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录

　　乐嘉今年开学就升初二了。
　　她就读于一所寄宿制的私立中学，出入那所学校的子弟大多非富即贵，到了周末校门口就开起了名车展览。这样的学校，学费自然不菲。乐嘉的家庭虽然小康富足，但在一堆富家子弟中却也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所幸乐嘉是个争气孩子，门门功课都是优，体育达标，还会演奏几门乐器。为人处世也勤勤恳恳，班主任钱老师交代的每一件事都办得妥妥帖帖。这样的乐嘉，当然算是好学生。初一时从课代表到小队长，又做了中队长，只等着开学了提名做大队长，却不料一开学就被钱老师叫去办公室私谈。

　　乐嘉心怀不安的预感，战战兢兢。
　　钱老师就笑得亲热，说，“乐嘉，之前你的中队长工作做得不错，同学们都有目共睹。”
　　乐嘉舒气地笑了笑，却不料钱老师话锋一转，说，“不过你做班干部也很久了，班上还有很多有才干的同学，我们也应该发扬风格，让让其他同学，对吧。”
　　乐嘉一愣。钱老师见她不吭声，语气又严厉了，“年纪轻轻，不要贪恋权力。你瞧你干部虽然做得好，却影响到学习成绩了。我觉得，你还是先缓一缓，跟上学习吧。”
　　说完，钱老师就决绝地挥了挥手，示意乐嘉出去。
　　乐嘉走出办公室，眼睛酸成一片。上学期，她不过是从年级第三名掉到第五名。
　　她觉得这一切发生得太莫名其妙了。

　　那几天，乐嘉的心情很差。
　　钱老师当众婉转地罢免了乐嘉的中队长，又说过几天的晚自习要重新选举。只听钱老师的话音刚落，班上的几个同学就窃窃地笑了起来，笑得乐嘉心烦意乱。

　　“他们笑什么呀……”乐嘉轻声地对同桌埋怨。
　　同桌惊讶地瞧了瞧她，说，“你不知道吗？”说着，又压低了声音凑到乐嘉耳边，“他们对选举胜券在握啊……”

　　乐嘉听了，心里惊成一片。
　　之后的几日，她于是顺着同桌的暗示仔细观察了，只见钱老师的脖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丝巾，竟和名牌杂志上的款式一模一样。钱老师手上的戒指也换了，上课时总是一闪一闪的。乐嘉还无意中听见钱老师和同事聊天，说周末一起shopping，说自己最近手头宽松得很。她在说这番话时，眼睛里蓦地放出金光来，吓得暗处的乐嘉心惊肉跳。

　　乐嘉郁郁地又找同桌商量了。同桌这才和盘而出，说，

　　“其实大家都是这么做的，钱老师推脱了几次，也就收下了。渐渐地，都明码标价了呢，小队长多少礼金，中队长多少礼金……大家都知道这些，就你这个榆木脑子不知道。你说，钱老师还怎么会让你继续做下去？”

　　乐嘉想起那天几个同学的窃笑声，顿时懊恼得直跺脚。眼看今天的晚自习就是选举了，她可怎么办？

　　不过怎么说，总要搏一搏！
　　那天不是周末，不能离校。乐嘉赶紧给家里打电话，爸妈却不知去了哪儿，连手机也不通了。她急得团团转，在走廊里拨了一次又一次，却忽然瞧见走廊的那一头，班上的另一个同学悄悄地拉住了钱老师，偷偷塞了一张卡给她。钱老师为难地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把卡放进了口袋。

　　那一瞬间，钱老师的眼睛里又射出一道金色的光，那道光照得走廊都变得诡异，却又好似迷住了乐嘉，让她顿时下定了决心。

　　那天，晚自习之前，乐嘉没有回宿舍休息，偷偷溜了出去。因为要翻过一堵矮墙，所以乐嘉随身只带了钥匙和零钱，却不料刚翻了墙就开始下雨。乐嘉被淋得湿透，风一吹，冷到刺骨。
　　但她咬紧牙关，一步步往家里赶。赶回家，没人，她翻箱倒柜地居然找到了一万多块现金，开心得眼泪鼻涕都挂脸上。

　　太好了。她的班干部保住了。

　　此刻，外头的风雨更大了，乐嘉却高兴得连伞都忘了拿一把，笑着就冲进了漫天的风雨中。雨水刮在她的眼睛里，鼻子里，和一直咧开大笑的嘴巴里。乐嘉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了，脑袋被风刮得昏昏沉沉。她好不容易拦了一部出租车，

　　“司机，xx中学，七点半之前能赶到马？”

　　“哟，姑娘，那个路段现在堵车很严重。去xx中学七点半肯定到不了，这点路，还不如走得去会比较快……”话还没说完，乐嘉就推开车门，在风雨中奔跑了起来。

　　回到校门口时已经过了七点半，乐嘉瞧着手表，顿时头晕得更厉害。强打着精神翻过矮墙，拖着沉重的步子往教室赶去。头昏眼花，思维却清醒得发烫，她一路低语着，

　　“等等我，等我……”

　　当乐嘉一身狼狈地冲进教室里，钱老师被她吓了一大跳，质问她这是怎么了？
　　乐嘉浑浑噩噩地瞧着她，瞧着她眼底隐隐约约的那团金光，又转过头，看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数字。

　　班干部的选举已经到了唱票统计的阶段，乐嘉来晚了。

　　但此刻的乐嘉狐疑地瞧着黑板，痴痴地笑着，忽然说，

　　“这就要结束了？还有我呢！陈伟名字下的‘八’，是八百，还是八千？王风名字下面的‘九’，是九百，还是九千？……不过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赢了！钱老师！我出价一万……给你，我特地偷回家去拿的，全部给你……全部给你……”

　　说着，乐嘉强忍着头疼欲裂，走到黑板前，郑重地写下‘乐嘉，十！’

　　然后她从怀里拿出那一万块现金，踉踉跄跄地走向钱老师。还没走到钱老师面前，乐嘉就晕倒在地了。

　　……

　　醒来之后的乐嘉，始终是一副阴沉沉的脸色。

　　校医说她只是淋雨又跑步，所以突发高烧罢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但是乐嘉清楚地回忆起她高烧之后，当着全班的面所说的胡说！为了这一番胡说，乐嘉想死的心都有了！

　　乐嘉禁不住，躲在被子里嘤嘤地哭。钱老师敲门走了进来，坐到她的床边，安慰她，

　　“乐嘉，没事儿了。那些都是胡说，我不当真，其他同学也不当真的。我嘱咐过了，谁也不准说出去。”

　　乐嘉只是继续蒙着头哭。

　　钱老师继续说，“也许，是我忽然撤职你，给你的压力太大了。我也有错。所以我考虑了很久，虽然选举时并没有选到你，但是你一直表现很好，我想，还是让你继续做中队长。”

　　“咦？”乐嘉一愣，心中顿时狂喜。好似之前的阴霾都是一场噩梦。

　　“你先继续当中队长。下学期表现好了，还有机会当大队长的。”钱老师温柔地说。

　　“真的吗？”乐嘉高兴得把被子彻底丢在一边，却忽然被亮得睁不开眼睛！

　　她好不容易，迎着莫名的强光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却见钱老师的一双眼睛里盛满了灿烂的金光，隐隐约约，好似含着两枚灿灿的金币。

　　钱老师满面堆笑地说，“你的‘表现好’，自然会有机会……比如你昨晚说的，一万块，是不是当真呢……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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