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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过是当日傍晚,广平王妃沈氏进宫面见皇上贵妃之事,便传进了太子妃张氏耳中。
张氏着一身织锦凤尾花翟衣,发间戴着一整套赤金嵌八宝头面,在宫灯的映照下,说不出的华贵明艳。她懒懒地倚在美人榻上,地下跪着一个捶腿宫女,正拿着碧玉美人敲,为她轻敲腿上筋脉。
听了小太监来报,张氏面上依然挂着浅笑,眼底却闪过一道阴霾。这个沈珍珠,果然不会消停。可这独孤城通敌,证据确凿,不知那沈珍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挥退了宫中侍奉的宦官宫女们,她招了来报信的小太监到近旁,低声问道:“你去帮本宫传了李辅国来。本宫有事要吩咐他。”
此时的李辅国,还未曾出人头地,不过是宫里飞龙厩里的一个小小阉臣。因颇通养马之术,得了史思明的青眼,被买通成了她和史思明传信的心腹。可一直地位低下,既不比那霍刚统领三千飞龙使精锐,替皇上卖命,又不比程元振是皇上耳目,每日得见天颜。
李辅国听了小太监来报,喜不自胜。他已年近不惑,却还是不得重用,每日看着那些比他年轻却比他爬得快的小兔崽子们吆五喝六,颐指气使,心中自然愤愤。论说这养马之术,飞龙厩里有几个有真本事的?只可惜他家贫,没有钱财门路打点,才一直屈居下位,郁郁不得志。如今有机会攀上太子妃,哪里敢怠慢?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迟早是要做皇帝的。巴结好了未来皇后,还怕日后没有出头之日吗?
之前一直替史大人和太子妃传信,他自然隐约也猜出了那二人的苟且,也算个知情人。如今有机会面见太子妃,若是能抓住这次机会,日后,他也就是贵人身边的心腹了。匆匆整理了衣冠,李辅国急往东宫而去。
此时已是入夜,宫里的各个角门都落了钥。李辅国拿着小太监给他的腰牌,避开巡逻的守卫,一路进了太子妃的寝宫。
张氏依然是带着盛妆,作为一个女人,她得不到丈夫的呵宠,更不能有孩子承欢膝下,只有权势、财富、虚荣才能陪伴她撑过一个个漫长的黑夜。所以,自从当上这个太子妃,她在人前总是保持着最华丽严谨的妆容。借着无懈可击的华丽外表,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李辅国见了张氏,并不敢抬头,卑微地匍匐在花纹富丽的地毯上。
张氏淡淡的笑着:“李公公,听说你对养马的事,精通的很哪!却不知骑术怎么样?”
李辅国伏着身:“禀娘娘,奴才家贫,自幼给人家放马,是在马背上长到十几岁的。骑术精湛不敢说,算是会骑、会养、会识而已。”
张氏点点头:“很好,今日我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做,做好了,日后你便跟在太子和我身边伺候着,不用再回那飞龙厩去了。你可愿意?”
李辅国自然是喜不自胜,却未曾表露半分,依然伏着身道:“娘娘看得起奴才,那是奴才的福气。并不敢奢望什么好处。只要能有机会为娘娘办事,那奴才便是不虚此生了!”
张氏一笑:“你这马屁,倒是拍的滴水不漏。”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来,朝李辅国招招手:“你过来。”
李辅国膝行到张氏脚旁,略略抬头。见张氏拿着一支工艺繁复,精巧不凡的金簪,有些疑惑:“娘娘?”
张氏捏着簪头微微用力,那簪头便一分为二。里面滚出一颗小小的丸药来,只有绿豆大小,黑漆漆的,却闻不出什么味道来。张氏用手托着那丸药,笑得娴雅高贵:“既然你如此忠心,便吃了这丸药。让本宫看看。你这忠心,是真还是假?”
这种毒药,李辅国早有耳闻。内飞龙使里,为皇上办事那一队人,个个都服了此药。皇上每个月赐了解药下来,他们才能得以存活。若是差事办砸了,得不着解药,不消一个月,便会毒发身亡。他本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哪里轮得到服药?不想头一回被贵人使唤去办差,便得了这么一回。暗暗苦笑了一下,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为了出人头地,哪能不付出些代价?面上显出坚毅的神色来,他毫不犹豫地拿起那丸药,一口吞下,以额触地,说道:“奴才对娘娘的忠心,日月可鉴。”
张氏倒是微微一愣,这个奴才,对他自己竟也是如此狠绝,倒算是个人物。只要加以提携,日后定将是个左膀右臂。她微微笑道:“本宫也并不是怀疑你什么,只是这规矩,不能破。”说完,附在李辅国耳旁低低说了几句话,复又笑道:“你只要将这几句话一字不差地带到了,回来交差便是。”
李辅国称了一声“是”,见张氏摆手叫他退下,便倒退着出了太子妃寝宫。默默顺着小路独自走着。夜风一吹,只觉得脊背上冰凉一片,竟是被冷汗打湿了。方才张氏交代的那些话,但凡被人知道了,便是通敌叛国的大罪,是要诛九族的!转念一想,富贵险中求,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皇帝轮流做,总归无论谁上了位,他都只能是个奴才,这天下兴亡,与他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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