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楚弥下跪
听着外面乍然而起的嘈杂混乱,沈书宁皱眉掀开大帐帘冲外面薄斥:
“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少主和贵客都在,一个两个,都像什么样子!”
楚鸿恩也随后跟了出去,“发生什么事了?”
打头的几个年轻人满眼惊惧地急切道:
“墓园出事了!!”
大帐内,楚弥顿时大步跑出来,“怎么回事?墓园怎么了?”
为首的是楚家辰字科的辰五,之前在国外跟过沈淮久的那位。
见楚弥出来问,连忙道:
“宗主,前辈们的尸体突然腐化,您快去看看吧!”
楚弥一听,只觉脑子嗡的一声,一阵眩晕袭来,身形不稳地晃了一下,被眼疾手快的楚念白扶住胳膊,才勉强站直了。
“你刚才说什么?”
他双眼赤红地盯着方才回话的辰五,“你再说一遍?”
他怀疑自己没听清。
就在辰五正想再重说一遍的同时,只见楚弥猛地将身边的人推开,疯了一样撒开腿就往墓园跑。
“宗主!”
楚家几个和方才前来禀报的那群人,一见楚弥去了墓园,全跟在后面跑了过去。
大帐内,沈淮久急得团团转,忙喊自家老爹推轮椅过来,三两步坐轮椅上,催促道:
“爸,快!我们去墓园!”
早他们一步,等沈书宁推着沈淮久来到铁门边的时候,墓园内已经乌泱泱挤满了人。
隔着摩肩接踵的人群,坐在轮椅上的沈淮久看不见楚弥的影子。
墓园里一片死寂,甚至听不到任何一点让他觉得熟悉的声音。
后排有人偶然在余光里发现他的身影,急忙拉着旁边的人躲开,为他让出一条路。
拥攘的人群就这么彼此拉扯示意着,如潮水般朝两边褪去。
沈淮久滑动轮椅,沿着人群散开形成的小路,忧心重重往前。
之前辰五在大帐外说的话,他听得清楚。
如果是真的,楚弥……
沈淮久始终拧着眉心,心中郁结焦虑到心慌意乱、心跳失序的程度。
好不容易才见了几个笑脸,这下,楚弥又要怎么承受?
单是这么想,沈淮久就忍不住鼻尖发酸。
同样的十八岁,为什么别人的十八岁就能青春张扬、阳光恣意?
而他的少年,为什么就要陷在无尽的暗夜沼泽里,不得一丝喘息?
人潮如织分列两旁,在人潮尽头,楚弥并未如他预想中一样恸哭。
超出所有人预料的,他除了一双眸子比往日漆黑更甚,剩下的,只有满身沉肃。
听到动静回过头看见沈淮久,也是只一眼就移开视线,继续冷静地发布一系列指令。
霍山此刻也在他身边,震惊地长大嘴巴,屏息望着眼前的一切。
这一刻,他忽然懂了楚弥先前的执拗。
可当他转头看到楚弥面无表情的脸,井然有序地吩咐每个人接下来要做的事。
头脑清晰,手段凌厉干脆。
他又不懂了。
这小子不是楚邵英的唯一血脉传人吗?
不是一心只有楚家军吗?
亲眼看着周围一望无际的尸骨,从千年不腐的状态,一呼一吸间瞬间化为枯骨。
白骨皑皑如山间雪,八月烈焰下覆满塞北大地,他还能无动于衷?!
楚弥的表现,不止霍山不懂,所有人都不懂。
沈淮久只看他一眼,便忍不住心中一滞。
下一秒,抬手止住沈书宁的脚步。
他轻声说:“爸,停,不要往前走了。”
沈书宁虽然不明白原因,还是听儿子的,这么做了。
轮椅上,沈淮久安安静静坐着,眉心蹙着,默默凝视着楚弥的一举一动。
看他发号施令,看他掌控全局,看他有条不紊,看他眉沉气敛。
如青山之松。
如战场之帜。
这一瞬,沈淮久仿佛隔着遥远的岁月长河,看到了千年之前。
纷飞战火中,一个狼狈的少年,怆然萧肃,独自一人站在满城尸骨中央。
脚下,血流成河的,无一不是熟悉的面孔。
听说,战士们的尸骨马上要被一把火烧了干净,他顾不上哭泣,顾不上难过,争分夺秒和群狼饿虎周旋。
趁着入夜,他将一具又一具尸体拖出城外,想尽办法将如山的尸体藏起来。
一心一意,只有带他们入土为安。
而今,时隔千年,他又一次站在了同样的尸首中央。
就好像,千年并不遥远。
他,从未离开。
这些曾经和他抵足而眠、谈笑风生的将士们,也一直都在。
只是……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们以另一种方式,又死了一次。
光天化日下,众目睽睽中,楚弥似乎对眼前的场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他冷峻镇定地处理着突发变故后的应对之策。
不知不觉中,所有人都下意识听从他的调遣,立刻行动起来。
一口气处理完最紧要的,楚弥又将后续的一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静忖片刻后,他把视线转向霍山。
“将军,从来没有千年不腐的尸骨,这里,只有一座烈士坟。”
“坟内除了数万白骨,其余陪葬品我等愿全数上交国家。”
说到这,他手持银枪,单膝跪地。
他语气铿锵,却第一次对人深深低下了头。
他语带祈求说:
“将军,烈士遗骸无罪,楚弥代大齐将领楚邵英,求将军网开一面,特许累累白骨入土。”
“不……”
他稍顿一下,提一口气说。
“不教我楚家军,死后仍受烈火焚烧之苦。”
霍山见状赶忙上前一步扶他起来。
“好好的,小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咱们可不兴跪!”
“现在这种情况……”
霍山也是为难,“你先别急,我现在就去跟领导们反映一下情况。”
他认真说:“你放心,我肯定为你争取。”
敛了敛神,他神情庄重说:“毕竟是将士遗骸,只要不涉及潜在危险,上面应该会同意的。”
说着,他在楚弥肩上拍了拍。
又深深看他一眼后,转身先行离开。
临走前,特意叫了几位一直在墓园的专家教授,问清了全部情形。
再三确认后,暗暗颔首,径直上了车。
到车上,他并未急着驱车离开,而是打了一通电话出去,详细说明了此间发生的事。
无论离奇也好,震撼也好,他全一五一十说了。
最后,他将楚弥说的、做的,也都一股脑全盘托出,直言了楚家的心愿。
上层听闻这等异象,紧急开了个会后,即刻派了人过来。
一起同行的,还有孙书记,以及几位德高望重的道士。
同一时间接到电话的,还有沈淮久。
也是巧了,短短几分钟,沈淮久竟一连接到了好几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林书远的。
接到他的电话沈淮久并不意外,让他想不到的是,林书远竟说,他和殷絮已经到了本省境内,大概两个小时能到。
沈淮久问他怎么知道这里的。
林书院和殷絮并非沈家人,按道理来说,不会来这里才对。
林书远却说:“还不是你家林尔,他担心你一个人养伤无聊,又怕其他人管不住你,这才专门给我俩打电话。”
他没好气说:“你也真行,全是钢针的墙你也敢往上跳。”
“真特么嫌自己命长。”
“受伤了也不知道找我。”
他气恼道,“怎么,这才出来浪几天,就把兄弟忘干净了是吧?!”
“受伤了打个电话叫我一声能怎么着?”
林书远越说越气,到最后,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能死是不是?”
受伤这事,沈淮久本就没想折腾林书远。
一方面是这里确实太远了。
如今沈家没了禁令,所有人都不必再拘泥于弥不渡,囚于方寸之间,是以所有人都活了心思,各个盘算着要外出做点什么。
就连被沈家收养、受沈家恩惠的那些人,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林书远最近一直在忙自己新医馆的事,偶尔空了跟沈淮久微信聊几句,也免不了抱怨说:“这一忙起来,连约殷絮吃顿饭的功夫都没了。”
另一方面,墓园这边并不缺医生。
楚家好几个医生都在,内科外科、中医西医都有,就连法医都不知凡几。
实在无需他不远千里特意跑来一趟。
可作为兄弟,林书远对他的担心是真的。
殷絮虽然嘴上没说什么。
但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放下弥不渡的一应事务不管,和林书远一起这么大老远跑过来。
想来,也是急得不行了。
所以,任林书远怎么生气,他都静静听了。
待林书远发泄得差不多,他才开口交代说:
“我这里被封了,快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们。”
“到时候如果我的电话打不通,你们就给我家老头打电话,让他去接你们进来。”
第二个电话是黎丹的。
一段时间不见,黎丹的声音听起来暮沉沉的,没什么活力,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
电话接通后,黎丹没有多余的客套话,开口便道:
“沈淮久,我在外面被拦住了,叫人来接我。”
沈淮久问:“你来干什么?”
电话里,黎丹的声音带着弄弄的疲惫,“吊孝,给殿下送衣服。”
闻言,沈淮久没再多问,直接跟沈书宁说了。
沈书宁也没叫别人去,亲自去盘查处接了她。
而就在沈书宁迈步往外走的短短时间里。
沈淮久的手机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极少出现,但每次出现,都让沈书宁如临大敌的名字……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