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烬余夜

　　“我竟然睡过去这么久吗...”
　　看着窗外飘雪，林光霁手握温热咖啡，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是才和队伍里的大家从海边返回不几天吗？队伍现在怎么样了？大家的伤势恢复了吗？
　　安胜确定死亡吗？ZT次域安定了吧？勿忘骨骼交易案在ZT次域告结了吗？
　　死亡游戏怎么样了？吴紫萍的事情处理的如何？心理学研究分部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对了，还有北极的身份究竟如何有人发现吗？

　　张张嘴，这些话却一句都问不出口。
　　“程队他...还好吗？”
　　扫过兔罟的神情，答案已然不言而喻。
　　“先吃个三明治垫垫肚子，川墨在做饭了。”
　　递来物料满满的三明治，看来他早早的就在期待自己的清醒。

　　“抱歉，我现在有点混乱。”
　　将三明治片片拆分开来，林光霁拿过筷子试图吃下，却总觉得有些难以入口。
　　“......”
　　瞥见墙边书柜上盒盒鲜红勿忘花，林光霁的表情只是一瞬惊诧，便强迫自己吞咽下去。
　　所幸只是清醒不久后的不适，他堪堪松了口气。

　　“蛇虺在的吧？”林光霁眼中似有些暗淡无光：“我需要和他谈谈，确认一下未来的计划。”
　　“谢谢你们的照顾了。”
　　“没关系啦，别在意那么多，不照顾你才不对的，我去喊他过来。”
　　本应欢呼雀跃的一天，却犹如被鹅毛大雪覆盖冰封般，根本打不起精神，甚至让人背后发凉。
　　林光霁在担心自己的计划出现偏差。
　　谁都可以出现问题，唯有程暮寒不可以。

　　一阵心悸，林光霁只觉有些悚然。
　　为什么只有他不可以？这不就是明摆着把程暮寒当作了自己的软肋吗？
　　明明可以利用的棋子那么多，没必要早早的就下定论。
　　可...

　　“你嘴那么毒干什么啊，小狐狸才刚醒就忙着要和你确认最近发生了什么，这不就是担心他的队友吗，多正常的事情，你训他还有什么必要吗，等他确认好了自然也就知道休息的啦...”
　　看来是兔罟在阻拦想要发飙的蛇虺。
　　“我都听到了。”林光霁淡淡道：“进来说。”
　　“哎呀...”

　　索性直接把猰犬和蛇虺一并推入屋内，兔罟一副无辜模样转身就变成薄荷兔子，代替那杯咖啡钻入了林光霁手中打起滚来，帮人继续温热冰凉指尖。
　　“没办法，毕竟你死在了他们面前，那三人也才恢复精神不久而已。”
　　稳坐床对面沙发，蛇虺的神情多了几分耐人寻味：“Dye和ZT17一切正常，心理学研究分部也万事顺利，放心。”
　　精炼的一句话，偏偏绕过了林光霁最想知道的答案。
　　“程队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对上人如芒的视线，蛇虺稍有些苦恼。
　　撒谎？绝对会被戳破。如实交代？这两个人就要大吵一架了吧...
　　三番纠结，蛇虺最终还是全盘托出。
　　“在他申请休假的第二天起，也就是两周前，彻底失联了，通讯器显示他最终一次活跃是在他自己家中。”
　　“你也睡的够久了，这么大的精神力损耗要是放在其他作战人员身上，他们早就疯了...”

　　不停的唠叨，林光霁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什么叫失联了？分明就是他一蹶不振，拒绝了一切外界的往来。
　　真相就摆在面前，林光霁却根本就不肯面对，是对计划偏差的顾虑，也对程暮寒如今所遭遇一切的逃避。
　　不内疚是假的，但不得如此。
　　可你为什么偏偏...会喜欢上一只他人避之不及的狐狸...

　　“啧。”林光霁忽地砸了下嘴，把蛇虺直接定在了原地。
　　本浑圆的瞳孔瞬间竖起，却转念一想，蛇虺即刻一声叹息冷静下来，揉了揉林光霁的小脑袋：
　　“看来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了，要去见程暮寒吗？”

　　此话一处，浑身戾气的林光霁忽地收了锋芒，眨巴眨巴眼睛稍有纠结，转而捧起了兔罟：
　　“小兔子，可以把你的外套借给我一件吗？最好是带兜帽的，毕竟我现在还是个‘死人’嘛，衣服上的血都干结了。”
　　“可以哦，我去给你找，把肚子填饱再出发哦。”
　　“不必了，穿我的就好。正好我送你过去，你又不知道他家在哪，外面又下大雪，公交车都得等半个多小时。”
　　拎起兔罟肆意揉捏起来，确实手感不错，难怪林光霁一直在盘它。
　　只是在兔罟的角度看来，那条蛇的目光分明就是想吃掉自己，吓得一个闪身躲去了猰犬头顶，冲人扮起了鬼脸。
　　“如果他想知道什么，看见你是在穿着我常穿的外套，自然会联系我了，不是吗？”蛇虺道。
　　林光霁：“拜托你了。”

　　“那小狐狸一会还回来住吗？”兔罟有些舍不得：“你身体还没恢复好，在我这边住一段时间吧，衣食住行都不用担心的。”
　　“不用啦，已经麻烦你们很久了，是时候回家啦。”
　　穿起蛇虺递来的外套，林光霁戳了戳兔罟的小肉垫，似乎被治愈了几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再联系你，近期也会有人给你们送来BX交易物，记得签收。”
　　“哇塞！谢谢小狐狸！”

　　只是临走出房间，林光霁看了眼自己似乎被修复过的手机，多了几分郁结。
　　“想打就打，很多时候没必要考虑这么多。”
　　一眼看破人的想法，蛇虺反而多了宠溺了些许：
　　“以程暮寒的脾性，说不定这通电话他已经等很久了，突然拜访也有失礼数。”

　　“是该打，不过不是我来打。”
　　看向蛇虺，对方也了然他的顾虑所在，只是比起去解释，不如直接让林光霁亲眼见证。
　　意料之中，播出后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比关机好，看来他也在尝试着走出来了，确实不该贸然给他刺激，还是你考虑的全面...”
　　话音未落，林光霁那端的电话已然播出，意料之外，被瞬间接通。

　　“林顾问？！是你吗？！”
　　程暮寒的惊诧就算是没有打开免提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林光霁却默不作声的将手机递给了蛇虺，示意人自由发挥。
　　“...？”
　　指点了两下林光霁，蛇虺有些不情愿的接起了电话，一旁的兔罟和猰犬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下，扭过头难忍笑意。
　　“抱歉，程特等，是我，蛇虺。”
　　显然电话那端沉默了几分。

　　“是找到...林顾问了吗？”
　　迟疑半刻的回应，蛇虺看向林光霁，却只得到了人摇头示意。
　　“我们...找到了他的手机，是被人捡走后再贩卖了，现在已经追回。”
　　“但是...人依旧不知所踪...”
　　程暮寒：“......”
　　“蛇特等，ZT17那边情况如何...”
　　“他们三人把ZT17看管的很好，你的状态如何？”
　　“我很好，不劳费心。”

　　抬头看向林光霁，那狐狸的笑容完全僵在了脸上，甚至多了几分阴森，蛇虺也只得轻叹一声，看似担忧，实则打趣：
　　“你应该庆幸，这通电话是我打给你的，如果是那只白毛小狐狸，你早就把他气炸毛了。”
　　“他不可能听不出来你的真实情况如何。”
　　程暮寒：“......”
　　“蛇特等，他不可能打给我了，这种玩笑也不要再开，请尊重我的搭档。”
　　“没什么事的话，就挂断了，再见。”

　　通话终止，蛇虺的表情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你们搭档组真的只是搭档关系？”
　　“搭档组不是搭档关系还能是什么？”
　　那份佯装的纯情却丝毫抵挡不住蓬勃杀气，蛇虺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确认此事。
　　“有话直说没那么难，白毛小狐狸，要是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真的追悔莫及。”
　　“......”

　　抬头看向蛇虺，林光霁的神情好似在说，你真的不清楚我为什么做出这般选择一样意义不明。
　　“蛇虺，在你的记忆中，我偏爱的一切有好下场吗？”
　　对上人有些惊恐的神色，林光霁唯有一声轻叹。
　　“就像现在一样，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你们会理所当然的偏爱我，在我昏迷期间对我照顾有加。”
　　“我们...只是搭档而已，不可能不关心意外后彼此的状态究竟如何，失去了最懂自己作战风格的人，一起并肩走过风雨的人，怎么可能不难过。”
　　“尽管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一切都到恢复正常，久到快要被忘却殆尽，依旧无法从痛苦的回忆中走出。”
　　“所有人都清楚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这样装傻呢？”

　　气氛跌落谷底，兔罟紧张的左顾右盼，搓搓小爪子头脑风暴起来，急忙岔开话题：
　　“对了小狐狸，我和你说哦，其实蛇虺和猰犬他们两个现在就是像...”
　　未等说完，猰犬迅速捂住了兔罟的嘴，将人团在手心动弹不得，蛇虺的神情也多了几分不自然。
　　林光霁：“？”
　　“像是主人和宠物狗的关系。”蛇虺找补道。
　　“滚你妈的宠物狗，真好意思腆着个脸说！”
　　猰犬瞬间暴起，被兔罟在头顶硬生生蹦了两下给安抚住。

　　“哦呀？兔罟也没说你们二人什么怎么样，你却直接说了你们间存在的关系如何...”
　　“看来是在交往了。”
　　林光霁游刃有余脱口而出，蛇虺刚刚试图压惊的茶水就这样硬生生呛了人一口。
　　“我疯了还是他疯了？”猰犬更是难以置信。
　　“那就是蛇虺单恋喽？”
　　“咳...”
　　见猰犬也被咖啡烫了一下，林光霁难忍笑意。

　　“所以说，谁喜欢谁这种事情，其实很多时候没必要说出来的。”
　　笑容落寂，看向窗外鹅毛大雪，林光霁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不像期盼，不似悲伤。
　　“如果有一天，我广而告之所有认识的人，我爱慕的是谁，想和那个人相伴终生，说不定第二天他就会死在我面前，让我这辈子都不会...甚至都不敢再相信所谓的爱。”
　　“我不想撒谎，可我不得不撒谎，因为我身边无时无刻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有话直说，真的没那么难，但我做不到，也不能这样做，这是对你们不负责任。”

　　再次看向三人，林光霁似乎又恢复了以往那副纯情的模样，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境般不切实际：
　　“研究分部的大家也常说，我是又敏感却又迟钝的一个人，可能是学心理学到走火入魔了吧。”
　　“别人的情绪我能够轻松看破，自己却根本分辨不清，就算看着镜子辨识自己的微表情，也只会觉得镜子里的人越来越不像自己的样子。”
　　“我也蛮苦恼的。”

　　苦涩一笑，林光霁的一面真实就这样浅浅闪现完全，便再度藏匿。
　　“程队他啊...从不说谎，虽然外表看起来凶巴巴的，但其实很温柔，也很负责，就像是我的‘伊甸园’一样。”
　　“我也不想成为他的绊脚石，仅此而已。”

　　只是看向三人，他们似乎都在望向彼此，犹犹豫豫嗫喏着什么。
　　“小狐狸，为什么会是‘伊甸园’，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兔罟明显紧张了几分。
　　“这个词与我的过去有关？”林光霁不解。
　　“只是那个时候，有个人经常对你说这三个字而已，我们没有当回事，今天你突然提起...有些被吓到了。”
　　听到蛇虺的解释，林光霁眉头微挑，稍作沉默，便缓缓道：
　　“在休假那段时间，确实有个人曾在梦里对我说，我特别需要那个独属于我的伊甸园。”
　　“可惜，我没有看清他的脸就醒来了。”

　　“梦里...”
　　彼此心知肚明的原因，却无法解释，林光霁自然也清楚，收起手机走下楼去。
　　“出发吧，正好有些事情，我觉得应该解释给你了。”
　　“你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的吧，蛇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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