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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7 章
刘芷离开胡姬酒肆,走在空荡的大街上,这才发觉不知该去哪里好。
她本想去遥歌的住处,又担心对方以为回纥敞欺负她,定要替她打抱不平,便只好作罢。
就这样恍恍惚惚、漫无目的地前行着,直到走到主街上。好巧不巧,刘芷竟看到自己哥嫂在摆摊,而她的父母,也在前方不远处的摊位上卖菜。
刘芷脚步一顿,连忙转身,却还是被眼尖的亲哥看到了。
“诶,那人长得怎那么像刘芷?”
“真的假的?”刘芷的嫂嫂伸长了脖子,往刘芷的方向望,高声嘀咕,“我听说那丫头运气极好,被人赎了身。明明赎了身,却偏偏不回家来。婆婆整日上街寻她也寻不到,真是个不懂事的!也不知帮衬帮衬哥哥嫂嫂!”
刘芷的兄长站起身,朝刘芷大声喊:“芷丫头,是你吗?”
这一喊,吓了刘芷一个激灵,连忙抬脚快速往远处走。
“分明就是她!”刘芷的阿兄急了,朝不远处的父母喊道,“爹娘,我看到芷丫头了!”
“在哪呢?”刘芷的母亲也站起身跑过来,拉住刘芷兄长的手问,“那死丫头在哪!”
刘芷的兄长朝前方指了指,“在那儿!我这就去把她追回来!”
“好!我跟你一起去!”
刘芷的身子刚恢复好,加上今日和回纥敞一闹,情绪太过激动,整个人都有些发飘。
自从赎身以后,刘芷早就知道哥嫂在寻她,也一直有意躲着——实在是对自己家人的秉性清楚得很。
为了给兄长娶亲,爹娘已经将她卖过一次,眼下嫂嫂怀了身孕,家中急等着用钱,她若真回去,没准还要被爹娘卖第二次……
如此一想,刘芷的心更沉了,脚步由快走转为快跑。可她天生营养不良,个子又矮,一双小短腿哪跑得过长手长脚的兄长?没一会儿,便像小鸡似的,被兄长擒住了胳膊。
刘芷只觉得双臂生疼,回头忍不住瞪了兄长一眼。下一秒,娘亲的一双大手便朝她的脸蛋狠狠抡去,留下一片通红的巴掌印。
“死丫头,让你跑!让你跑!出了门也不知回家!我看你分明是故意的!”
刘芷被打得头晕眼花,一时怔在原地。兄长也不顾她是否疼痛,强行将她拖拽回主街。
刘芷被卖到顾府前,向来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家中大小杂务全由她包揽,每日起早贪黑,一刻不得闲。就连邻居家的年迈婆婆都看不惯,总说刘芷不像是爹娘亲生的,倒像是个生来就要还债的。
兄长将刘芷拖拽到摊位前,和嫂嫂一起,一边数落她不懂事,一边埋怨虽早知她被赎了身,却迟迟寻不到人。
就连向来沉默寡言的父亲,也开口声讨,说刘芷大逆不道,眼里毫无父母兄长,出去待了几天心就野了,不知道为家里分担。
过了好半晌,刘芷的母亲才叹了口气,说:“如今人也寻到了,你嫂嫂早就为你看好了亲事,过两天你便嫁过去吧!”
一直低眸沉默的刘芷,这才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问:“什么亲事?我一直未归家,你们怎可擅自定夺我的终身?”
“哎,我说你这小丫头!”刘芷的娘亲狠狠掐了她一把,“别以为在顾府当了几天丫头,就心比天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由得你置喙?我和你嫂嫂还能害你不成?”
“就是!”刘芷的兄长在一旁应和,笑容满面道,“芷丫头,你就安心嫁过去吧!说不定到明年,还能生个大胖小子!让爹娘乐呵乐呵呢!”
“你在顾府做了几年粗使,按理说是不好嫁的,你夫家可一点未嫌弃……”刘母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这门亲,“同村的那个董大,你也不是不知道,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也算知根知底。他岁数是大了点,但肯定是个疼媳妇儿的。彩礼我们已经收了,你明日就和你嫂嫂一起去采买些嫁妆,过两天就嫁过去吧!”
“董大?”刘芷睫毛颤了颤,不可置信地看向母亲,“那董大是个瘸腿的老光棍,岁数都快跟你们一般大了!你们怎么能……怎么能把我随意和那样的人绑在一起?”
“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的?”刘芷的嫂嫂本就牙尖嘴利,此刻更是掐着腰,抬眼上下打量着刘芷,声音陡然尖锐了几分,“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哪由得你挑挑拣拣?何况你在顾府待了那么久,赎身后也不知回家,整日不知去向,谁知你都跟什么人厮混在一起?这左邻右舍口舌是非又多,你还以为自己是多好名声的清白姑娘?能嫁给董大,已是你高攀!”
刘芷浑身剧烈颤抖起来,拼尽全力想要挣脱兄长的束缚,可她力气实在太小,一双新月的眼睛里,只剩下翻涌的愤怒与失望,“你……你身为嫂嫂,怎可这般污蔑我?我的为人与清白,岂容你们随意玷污?”
刘芷的兄长见她还敢顶嘴,抬手又甩了她一耳光——这一下力道极重,打得刘芷身子一软,差点瘫倒在路旁。
“所以说姑娘家就不能见世面!”兄长啐了一口,满脸不耐,“见了世面心就野了,嘴也硬了,还敢跟长辈顶嘴?你的婚事,轮不到你做主!真是丢人现眼的东西!”
几人在主街上吵吵嚷嚷,动静越来越大。刘芷的父亲觉得实在丢脸,一双小眼睛局促地眨巴着,拉了拉刘芷的兄长,低声道:“家丑不可外扬!还是回家再说吧……”
说罢,刘父便和刘母一起收摊,打算强行架着刘芷把人拖回家。
就在收拾摊位的间隙,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忽然站在了刘芷兄长面前。
那男人出手又快又狠,只单手朝着刘芷兄长的胳膊劈去,对方便疼得“嗷”的一声叫喊出来,下意识松开了擒着刘芷胳膊的手。
刘芷本就没了力气,身子朝前踉跄两步,直接跌进男子宽厚的怀抱里。她抬起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直到回纥敞伸手稳稳扶住她,怕她再跌倒,又用手臂轻轻护着她的后背,她才敢确定眼前人是真的。
刘芷的爹娘见亲儿子被打,立刻疯了似的跑过来,指着回纥敞叫嚣:“你,你想干嘛?你凭啥打我儿子?”
“重男轻女的人家,我倒是见了不少。”回纥敞的声音冷沉,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可像你们这般把女儿卖了一次又一次,完全不把人当人看的爹娘,我还是头回见。”
回纥敞左手稳稳揽着刘芷,又怕她面皮薄,被大庭广众围观着难堪,便抬手撑开随身携带的扇子,轻轻挡在了刘芷的脸前,将那些探究的目光隔绝在外。
刘芷的兄长揉着发疼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回纥敞——见对方衣着华贵,气质不凡,语气里的嚣张弱了几分,却仍带着审视:“你是我家刘芷什么人?”
“我是她朋友。”
“朋友?莫不是已经同睡一榻的朋友了吧?”刘芷的嫂嫂在身后阴阳怪气地笑起来,眼神轻蔑地扫过两人,“刘芷,你就是交了这等不三不四的朋友,才敢不回家、跟长辈们顶嘴?还怪我们冤枉了你?”
“你、你莫要胡说!”刘芷的声音有些发虚,却还是攥紧拳头,努力替回纥敞辩解,“我们只是朋友关系,不像你们想的那般龌龊!”
回纥敞侧头看了眼怀中人泛红的眼眶,轻声问道:“刘芷,你还好吗?”
刘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全身还在发着抖,用尽平生的力气恳求道:“公子,请带我走,我若被他们带回去,便再也活不成了。”
回纥敞最是熟悉刘芷此刻的眼神,那种绝望求生的眼神,他曾在许多朝他求救的胡姬眼神里瞧见过,他既然曾经救过她们,今日便绝不会对她袖手旁观。
回纥敞看向刘芷的家人,语气瞬间冷硬下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我今日,必须带她走!”
“我瞧你这位郎君,打扮不俗,应是个体面人,说起话来怎这般匪夷所思?”刘母挡在回纥敞和刘芷的身前,强硬道,“这丫头是我家女儿,岂有你带走的道理!”
回纥敞本不想同刘母纠缠,带着刘芷转过身,想往另个方向走。哪知刘芷嫂嫂见他们要跑,突然发了疯似的,朝着回纥敞揽住刘芷的手臂就咬了一口。
回纥敞下意识蹙眉,却仍将刘芷紧紧护在自己的怀中。
大概是没想到回纥敞会这般仗义,刘芷嫂嫂怔了半晌,但她在这条地摊街也不是白混的,随即拉住回纥敞另一侧手臂,站在大街上嚷嚷起来:“抢民女啦!抢民女啦!这里有个人贩子!大家快来帮忙啊!”
嗓门之大,当即吸引了满街人的注意。
刘芷的兄长和嫂嫂常年在这条街摆摊,早就跟街上的人混熟了,街坊也都知他们有个妹妹,便一个个撸起袖子围了上来,想要阻拦回纥敞。
回纥敞也是有些身手的,将扇子合了起来当武器,却有眼尖的街坊认出了他。
“我知道你是谁!你不是胡姬酒肆的东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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