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经雨

　　方疏棠看着手机屏幕里的照片，与自己记忆里模糊的画面进行比对。

　　他记得他们在这里吃过饭，还记得和苏桓语一起去爬塔。

　　记忆里，苏桓语似乎不太高兴。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季路拎着几瓶气泡水过来，说：“收拾收拾，准备开饭。”

　　“说以前呢。”苗昂把手机递给方疏棠：“你随便翻着看看，我去端菜。”

　　手机屏幕里，还是古塔广场的模样。

　　方疏棠没有翻动，也没有移开目光。

　　“你不高兴。”方疏棠看着手机屏幕说：“和苗昂吃饭那天，你不高兴。”

　　苏桓语愣了一下，意识到方疏棠这是在和他说话。

　　“好像是。”苏桓语苦笑一声：“我以前脑子不太好，动不动就不高兴。”

　　要是没有你，没有人愿意与我做朋友。

　　“老家，挺美的。”方疏棠没有揪着那些不高兴继续问，转移了话题：“有时间，一起回去看看。”

　　“好啊。”苏桓语笑着说：“你放心，我记得家里怎么走。”

　　“我只记得有个又深又长的胡同。”方疏棠抬眸看苏桓语，手里的手机自动锁了屏。

　　“咱们是住在平尧古城那种古建筑里吗？”方疏棠问。

　　“嗯。”苏桓语帮方疏棠调整坐姿，确保他能夹到茶几上的菜：“比王老板那个小院儿漂亮多了。”

　　两句话的工夫，茶几就被几人摆得满满当当。

　　徐行洗完手出来，看到方疏棠身边的位置已经被苏桓语和苗昂占了，只能黑着脸坐在了苏桓语旁边的凳子上。

　　徐进则笑嘻嘻的坐在苗昂身边。

　　都坐好之后，季路先提了杯：“欢迎小聪、小苗儿。感谢你们来看小棠。”

　　“路哥客气。”武聪忙举起饮料，和大家碰了一下。

　　“苗儿姐吃这个！”徐进夹了一只绿色的丸子给苗昂：“这是芹菜丸子，低脂的，很好吃。我专门给你买的，快尝尝！”

　　“你苗儿姐平时被管着啥都不能吃，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给吃口好的。”武聪说着，就给苗昂夹了一只鸡翅：“鸡肉不胖。”

　　“我自己来！”苗昂撸起袖子，咬了口鸡翅，满足地说：“这才是人生该有的味道啊！”

　　说着，又自己夹了块烧肉。

　　边吃边问：“外国演员也得减肥节食吗？”

　　“这个我知道！”徐进举手：“特殊角色需要，大部分不用！”

　　“羡慕啊。”苗昂看着满桌子的佳肴感慨：“我们得偷着吃。天生不胖体质的也不行。”

　　“一群不知变通的。”武聪说起这个也火大：“苗儿这日子也就看着光鲜，实际过得还不如咱。”

　　徐进对苗昂很有好感，又是个话多的，结果一顿饭的时间，话题在徐进的把持下，全围着苗昂转了。

　　一顿饭结束，徐进把国内娱乐圈和苗昂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心满意足的拉着徐行去收拾残局，留苏桓语几个年长的在客厅喝茶说话。

　　时间不早，苏桓语没绕弯子：“今天叫你俩来，一是为了看看方先生。”

　　听到“方先生”这个称呼，武聪和苗昂不动声色的交换了眼神，都从对方的眼神里捕捉到一丝无奈与悲凉。

　　物是人非的滋味大抵如此。

　　在“遗忘”面前，没有人能够幸免。

　　“还有就是聊聊林琳。”苏桓语身体前倾，用双臂撑着膝盖，抬眸看武聪和苗昂，神色很是无奈：“我和她实在不熟。”

　　“噗嗤！”苗昂差点儿把刚喝的茶喷出来，连咳了好几声，才慢悠悠道：“您何止和林琳不熟，和我们也都不熟吧？！”

　　坐在一旁的武聪和季路深以为然，齐齐点头。

　　方疏棠眉头微皱了一下，垂眸看着手里的茶杯没说话。

　　他听苏桓语讲过以前的事，大部分都是关于他的，偶尔有提及旁人的时候，也是三两句带过。

　　在苏桓语的讲述和他恢复的有限记忆里，这三人是他们共同的好友。

　　从今天短暂的相处中也不难看出几人关系还不错。

　　方疏棠摩挲着温热的玻璃茶杯，有些拿不准。

　　——所以，苗昂这是在开玩笑吗。

　　“要不是这些年小棠没在，您估计还是很难把咱几个看到眼里去。”武聪接着苗昂的话说：“心比石头硬的家伙！”

　　“能说点正事儿么？”苏桓语扣指敲了敲桌子，对俩人的说辞不甚在意的样子：“都不忙是吧。”

　　“忙！”武聪想到手里的案子就头大，举手表态：“我忙，我先说！”

　　“你说吧。”苗昂伸了个懒腰：“我好不容偷跑出来，不着急回去。”

　　“我认识林琳是在初中，她是咱班学委。”武聪边回忆边说：“那时候她剪个娃娃头，戴副眼镜，皮肤白白的，瘦瘦的，特别乖巧。”

　　“当然，没咱苗儿那么勾人！”

　　“说她就说她，扯我做什么？”苗昂说着就踹了武聪一脚：“接着说！”

　　“嘿嘿。”武聪被踹乐了，继续回忆：“反正一看就是好学生，老师同学都喜欢。”

　　“学习成绩也很好，咱年级的第一不是小棠就是她，拿了好多奖状。

　　后来和你们成了哥们儿，才知道你们和林琳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

　　林琳又和苗儿成了好朋友，我想着单独叫苗儿出来玩儿不太好，就也总叫着她。

　　一来二去的，咱们就都熟了。”

　　“她性格文静，不怎么爱说话。和咱们出来玩儿的时候，就和小语在一边儿坐着。

　　对了，小语初中有段时间眼睛不是看不见么，小棠就总陪着他。

　　然后林琳也陪着，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林琳喜欢小语。”

　　“你什么眼神儿？”苗昂忍不住了：“林琳可从来没关注过小语好吗？”

　　“嗨，那谁知道呢，反正我也不关注她啊。”武聪喝了口水，继续说。

　　“漂流那次晚上不是玩儿真心话吗！”武聪坏笑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苗昂：“你们女生都不在，我们玩儿的很……

　　反正，小棠被罚去买那啥，片子。买完之后也不看，就带小语回去睡觉了，没意思的很。”

　　想到那晚后来的场景，苏桓语耳根都红了。

　　那是方疏棠第一次帮他，也是他第一次碰小棠。

　　他要掩饰什么情绪似的，低咳一声，再次催促武聪：“说正事儿。”

　　“这不正说呢么，急啥？”武聪神秘兮兮地说：“你俩走了之后，我们也没心思玩儿了。

　　就，看片子呗。”

　　“我记得小棠选那片子挺刺激的，反正哥几个后来都受不住了。”武聪做贼心虚，没敢再看苗昂。

　　“正计划解放一把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武聪故作神秘地问：“你们猜是谁？”

　　苏桓语心想，反正不是我和小棠。

　　“林琳吧。”苗昂把鬓发别到耳后，看着武聪：“我记得那晚她出去了一次。”

　　“因为在陌生城市，我担心她一个人出去不安全，就想陪她去。”苗昂继续说：“结果她非常坚持，不让我陪着。”

　　“我没有勉强人的习惯。”苗昂抱着双臂，耸了耸肩：“就让她一个人出去了。没过多久，就听到她敲你们的门。”

　　“她那晚扰了我们几个的兴致，说是来找小棠的。”武聪看了眼苏桓语，继续说：“我告她小棠带你回去了，她不信，非得进我们屋看一圈。”

　　“没看见你俩，她就不高兴了。”武聪挠了挠头：“她好像问了句‘他俩为啥不在’这种问题。”

　　“就是所有男生都在，为啥只有你俩不在。”武聪看着苏桓语说：“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告她你眼睛看不见，小棠陪你回去了。”

　　“她挺失落的，低声说了一句‘小语眼睛看不见，小棠跟着回去做什么’之类的话。”武聪纳闷：“我就说‘我怎么知道。’”

　　“不过那会儿我才发现，她在意的人居然不是小语，而是小棠。”武聪看了方疏棠一眼。

　　见对方也皱了眉头，显然不知道这回事。

　　才继续说：“自那之后我就留意观察，发现林琳果然很在意小棠。”

　　“聚会的时候，虽然坐在小语身边，但眼睛却始终看着小棠。”

　　武聪越说越顺：“后来我不是当班长了么，和她搭班子。

　　这种感觉就更是明显。

　　每次不论考试也好，还是学校举行什么活动，她都会特别留意小棠的消息。

　　好像高三的时候吧，才开始问小语。”

　　“问小语什么？”苗昂显然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忙问。

　　苏桓语和方疏棠也都看着他。

　　“记不清了。”被这么多人看着，武聪有些不好意思：“大概就是一些你俩在宿舍的情况？”

　　“那两年学习压力大，也没什么集体活动。”武聪看着苏桓语和方疏棠：“你俩那时候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宿舍。

　　在教室啥情况林琳能自己看，也就问问宿舍的事儿吧。”

　　“对了，我记得有次小棠半夜发烧，挺严重。”武聪问苏桓语：“你记得不？还说胡话了。挺吓人的。”

　　苏桓语：“嗯。”

　　与小棠有关的事，他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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