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音女官

　　“有，等下奴婢写出来给您看。”

　　“嗯。”

　　“不知可否看看小皇子？”

　　“他在这里呢。”

　　谦妃指了指自己的床内侧。果然，小皇子在里面睡着，裹着明黄色的襁褓，看起来白白嫩嫩的。

　　秦惜音由衷地夸赞：“小皇子真可爱，还很有福相。”

　　“哈哈，等他长大了，还要请你教他学问呢。”

　　“皇子们的教学自有名臣、大儒负责，奴婢才疏学浅，岂能胜任？”

　　“他当然会有专门的师傅，但闲暇时你也可以教教，你完全有这个能力。到时候，我也会给你发工钱的。”

　　秦惜音笑道：“谢娘娘赏识。”

　　两人又闲聊几句，秦惜音怕打扰谦妃休息，便起身告辞了。

　　离开之前，她把自己新作的几首诗写了下来，给谦妃看，谦妃也夸赞了一通。

　　最近这几个月，瑾妃也时不时地叫秦惜音给她代笔写诗，但是频率比以前少了。

　　所以，秦惜音有空自己作诗，自娱自乐。

　　秦惜音离开了谦妃的住所，来到了莫寒星所在的偏殿。

　　莫寒星一直跟谦妃同住，所以走几步路就到了。

　　没想到，连莫寒星这里也挤满了人，宫人和妃嫔们脸上都堆着笑，跟莫寒星套近乎。

　　现在的形势是，谦妃成为后宫最得势的妃嫔，而谦妃看重莫寒星，也给莫寒星提了位份。

　　有些人觉得自己巴结不上谦妃，巴结莫寒星也是一样。

　　莫寒星并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被人刻意讨好，但她并没有理由不见客，毕竟她没有生孩子，也没有生病。

　　因此，莫寒星坐在客厅里，不停地跟前来的宫人、妃嫔们寒暄，眼里全是厌倦之色。

　　秦惜音走了进去，莫寒星好像见到了救星，对其他人说道：“我跟秦尚仪有话要说，诸位改天再来吧。”

　　于是，其他人只好先离开了。

　　等屋子里没什么人了，秦惜音笑着说道：“奴婢恭喜莫宝林晋位，这是为您准备的贺礼。”

　　莫寒星淡淡一笑：“多谢。”

　　不过，她这笑容却有些勉强。

　　秦惜音觉得，也许莫寒星过得并不如意。

　　于是，秦惜音安慰道：“娘娘，现在谦妃娘娘掌管后宫，您跟她关系又好，以后可以说是飞黄腾达了，也没什么人能欺负您。”

　　“我知道……不过，像我这种一辈子困在宫里的人，一时的得失不算什么。”

　　“娘娘，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您要往好处想。谦妃娘娘待人和气，又能与您共同探讨文学诗词，您太无聊时，还能去看看小皇子。而且如今也衣食丰足，您只需要想开些，就能过得很快乐。日子在哪过不是过呢？”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是有的时候，心情不靠道理来决定。不过，我也没有回头路了。”

　　“娘娘，难道您不喜欢皇上吗？”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的……当初成为妃嫔，本也不是因为感情……我本以为想办法揭发瑾妃不会写诗、找人代笔的事，她就会失宠，我就能报仇。但是，当妃嫔这么长时间以来，我才发现，一个妃嫔会不会失宠，根本不在这种小事上。

　　当皇上喜欢一个妃嫔的时候，哪怕她什么都不会，甚至在很多地方弄虚作假，皇上也会觉得是小事，继续纵容；但是，如果皇上厌恶了一个妃嫔，哪怕这个妃嫔很有本事，也照样没用。

　　现在瑾妃虽然失去了管理六宫之权，但她在皇上心里仍然很重要，我没法通过揭穿她的方式，把她斗倒。如果有朝一日她失宠了，肯定是多方面的原因，而不是因为她不会写诗。

　　所以，我白把自己搭进来了。”

　　秦惜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给她倒了一杯茶。

　　莫寒星又笑了笑：“瞧我，吐什么苦水呢。其实，我现在的日子说不上很好，也说不上坏，至少生活条件比起以前好多了。而且，皇上对我还算不错。对了，沈芦叶出宫之后，过得怎样？你跟她有联系吗？”

　　“是，她过得还不错。虽然她丈夫比她大了好几岁，家中还有两个继女，但她现在跟继女们关系很好，而且也怀有身孕了，也算是在辅国公府站稳脚跟了。她还推荐自己的继女来当女史呢，那小姑娘也已经考上了，算是延续了芦叶姐姐的志向。

　　如果她能生下儿子，这辅国公世子夫人的位置，她也算彻底坐稳了。

　　之前她并不想嫁人，但嫁人之后，经过自己的经营，日子也过得不错。可见，不需要去懊悔自己选择的路，只要好好走下去，都会有一个还不错的结果。

　　最要紧的是，心气不能散。”

　　“是啊，心气不能散……我也可以重新找一个目标了。总把扳倒瑾妃作为目标，既不现实，又耗费精力。”

　　秦惜音道：“我倒有一件有意义的事，想找人一起做，不知娘娘愿不愿意帮忙？”

　　“什么事？”

　　“我想搜集古往今来的女人所作的诗词歌赋，编辑成册，流传后世，也好让人知道，女人不是只会生儿育女，家长里短，也有诗情画意，凌云之志。

　　只是，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需要有人一起做。娘娘您喜欢诗词，时间又多，不如一起？”

　　莫寒星笑道：“好啊，这事适合我。只是，我觉得这件事不是我们两个人能完成的，你还有其他帮手吗？”

　　“我会找其他感兴趣的女官们一起加入。还有，我觉得谦妃娘娘也可以加入，只是她最近有些忙，以后再提吧。

　　而且，无论我们再怎么努力，其实也没法把所有女性的诗作搜集完全。所以，我们可以先编订一个初版。等以后的有志之士想增补的，就继续搜罗，编成再版、三版、四版……这可以是一个代代相传的事业。您觉得怎样？”

　　莫寒星的眼睛里放出光芒：“很好，就按你说的做。我们尽量搜集一些前朝女子和本朝女子的诗作，也不求全，只要达到一定数量即可。要不，初版就定在三千首？”

　　“嗯，许多女性诗人的作品都已经散佚了，要搜寻起来难度不小。三千首诗，已经足够我们忙活几年了。另外，一些本身就很出名、本就有诗文集流传后世的女诗人，比如李清照，我们就不去搜集了，因为她们的诗作很容易买到。

　　还有，像谦妃娘娘这种每一首作品都会被载入史册的，我们也不搜集了，因为后人可以从史书上看到。

　　我们的目标是，让其他会作诗的女性留下作品，不被人遗忘。”

　　二人又商量了一会，拟定了一些细则，越聊越开心。

　　之前，秦惜音的诗作也曾被收录进《朝露集》里，这本书里就全是女性的诗作。但是，这本书很薄，里面只有几十首诗，并不全面。

　　秦惜音的这个想法，也是从《朝露集》中得到的灵感。她要编一本比《朝露集》更全面、更精美的女性诗集。

　　莫寒星道：“我们所编的这本诗集，叫什么名字好？我想，叫《徽音集》如何？徽音，既可以指代女子德行，又可以指代琴瑟雅正之音，而且暗含了你这个发起人的名字，十分完美。”

　　秦惜音笑道：“那不如叫《流星集》，盖因古今才女如流星划过天际，虽然有一时绚烂，但能看见的人不多，终归沉寂。采集她们的诗作，宛如留住流星的光彩。而且，这也暗含了娘娘的名字。”

　　莫寒星笑道：“我可不愿意把自己的名字取进去，怪尴尬的。既然我们俩都不想太显眼，就换个名字吧。不如叫《松柏集》如何？孔子云：‘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女子当有松柏的品格，不管历经多少风霜雨雪，仍然傲然挺立山间。世人皆谓女子如菟丝花，如蒲柳，我却说女子当如松柏。生命虽会流逝，但才华和诗作可以永留世间。取《松柏集》为佳。”

　　秦惜音笑着赞同。

　　于是，她即将编写的女性诗集就命名为《松柏集》。

　　接下来的时间，秦惜音寻找一些志同道合的女史、女官，让她们一同加入，搜集前朝零星的女性诗作。

　　至于本朝的女性诗人，就通过走访，得到她们的诗作。至于走访的人选，就由莫寒星，还有其他女官们的家人去安排。

　　秦惜音除了忙尚仪局的内部事务外，剩余时间几乎都在编纂《松柏集》。

　　每到休沐日，秦惜音仍会出宫，去找自己的师父叶疏风学习。

　　叶疏风研究了一辈子的周易，也打算写一本《古今周易义疏》。他其实已经写了很多，但东一处西一处地放着，需要有个有才华又细心的人帮着整理。

　　而秦惜音就是这个人选。

　　秦惜音在编纂《松柏集》之余，也帮着老师叶疏风整理《古今周易义疏》，按照正确的顺序摆放。如果其中有错别字，需要改过来。如果页面本身涂改比较多，就要重新拿一张白纸，把上面的内容准确无误地抄录下来。

　　两年时间后，《松柏集》已经收录了三千多篇女性的诗词歌赋，《古今周易义疏》也已经整理校对完毕。

　　秦惜音找了家书局，把这两本书都出版了，并各拿了几本出版后的书，进献给皇帝，看皇帝是否需要把这两本书备份在皇家图书室。

　　皇帝看了这两本书后，十分惊喜，说道：“秦尚仪，你主持编纂了古今女性诗集，又呈上了《古今周易义疏》，填补了我国对周易研究的空白，可谓是用意深远，劳苦功高。不知你想要什么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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