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汐缘三世同人改写

　　灵汐奔入侧殿，瞬间被所见攫住呼吸。

　　念儿小小的身体在那大大的鱼缸前蜷成一团，似是已然晕厥。

　　“念儿！” 灵汐奔到念儿身旁，俯身抱她到怀里。

　　体温正常，面色也无甚异样，如往日般红润，只是闭着眼睛。

　　“怎么了？念儿怎么了？” 刚刚晋升了天神的司命星君，这声音里却殊无喜悦，只余慌乱。

　　“要不要请药王洞的医官来？” 百扇也跟了进来，紧张地问。

　　“烦劳了。” 灵汐头也不抬地应道。

　　百扇连忙闪身出殿，往药王洞而去。

　　“念儿，念儿。” 灵汐轻声呼喊着念儿的名字，微微摇了摇她。

　　念儿不应，均匀地呼吸着，真的便像睡着了一般。

　　“灵汐，带念儿去寝殿床上，等医官来吧。” 司命道。

　　灵汐急得快要落下泪来，抱起念儿，随司命往寝殿而去。这一抱，手触到念儿后背左肩处，蓦地觉得一烫。心，狠狠揪了一下。

　　她把念儿侧放在床上，定睛看向那烫手的地方。“啊！” 不禁失声。

　　司命随着灵汐的目光望去，只见念儿轻薄的藕荷色纱裙下，分明正透出一股暗黑颜色。

　　“这……” 司命慌了手脚。

　　灵汐稳住心神，将念儿的外衣剥落肩头。

　　看得清晰了。那颗印有凤凰羽的水滴胎记[1]，失了往日莹莹冰蓝，闪着墨黑流光。这光，倏忽间，把灵汐小心封存了二百年的记忆撕开。她仿佛看到了那魔鬼的瞳仁，那扇她亲手封闭的幽冥之门[2]。

　　九宸……

　　心忽然一阵绞痛。手不禁扶上心口。冷汗渗出额头。

　　“啊……”

　　魔，放肆地呜咽着。相比之下，神的呻吟，是如此克制；痛楚，还有那瞬息的软弱，都被小心地藏好。

　　“灵汐。”

　　一声低低的呼唤，息了呻吟，止了软弱。掌心收拢，攥长生结在手。神的眼中，漫起温柔的朦胧。

　　草草抹去唇边的血迹，撑着那锐气凛然却隐隐黯淡的宝剑剑身，缓缓站起。盯视着前方的腾腾黑烟，神的眼中，升起冷绝，布满坚毅。

　　骕霄引我至此，必有缘由。

　　九宸咬了咬牙，忍下周身被魔侵染的痛楚，在脑中拼凑着这些年来所有的线索。

　　骕霄的气息，还是昆吾率先发现的。大概便是在二百年前，我的孩儿诞生的那一日，它似乎察觉了什么[3]。自那日之后，它便常有异动，腾空飞舞，似是在为我引路。我本便打算在这魔界上下探索一番，它既有灵，我便随之。没过多久，我明白了，昆吾亦有所随。是骕霄的残魂，在指示前途。

　　骕霄自幼兽起，便随着我。直到五万多年前，幽都山一役……它被无支祁魔刀所伤，我一时为入魔天将牵绊，顾它不及；待到有暇，却已寻它不到。回归天宫后，战部亦言，当年寻魂索骨，未见骕霄。未尝想，五万年了，它的一缕残魂，竟仍坚存在世。

　　可它为何会在这里？会在这魔界？

　　残魂衰弭，若有似无，时显时灭。魔兵纠缠，怨灵纷绕，那气息，更是日渐阑珊。大概二十年前，更是一度断了踪迹；一断，便是十余载。

　　十年前，昆吾再次察觉了骕霄。又是十个年头，它引着我们，几番迂回，几经辗转，三日前，终到了这里。想来，已是二百年了。

　　我已记不清来时的路。这魔界，处处漆黑，地形地势时时变幻，今日峰明日谷，此时圆彼时方，实难捉摸。若非骕霄引领，恐怕，我在这魔界再待上万载，也寻不到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魔气缭绕。不，与其说魔气缭绕，不如说根本就只有魔气。更有一处深陷，中宽端窄，如眼似目，其中黑雾吞吐，异响不断。便叫它“魔眼”吧。我一生降魔，从未惧怕。但不得不承认，三日前乍到此处，我，有些忐忑。

　　九宸想着，嘴角浮起一丝轻蔑，嘲笑自己那一瞬间的怯懦。他望着眼前不远处的魔眼。眉头攒着，思绪不断。

　　骕霄带我至此后，便不再前行。我知道，这里，便是它所指引的终点。

　　今日，它彻底无踪了。一缕残魂，撑了五万余载，终还是枯了……

　　骕霄，你为何会在这里？你想告诉我什么？这里，是否有关魔界的隐秘？这隐秘，是否能带我出去……带我回到我的妻儿身边……

　　想到此，九宸心绪难平。

　　灵汐，二百年了，你过得可还好？我不在，你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对我的想念，有没有少一点，淡一点？

　　九宸不禁轻笑了一声，微微摇头。自己心中的思念，这二百年间，从未有一分减损；灵汐，又如何会不同？

　　我们的孩子，长大了些吧？是不是可以陪你说说话，解解闷儿了？他是像你多些，还是像我多些？我是说性子。我倒愿意，他的性子像你多些，活泼可爱，能让你少些苦痛，多些开怀。当初，我便是因为有你，那段日子，才不那么难熬了。

　　那小摇床，是不是已经不够用了？桌子椅子应还能用吧？雪爬犁倒应该是正正好呢。那把昆吾小木剑，我施了术法[4]；等孩子再大些，可以教他些粗浅剑术，用那小木剑，正正合适。冰室，还须再过些年月再用，现在还太早了。

　　九宸的唇边浮起一抹苦涩。他多么想，亲自传孩子剑术法术，带着他在天空飞舞、在雪中嬉戏。他错过了那么多……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永远没有补偿的那一天……

　　也不知，那小桃树，可结出了桃子？灵汐，你可酿了宸汐酿？那暖泉，你可还有去？可曾再见到极光？我知道你喜欢从极渊。不过，不要守在那里。多四处走走，散散心……天大地大，莫固执于一方……

　　九宸何尝不知，灵汐所执那一方天地，是他；而他之所执，亦妻儿矣。这执，天地再大，岁月再久，也无法稀释。

　　想着，忽闻一阵狞叫，正是从那魔眼深处传来。这魔眼异响不断，时而幽咽，时而嘶鸣，时而怒吼。

　　这声音，打断了九宸对妻儿的思念。他瞥了那魔眼一下，续凝神思索。

　　骕霄以一缕残魂，历五万余年未灭，又经二百年引我至此，必有缘故。

　　这里是魔界，它的残魂，如何进来？

　　幽都山……无支祁……魔君……魔界……

　　难道……难道幽都山之战，它重伤殒命，魂未散尽之际，附于无支祁？

　　是了！神兽与魔界能有何联系？必是通过那魔君！

　　可是，无支祁已于二百多年前林默离世之际，形陨魂灭了啊……

　　“魔之一物，灭之不绝。” 这话，六界皆知，作为战神，他更是熟稔。究竟为何不绝，他却从未想过。如今想起，忽觉脊背一阵寒意。

　　那寒意推着他，一步步向着那魔眼挪去。

　　三日前刚到此处时，瞬息的忐忑过后，他便去了那魔眼近前。他一身神力，在魔界二百年亦只小损，未有大伤；却在立足魔眼旁的那片刻之间，周身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不是撕扯，不是咬噬，不是灼烧……似乎没有什么他知道的表述，可以形容这种痛楚。他惊愕以极，却知此处必有关窍，忍着疼痛站立未动，细看周遭。昆吾发出阵阵嘶鸣，剑身颤抖，却仍随着他；他未走，它便不退。探查未果，终退了回来。离那魔眼丈许站定，已是额头掌心层层渗汗，新伤旧伤齐齐撕裂；昆吾，也已然裹上了一层黑雾。

　　三日来，他运功疗伤，虽有所好转，痛楚却仍阵阵袭来。方才那一声克制的呻吟，便是源自此伤。

　　今日，骕霄残魂不复，他心伤之余，脑中却愈发清明了起来。眼下，他默念着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语句––魔之一物，灭之不绝––一个想法渐渐浮现，驱着他的脚步，再次迈向魔眼。

　　那痛楚的滋味，才不过三日，依然清晰得很。却阻不住战神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他踏入了魔眼！不是站在魔眼之边，而是悬身而立，正正浮在那吞吐着浓浓黑雾的狭形深陷之上。昆吾，被他留在丈许之外，无令不可前来。

　　难以言表的痛，再次席卷而来，包裹着他，侵蚀着他。置身魔眼之上，这痛，比三日前，更甚百倍。

　　痛，让脑中那渐渐成型的念头瞬间清晰了起来。

　　这世间，魔兵剿杀不绝，魔君任任相接。难道，作为魔君，无支祁形可陨，魂可散，魔气却不消，终归魔界？难道，骕霄的残魂便是附在了无支祁的魔君之气上，回归魔界？难道，这魔眼，便是魔君所归之处？难道，这里，不止无支祁一任魔君，而是历任魔君所归之处？！

　　难怪，难怪魔气如此之重，难怪以我之力，都如此难挡。

　　他紧咬着牙根，凝神留意着周遭。他忽然发现，魔眼之内，暗流汹涌；魔眼之外，却好像瞬间平静了。那放肆的呜咽，那躁动的魔兵，似乎，都敛了精神，匿了形迹。

　　难道，这魔眼，乃是镇魔之处？！

　　骕霄，这，便是你要告诉我的？！

　　一阵狂喜，一阵剧痛。

　　他飞身跳出魔眼，退了三步方才站稳，伸手接住了急急相待的昆吾。

　　魔眼中没了战神悬立，魔界又复躁动。

　　竟真的如此！镇魔之物，当置于此处！

　　镇魔之物……

　　痛仍未褪，喜却已消。苦涩，漫上心头；鲜血，溢出唇边。

　　可这镇魔之物，不正是我九宸么？这魔界，除了我九宸，能镇于魔眼的，别无他物！

　　“灵汐……”

　　一声轻唤，深情而凄恻。

　　紧接着，一阵狂笑，哀恸而绝望。

　　那笑，牵动着周身撕裂的伤口，在魔眼中侵染上的魔气啮噬着血肉。

　　脖颈后，应龙颈麟的位置，一阵锐痛。

　　“念儿怎样了？” 青瑶脚步急促地进到寝殿。

　　“师姐！你快来看看。” 灵汐一把握住青瑶的手，声音里透着哭腔。

　　“别急。” 青瑶边安慰灵汐，边俯身坐到床边，从灵汐手中接过念儿。

　　“娘亲……” 念儿却在青瑶怀里睁开了眼，唤着娘亲。“青瑶姨姨？”

　　“念儿！” 灵汐扑过来，抱住念儿。

　　“娘亲，念儿方才在同十三姨姨说话。” 念儿伸手揉了揉眼睛，道，“说着说着，便睡着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灵汐见念儿神色如常，真的变似从梦中醒来一般，心安了些。却忽想起一事，忙问，“念儿，方才娘亲听到，你呼喊了一声。可是有什么不舒服么？”

　　念儿眨了眨眼睛，回想了一下，道：“嗯……好像被什么烧了一下，好痛……” 边说，小手边向左肩后面够去。

　　灵汐心疼地咬着唇，看向念儿胎记的位置，却见那胎记上黑迹已全然褪尽，又复澄澈。她心中疑窦尽起，却暂时按下，柔声对念儿道：“现下，还痛不痛？”

　　“不痛啦！娘亲，你莫要着急。”

　　“念儿真乖。” 青瑶捏了捏念儿的小脸蛋，道。

　　她还是为念儿诊视了一番，确定无碍。众人的心便都放下了。

　　灵汐这才正正式式地向司命道了贺。司命殿中一番喜气，自不必说。

　　离开司命殿，念儿伏在五碗背上，侧着头看着灵汐，眼中闪着喜悦，道：“娘亲，我方才梦见爹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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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1] 见第131章
　　[2] 见第125章
　　[3] 见第131章
　　[4] 见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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