……”星何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像……没看出来……”
“……像熊啊!熊!白熊!”
“……我再看看。”星何又朝白熊的样子上努力想了想,“确实像唉!你这么一说还真像!”
“这花纹可是天然形成的,没有经过任何人工雕琢,带图案的马脑可稀奇了!”老板热情介绍,“一两卖给你我还嫌亏了!”
“成交!”孟怀青毫不犹豫大方掏钱。
“唉好嘞!客官还需要点儿什么尽管挑!我便宜给你怎么样!”老板接过银子笑呵呵道。
“阿弟,你要不要也买一两个回去挂在腰带上,好看!”孟怀青拍拍星何肩膀。
“……行,那你跟我一起挑。”
于是两人就这么认真又挑起了马脑。
“这个……”星何拿起一个圆形小坠子仔细瞧。
同样的赤橙主色,星何仔细瞧着,一条条丝线般的各色纹路,起起伏伏,像是天上的七彩流霞,灿烂如火。
“这个好看,像天上的云彩一样。”星何把马脑给孟怀青瞧。
“我倒觉得像火,熊熊燃烧的大火,确实很好看。”
“业火烧尽一切罪孽,佛祖在上,公子佩戴这马脑一定会辟邪护身保平安!”老板补充道。
“佛祖?我不信佛。”星何听了孟怀青给他的解释回老板,他连半吊子道教徒都不算。
“无妨无妨!佛祖宽宏大量佛法无边,芸芸众生可都在他的庇佑之中,公子不信佛照样可以保护你平安无恙。”
“……还可以这样啊?”星何明白过来,“那这个我要了,我还要再买一个?”
“咋了?你想送给你的秋寅?”孟怀青又碰碰他的肩膀,“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是什么?”
“就是送给他的表达你喜——的心意的信物。”孟怀青差点忘记了,好险……
“不知道……我就是想买一个送给他。”星何笑。
“这样吧,公子既然想要,那一两银子公子可以任选两个,如何?”老板今天生意好,很高兴。
“多谢掌柜的。”星何又去挑别的马脑了。
“你说秋寅喜欢什么颜色的?”星何问孟怀青。
“不知道,不过他肯定不喜欢你那种灿灿烈烈招摇过火的。”从他穿衣服的品味上就能看出来。
“……可是我觉得很好看。”星何喜欢花里胡哨的。
孟怀青替他想了一下,“看他平日衣着,应该是喜欢皂色、灰蓝、苍色……反正越暗越好。”
“可秋寅穿过浅色衣服的,我记得。”
“人长大了,就喜欢装深沉。”孟怀青边调侃边帮他挑马脑。
“那我下次也穿暗点儿的衣服,还耐脏,好洗。”
“你可别,你穿青白色最好看,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情好。”
“是么?我也很喜欢青白色!”星何笑。
“过来,你看,我给你找着一个好看了的!”孟怀青招呼星何。
“这个,你看这个像什么?”
“……还让我猜?猜不出来。”星何不想理他。
“……橙红的圆点像一个太阳,这几道黑色的线像山的轮廓,还有旁边的几小团橙色的块儿像云霞,不对,是朝霞。”
“……还真像……还有点儿雾雾的感觉……”星何放在眼前仔细瞧。
“这是一幅日出奇象,意境挺美的,‘昤’即日光,日出之光,寓意好,送给你的秋寅刚好合适。”
“你说的是秋寅的‘昤’字吗?”
“对,杨昤的‘昤’,日出东方,天下即白。”
“……嗯,确实挺符合的,那我就要这个了!”
“回去跟他说,你特意挑了这个送给他,你很喜欢它,希望他也喜欢,明白么?”
“可这是你挑的,不是我挑的。”
“……那总归是你买的了吧?”孟怀青这媒婆好难当……
买完了马脑,星何和孟怀青又去绸缎铺买新衣裳。
既然说解秋寅不常穿浅色衣服,那星何这回就献一回殷勤,偏要买一套浅色的回去给他穿。
星何与孟怀青各自挑挑选选,脱掉原先的襦裙直裾,选了布料颜色又鲜又亮的胡服,完美地把流氓的那种土和俗穿了出来。
孟怀青选了一件外白内青夹层胡服穿在身上,头上还戴起了尖帽。
“怎么样?!”孟怀青捋捋他那并不存在的胡须,学着胡人的语气问星何。
“……腰带勒得好紧……你不嫌紧?”星何认真地打量问。
“请你忽略这一点儿,重要的是整体!是气质!怎么样?”
“……很好看。”
“阿弟眼光真不错,我也觉得很好看!”孟怀青心里美滋滋。
“……穿在秋寅身上一定更好看。”星何突然起了歪心思,“这套衣服我要了!”
“不行,先来后到!”原来不是在夸我的!
“给不给?”
“不给!”
“给不给?”星何一步步紧逼,“我数一二三。”
“不给!”
“不给?那好。”星何上前猛扑,“我抢啦!我抢啦!”
接着,一阵噼里啪啦叽哇乱叫……
星何大摇大摆出了绸缎铺,换回了他的素靛襦裙,手里拿着从孟怀青身上扒下的胡服,头上戴着圆尖帽,独留嘴歪眼斜还流口水的孟怀青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
衣服被扒得只剩下里衣来着了……
“娘子们莫看莫看!”有好心人帮他。
“客官,没事吧……”
“安演你这个混蛋!!!”
星何选择听不到,他拿着衣服,又在街上闲逛了许久。
买了好多东西。
“你买银壶干什么?”解秋寅问满载归来的星何。
“倒水喝呀。”
“这儿有茶壶。”
“可又不是镀银的,不好看!”星何学会了嫌弃,“你看这壶,在阳光下还闪光!能刺瞎你的眼!还刻了好多花可漂亮了,你要不想装茶,装蒲陶酒也行!”
“那酒呢?”
“……没钱了,没买。”
“这银瓶呢?买来干什么?”
“插花呀!花开在银瓶里多金贵!比我都金贵!”
“那花呢?”
“……哦,好像没有卖的。”
“……”解秋寅扶额。
星何赶紧讨好,“你看,这是雌黄,我特地买来给你用的!你要是写错字了可以用这个擦掉!”
“我不需要。”
“……你看!还有这个,盐绿!颜色多好看呀!”
“……那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的么?”
“……不知道,觉得它好看就买了……”
“那也不用买五斤吧?!这是药材不是玩儿的看的。”
“你看!还有白叠子!可以做衣服穿!”
“你穿白的?”
“……不穿,不耐脏,买给你的……”
“我就耐脏了?”解秋寅气笑了。
“……那这个你穿么?”星何把那件从孟怀青身上扒下的胡服递到解秋寅手里,“这个又有白又有群青,一半一半,不算白,浅色的,你穿么?”
“不穿。”解秋寅拒绝。
“这可是我专门买给你的……”星何有些失落。
“我还给你买了一块马脑石,可好看——”
“我不要,退回去。”解秋寅看都不想看。
“……那好吧,我把这些都退回去。”星何拿过盐绿银瓶银壶白叠子等,叠好那件胡服。
“香枣这些吃的留下。”
“那再留一件衣裳吧!就这一件!”星何还是不死心,“就一件!”
“你穿?”
“……”星何只好妥协,“马脑你也不要么,可好看了。”
“没兴趣。”
星何出门,抱着这些东西准备退回。
星何刚走没一炷香,白泽和孟怀青勾肩搭背跌跌撞撞进了门。
白泽手里拿着和星何那个一模一样的银壶,边走边朝孟怀青马脑杯里倒蒲陶酒。
“孟兄……干……再干……一杯!”两人脸上四酡红晕,眼神迷离还打着酒嗝。
隔老远解秋寅就闻到了熏天的酒气。
“好……好……”两人跌撞来到解秋寅案几前猛地一屁股??儿坐下。
“哎呦……屁股疼……嗝……”白泽将酒瓶搁在案几上。
白泽会完姑娘就来请街上的孟怀青喝酒,还喝醉了。
“……嗯……好酒……”孟怀青将杯子端到白泽面前,“兄弟……再续一杯……”
白泽抖抖擞擞将酒倒入马脑杯,酒在案几上洒开。
“……”解秋寅全程面无表情。
“如……如此佳酿……天……天上……无有啊……嗝……”白泽红着脸呵呵笑,“我……从未喝过如此奇特的酒……还……还是蒲陶味儿……的……嗝……”
“我……我也从……未喝过此酒……嗝……”
“两位酒喝饱了没?”解秋寅问。
两位闻言,懵懂抬头,又相互对视一眼,“我……我们……怎么回来了……”
“……嗯……不晓得……怎么就……就回来了……”
“那两位喝饱了么?”解秋寅再问一遍。
“……饱……嗝……”孟怀青打了一个酒嗝,“了……”
“吃……吃不……下了……”白泽也打了一个饱嗝。
孟怀青朝四周努力睁眼看了看,又看了看解秋寅,“怎么……怎么小贱人……没在……你没穿胡服……我的……被小贱人抢了……”
“……”
孟怀青似想起了什么,勾上白泽肩膀,龌龊地问,“白兄,你有没有……有没有……”
“……当然有……”
“我……还没说什么……”
“………没说……我也有……”
“你有没有……专治……小贱人的……什么办法……让我也好……欺负上他一回……”
“小贱人……谁……”
“安演!”
“怎么就成……小贱人……当着解兄面……可不能说……背地里说……”
“……”解兄……
“他扒光我的……衣服……”
“非礼你啦……嗝……”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
“刺激!嗝!”
“害我……丢人现眼……”
“刺激!”
“……给解兄……献殷勤……”
“……?”
“胡服……被抢走了……”
“……”解秋寅算是了解了大概。
“亏我还……还让他买马脑……一个给自己……一个给解兄……挺好看……”
“……哦……我能看看……么……”
孟怀青将腰间马脑坠取出递给白泽,又对解秋寅道,“……把……把你的……马脑……给……拿出来……我们瞧瞧……”
“已经退回去了,没在我这儿我没见过。”解秋寅道。
“???”孟怀青白泽相视一眼,再然后相视一笑,“呵呵呵——”
“???”解秋寅满头问号,看着两个酒鬼作什么妖。
两人又同时看向解秋寅,同声道,“你这样是娶不到媳妇的……嗝……”
语气还颇为义正辞严。
“……”他不娶媳妇,安演也不是他媳妇。
“解兄……和和他祖父一样……抠……抠……抠死了……”白泽指着解秋寅道。
“钱钱钱……都不舍得给媳妇……花……嗝……还让人家退回去。”孟怀青指着解秋寅道,“亏……亏人家……还……还处处……想着……想着你……呢……嗝……”
“我抠能给你们钱让你们尽情去花?”解秋寅笑,“买那些无用的东西还不如买一两本书看,我只是觉得不值而已。”
“……”孟怀青白泽又相视一笑,互相用手指着对方,又同时指向解秋寅,然后咯咯咯笑。
“那你就和……和你的书……过一辈子吧……嗝……”孟怀青笑。
“抠……抠门……酸腐……抠门……活该娶不上……娶不上……”白泽咯咯笑,“别人不会跟你……小弟……更不会跟你……抠……不解风情……抠死了……”白泽咯咯笑。
“……嗝……”
“……嗝……”
两人同时向后一倒,扑通倒在坐垫上,睡了。
就算他喜欢星何,也不能纵容星何的一切行为吧。
乱买东西就不行。
“……”解秋寅不打算管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转身出了房门。
半个时辰后。
解秋寅将熬好的香枣羊肉汤端进房。
“嗞……咕咚咕咚……好喝!”星何倒满一杯蒲陶酒又灌了进去,“咕咚……咕咚……好喝!又怪又好喝!”
星何坐在两头兽对面,就着那个马脑杯,一杯又一杯豪气干云地灌了七八杯下去,看见解秋寅进来,呛了一口直咳嗽。
“……”
“这不是我买的……我……我都退回去了……我来的时候已经在这儿了!”星何赶紧解释。
“我知道,吃饭。”解秋寅笑。
“嗝……我喝饱了……吃不了……我……我先回去了……”星何说着便起身往房里跑。
“……”
那这一锅好汤就便宜了解秋寅和孟怀瑗这两个稍微正常的人。
星何确实饱了,喝饱了就想睡觉,盖上被子,身上热乎乎的,脸上也热乎乎的,闭上眼,没多久就睡了。
滴酒未曾沾,哪能沾酒不醉?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