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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绝后患
霍山不动声色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隐隐有了计较。
楚弥并未直接回答他,只是垂着眼睫,稍顷,缓缓说:
“我是他留存于世的唯一血脉。”
“你叫什么名字?”
“……楚弥。”
“楚我知道,哪个弥?”
“弥天大罪的弥。”楚弥如是说。
一直没吭声的沈淮久忽然坐起来,蹙眉盯着楚弥说:
“是弥足珍贵的弥。”
楚弥深深看他一眼,没说话。
霍山眼中带着疑惑,“众所周知,楚邵英的儿子,那个出了名大逆不道的纨绔,名字就叫楚弥。”
楚弥半抬着眸,“所以?”
大帐内,空调口持续往外输送着冷气,霎时间,不止气温低,气压更低。
“所以宝贝,你要把身份证上的名字改回来吗?”
长久的僵持、肃穆中,沈淮久忽然开口,微笑着问。
楚弥偏头看他,“这个很重要吗?”
沈淮久听后笑着抬眉望向霍山,“是啊,这个很重要吗?霍将军?”
有些事情,楚弥穿来现代不久,或许不那么清楚,但沈淮久却明白。
无论如何,楚弥的真实身份,都是不能承认的。
霍山足足等了三秒才叹息一声说:
“重要,也不重要。”
见沈淮久目光不善,他解释说:
“是这样,上级领导听说了你的事,实在喜欢你这一身武功。”
“他们跟我一样,想请你过来带带兵。”
楚弥不解:“我不是已经跟你们签了合同吗?”
沈淮久沉吟着说:“你们想让他正式入编,为你们所用?”
楚弥不懂其中的区别,疑惑地注视着他。
沈淮久握住他的手,细细说:
“外聘合同不属于正式编制,严格来说,也不属于军人。”
“你和部队只是单纯的劳务关系,你还是自由人,不受他们管辖约束。”
“如果你被部队正式收编,你就是正儿八经的军人,要和他们同吃同住、服从管理。”
“当然,也会和他们一起训练,一起执行任务。”
这下,楚弥彻底明白了。
“所以,你们想收编我?”
话都说到这份上,霍山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当即点了头。
“是,你愿意吗?”
“不愿意。”
楚弥想也不想道。
霍山意外于他的干脆。
“为什么?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当兵的好处很多的!”
他试图劝说。
楚弥依旧摇头。
“我是喜欢军旅,对为国戍边征战的将士们,有天然的崇敬和好感。”
“但我真心想要的,并不是战争,而是如今这般的太平盛世。”
抿了抿唇,他放轻声音说:
“如果有的选,我更希望自己能躺在安乐窝里,自由生活,做个名副其实的纨绔。”
对上霍山的视线,他认认真真说:
“能得你们看重是我的福气。”
“这辈子,能以外聘教官的身份为将士们出一份力,已经是我对你们来说最大的价值了。”
“你们的近战水平确实差一点,这个我能帮得上忙,你们有需要,我不会推辞。”
“但其他,我一窍不通,也一无所知。”
他十足坦然,也十足诚恳道:
“霍将军,收编我对于你们来说,也许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且不说霍山是带着任务来的,就连他自己,也是真心舍不得错过一个,这么年轻就这么厉害的好苗子。
他急切道:
“如果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安稳呢?!”
这般说着,霍山掏出手机,随便打开一个新闻资讯APP展示给楚弥看。
“你觉得我们是太平盛世,那是因为我们国力强。”
“可是国力强,不能只靠经济和科技。”
“如果我们没有足够强大的军事力量,那我们的国家,就只能是任人宰割的肥肉。”
“楚弥,从前我们对你了解不多,所以即使欣赏你的功夫,也心有疑虑。”
“为了国家安全,我们能给的,最多就只有那份外聘合同。”
“可是现在。”
霍山挚挚诚诚道,“不论你是林尔,还是楚弥,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楚家子弟,大齐战神的后人。”
“‘楚家子弟,永不叛国。’这句话,千年不变,我们相信,作为真正的楚家后人,你更不会变。”
楚弥听完没说话,沈淮久默默握着他的手,又陪他待了一会儿,轻叹一口气说:
“楚弥,做你想做的就好,不必考虑其他人。”
见楚弥微红的眼睛朝他看过来,沈淮久向他扬起一个很浅的微笑。
轻说:“包括我。”
楚弥拍拍他的手,再抬眸,已是满脸坚定。
“霍将军,如果我身上有什么您需要的,您可以尽管开口。”
“帮您练兵没有问题,哪怕有任务需要我,我也义不容辞,但从军……”
他沉着说,“抱歉,我还有其他更想做的事。”
霍山拧眉问:“你想做什么?”
楚弥云淡风轻说:
“我想上学,想考古,想推翻一段历史,还冤屈者以清正。”
“之后,我还想建立一座大齐风物馆,像你们说的国家博物馆一样,做科普展览。”
他说:
“护卫家国长盛不衰,并非只有行军打仗一条路可走。”
“扶历史以清正,还事实以公允,于我,一样重要。”
听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霍山无法再劝,只好妥协道: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
“最后一件事。”他说,“你应该知道,千年腐尸一旦问世,势必会引发一系列动乱。”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为了以防万一,上面还是希望将士们能接受火化。”
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霍山的心是忐忑的。
说实话,当他亲眼见过发现这片尸骨当天,楚弥以及沈、楚两家的反应,他就知道,这些尸骨在他们两家人心里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这段时间以来,按他们做的种种准备来看,他们明显是想直接原样让这些不腐尸身入土为安的。
让他们接受火化……
几乎没什么可能。
果然,楚弥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沈淮久重重叹了口气,起身说:
“霍将军的意思我们懂了,不过我们不接受。”
“您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就先请回吧。”
霍山也是直脾气。
被人明着送客,虽然心里早有准备,还是倔着把话说了下去。
“我们没有恶意,你们别搞得我好像要害你们一样!”
“你们自己想想,千年不腐的尸体这段时间有多少人见过?!”
“就算查得再严,封口令下得再很,这么大的事,瞒得了一时,还能瞒得了一世吗?”
“现在你们直接把遗体原样下葬没事,以后消息走漏了呢?”
“到时候会有多少人盯上他们?”
“你们要是真为他们好,就直接让他们火化了以后安葬,这样踏踏实实的,直接绝了后患!”
“活人踏实,死人也踏实,有什么不好的?!”
楚弥红着眼唰的一下站起身,嘶哑的嗓子不自觉尖利,大声说:
“如果注定要被火烧,那当年为什么还要拼命救他们?!”
楚弥这两日好不容易稍稍止住的眼泪又一次掉下。
霍山皱着眉,“我是为他们好,也是为你们好!”
“再说了,现在这个年代,谁家死人了不是火化了才下葬的?有什么不行的?!”
“合着别人死了都能烧,就他们不能烧?!”
楚弥双目猩红地死死盯着霍山看,一边掉眼泪,一边大口喘着粗气,表情阴鸷道:
“我不管其他人怎么样,是火葬还是水葬。”
“我只知道,他们要完完整整地入土为安!”
“嘿,我说你这个人!”
霍山急了。
“你这小子年纪不大,怎么就死板成这样?!”
“分不清好歹是吧?!”
“那我问你,我们国家火葬都推行那么多年了,人人去世都是火葬,你家长辈去世的时候,难道不是火葬?”
楚弥正要开口,沈淮久倏地向前一步,拉住了他。
“林尔,住嘴。”
话到嘴边被堵了回去,楚弥别过脑袋,咬着下唇,眼泪吧嗒吧嗒不停往下淌。
沈淮久把他拉到身后,又被楚弥当众横抄起来放到沙发上。
虽然无奈,沈淮久还是捏捏他的手,把人拽到身边坐下。
“抱歉啊,霍将军。”
沈淮久强势地制住楚弥,语气却温和有礼说:
“楚弥他记忆不全,很多事情记不清了。”
他缓缓道:
“让将士们原原本本入土为安,是我们所有楚家军后人一千多年来的执念。”
“以前我们找不到前辈英烈的埋骨之地,没能好好守护,才让前辈英烈们遭此大难,尸身被损毁到这般天地。”
“不止楚弥,相信霍将军如果亲眼见到英烈们的惨状,也会情绪失控。”
“我们少主,独自背负着家族使命苦苦支撑,实属不易。”
沈淮久紧紧握着楚弥的手,语气郑重,又满是心疼说:
“更何况,即使他表现得再成熟,也不过才十八岁。”
“这段时间每天看着前辈英烈们的尸骨一个接一个被挖出来,他心里难受,难免情绪失控。”
“如有冒犯,还请您多多包涵,改日我定登门道歉。”
霍山不是小气的人,也就是话赶话,口头上恼了几句。
但其实,他心里明镜似的,这么大的事,不论放在谁身上,都不好接受。
沈家小子说得对,楚弥这小子,别看平时看着多稳当,多沉得住气,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半大小子而已。
他儿子比这小子大好几岁,还整天跟一群狐朋狗友瞎胡闹呢。
他一个五十多岁的人,难不成还真能这小子计较?
“唉,哪那么多讲究?”
他叹了口气。
“我也是说得急了,你们心里不好受,大家都理解。”
“火化这事儿,你们再好好想想,利弊你们也都清楚,自己商量商量吧。”
沈淮久点了点头,正要张口,就听大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强过一阵的惊呼。
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数仓促的脚步声,急速向大帐方向狂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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