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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暗之卷10 永生
沙利叶堕天的一周后，撒拉弗广场铺满了云霭，满天霞光笼罩着至高天，金玉与赤红相交，亘古的钟声敲响在大圣堂。钟楼淹没在泼墨般舒卷的层云里，金筑的钟摆只露出圆周细微的端倪。
红云铺成地毯，天使们洁白的羽翼是覆盖在天空的棉絮，金座马车拉着权贵自上空落下，神女们繁复的裙摆在白玉阶上铺下各色花瓣般的剪影。
星辰之战的阴霾尚未散去，水晶天已经迫不及待的迎来了新一轮的晋升。三分之一空缺的席位需要被填补，新任副君被任命时所有人都处在长夜的惊惧中，而现在数千年的动乱也不过是不能被提起的尘封古卷。
长夜的压抑在天堂盘桓太久，无数空掉的宫殿和飘零的产业无不昭示着黄金盛世已经结束，而神族却仍然不愿从繁华的幻梦中苏醒。路西法，神族的弥赛亚，虽然被重新记载成将天堂分裂成两半的背叛者，却依然在无数人脑海中保留着最完美的容貌和不朽的光辉。
他是最热烈的颂词里长存的诗篇，从荒芜中走来，光辉被赋予了更鲜明的意义，也将是长夜里萦绕的梦靥。晨星堕落，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神族需要一场新的庆典来推翻压在天国喉咙上的刀刃。
秘境中的银河空缺了大片，剩余的银辉终于在御座两端连成直线，第一个吉日。
数万里烟波浩渺，云霞簇拥在道旁，悠扬的吟唱声冲散了紧绷在天国的弦。创世神在这一日赦免了禁闭之所和天使牢狱中所有的罪孽，神族的灵魂归于纯净，新晋的撒拉弗将在圣殿被赐予圣体。同时三重天将迎来新任的领主，炽天使然德基尔，会代替沙利叶成为新的御座天使，接管基路伯天使军团和至高天的月之宫殿。
七分之一的神力授予新的大天使。那一时间圣光从神座上铺散，像是千万飞鸟扑腾着羽翼跃满整片苍穹，所有黑暗与阴霾都被驱散。圣殿满席都是跪立的身影，六翼的边缘融于金光，目光虔诚而庄重。
在此神迹之后剩下的一切都再微不足道，冗长的述政结束后创世神端坐于神座之上隐去，充盈在殿堂内的光芒却好像没有削弱一般。
梅丹佐从右席上走下来，郑重的交出了手上的军令，暖橙色的头发束在脑后，眼神温和却不再无知。新任副君的前几年并不好过，至高天无数人都在期盼着他的下台，却没有谁敢当那个代替他成为统治者的勇士。
而梅丹佐毕竟没有大家想的那样简单，他发行的政令和修改的律法看似细枝末节，却在不知不觉间将天堂规束到了另一条路上。
法典上曾写，神族的信仰融于血脉。祝祷词从婴孩的第一声啼哭开始教授，撒拉弗生于光明即是父神的子女，更当常驻水晶天。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加严苛的各重天关卡禁令，和炽天使必须长居至高天的“倡导”。
人们说梅丹佐笑里藏刀的变化来自于拉斐尔的教导，嘲讽着新任副君与风之天使在大圣堂的各种眼神相合与不正当关系。
“那么恭喜阁下了”，梅丹佐将打着魔法封印的文书一并递到然德基尔手上，眼睛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对方肩上两道金纹的徽章，“这次大天使的权利是真的了。”
“一切光荣和权柄都归于神主，父神的恩泽遍地，只不过这次落在我肩上”，然德基尔点头，接过文书之后就毫不拖沓的转身往殿外走去。
朝会之后大圣堂很快就空荡了下来，一些看似愉悦的谈论声和优雅婉转的语调在他听来格外刺耳。
前方加百列拽着自己深蓝色的外袍，走路都像要踩着风跳起来，金色卷发在背后晃荡，“乌利尔，你的软禁提前结束了，不开心吗。现在你的小男宠可是跟你一样了，甚至还有更加清白的案底，今天大圣堂这么多人，谁不知道真正得意的是你呢。”
“得意什么，他们以为御座天使只要站在父神面前唱唱赞歌就行。”
“有件事我觉得你该知道的，父神不想让今天的朝会染上阴霾。不过水瓶宫和室女宫过两天就要深入第三狱，据说路西法逃到了那里，他没有死，虽然活的也不如当副君时候那么好了。”
“跟我无关，可闭嘴吧加百列，我没有再想与你兄弟相称。”
“这可是神意。算了，你不想听我就不说这个了，禁令都已经撤下了。重获自由之日我亲爱的乌利尔殿下是要去哪里玩——”，加百列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让话语一字不落的传近他耳朵里。
“耶路撒冷，天宫城。父神大赦，普天同庆不是吗。”
“哎，那我也去”，加百列笑眼弯弯，跟着笑的暧昧轻浮。
然德基尔默不作声的快步走出了大圣堂，与殿门前闲谈的众人擦肩而过。神色绷的比晋升时还紧，金箔纸在手上被捏出了皱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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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结尔为这暗流四涌的至高天头疼不已，等众人都离开圣殿后直接回到了秘境。
深蓝天幕上满天星辰落下一地泠泠银辉，神主面对着棋盘的背影如同刻在大圣堂门上的雕像。不偏不倚，亘古无波，众人瞻仰。
“父神……”，拉结尔开口，低头看了眼散落一地的稿纸又摇了摇头，无话。什么预言都没有，至少在未来的数千年之内天堂不会再有浩劫发生，此后的星轨他再无法运算。
“所有人都认为现在的副君并不合适，你也这样认为”，神主到底还是听到了他的一声叹息，背对着他漠然开口。
“我无权评判副君殿下，更无权评判您的决定”，预言天使低垂双目，“星轨在未来数千年之内不会有变，这是我能算出的最长时间。往后是一片虚空。晨星堕落之后依旧有满天星辰，人们只是还不适应新副君的处事方法，路西法任天国副君半个纪元之久，已经成为了大多数天使眼中信仰的化身。”
“您长久立于神座，极少有人能窥见您的真容，副君代行神权即是借了您的光辉。梅丹佐殿下在不久之后也能成为新的化身。您赋予了他‘神之颜’的称号。”
“不久之后？你在一个纪元之前就预见了晨星的堕落，自成年后从未出现过窥见数千年后一片虚空的情况。拉结尔，在秘境之中太多掩饰并无意义”，银辉倾斜，耶和华自棋盘一侧起身，转过头来看他，神色淡漠而空洞。
拉结尔抿着嘴没有答话，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他走进预言秘境时根本看不懂星图，算式只能归纳出近五百年的轨迹，预言也都是模模糊糊。而一个多纪元过去，他的能力一直在增长，成年之后更是能预见数万年的意象。虽不明确，但不至于一无所知。
晨星堕落之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意象只有虚空。一片浓黑，与闭上双目放空一切时无异，甚至虚空就是意象本身。
“虚空就是你的预见，生命之树将要死去，精灵族大先知的预言书里也一样写了”，耶和华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怎么会…”，拉结尔瞬时睁大了双眼。神族极少言死，天使会说去世，说殉道，说牺牲，说献祭，说往生，却极少说‘死’。他们的灵魂永远不死，在光明之中往生，生前的罪和怨恨都被洗涤，带着新的美德重沐光芒。创世神将永生之木植于伊甸园，生命之树的七日七夜即是回环往生。光明不会死。
那一刻他是目盲的，他亲眼看到神主的脸上突显出痛苦的神色，不是悲悯，而是囿于肉身的痛苦。像往常人一样咳嗽，并不剧烈，却像濒死者沉重的呼吸。传说生命之树的力量即是神的力量，如今那道生长在巨大树干上的疤痕也一样植根于神主的躯体和灵魂……
“父神！”，预言书徒然落地，拉结尔慌张的扑到神主面前想去扶助那具或许会倒下的躯体，而在指尖碰到手腕的瞬间他感受到了更大的心慌。
神力衰微，这样的留言只蔓延在水晶天，大天使们从历史的起点走来，懂得比常人更多的过去，而这一流言一直被视作最大的叛乱。这一流言也是一个事实。
预言天使在此时终于看懂了一直以来不能理解的异族古籍，和数千年后的星图。神族不谈死，却必须谈到终结。神主的力量已经弱化了太多，维持不了生命之树的运转也维持不了自身灵体化的状态。
但他所跪拜的身影依旧是顶天立地的。
“是不是……其实不必赐予新领主七分之一神力的……我不相信您会…”，他双膝跪地垂下头去，眼泪抑制的从眼眶滑出。神族极少言死，他更不能说神的死。
“我不会死”，冰凉的指尖掠过他的脸颊，耶和华扶着他站起身，“我是永生，毁掉的只是这个天堂。神欣喜于所有的造物，而作为天国的君主，我不止将其视作向我祈祷，悔恨与顺从的造物。”
他手握着权杖接受庄严礼赞，眼神本该同云霭一样无波，却在捡起黄金和不枯花编成的花冠时扬起了笑意。如今也要为这流经极乐花野，转为琥珀之泉的祝福清川而结束永生。[1]拉结尔突然明白了神主的话，睁着泪眼再不能言语。
“新的副君号称‘神之颜’，御座天使有足够的力量守护天国，而你是我的眼睛。在生命之树得到挽救之前，我将不会再以实体化的形式出现。”
“是为了救天国还是……”，耶和华从秘境离去，光芒同雾气般消散，拉结尔怔怔的看着那副棋盘还是没有说完最后的问句。
一切国度，光荣，权柄都归于父。他没有立场质问神主的任何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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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改自弥尔顿《失乐园》第三卷
原句“向两宝座深深鞠躬，庄严礼赞，严肃恭敬地把黄金和不枯花变成的花冠，投掷在地上，那永不枯萎的花最初曾在乐园生命树旁开始含苞……（省略一小段）……流经极乐花野，转为琥珀之泉的祝福清川。”
这章看得懂算我输！没事 拉结尔看懂就行了，100章后【应该没有那么多吧QAQ为什么不知不觉写了那么长啊】后就能懂了[.
可以瞎猜猜中算我……算了，不可能猜中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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