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和环游记

　　隋军追着吐谷浑残部一路向西，解秋寅等人依旧驻守拔延山，远远望去，一边火光点点，像是地上的星星。
　　天上桃木碎星尘和真正的星星相互辉映。
　　很安静，只有夜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哇！真好看！秋寅你快来看呀！”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他一定会大呼小叫，招呼解秋寅抬头去看。
　　就像看到宋记漂亮的油纸伞那样。
　　“你看我抓到星星了！给你！”他一定会忍不住抓下一大把桃木碎星紧握在手里，然后跳到解秋寅面前要解秋寅接着。
　　“你说天上的星星多还是我手里的多？”
　　“你自己不会数？”
　　“……我不知道。”
　　解秋寅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笑。
　　他喜欢他这样透着傻劲儿的鲜活。
　　“你笑什么？”白泽问。
　　解秋寅摇头不理他。
　　白泽也抬头看夜空，笑，“从人界看天竟是这般美丽，尤其是这么安静的时侯，还是和人界灵界好友，当然……还有无云宫的，太不可思议。”
　　“是啊。”孟怀青接话，“梦貘一族在灵界也算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你该感恩戴德觉荣幸之至。”
　　“……”白泽十分不屑，“最该感恩戴德的是你们吧，好歹老子也是九天上神，身份最尊贵的那种！”
　　“……”解秋寅耳根子没一天清净的，沈姐不在孟怀青又和白泽勾搭上了。
　　“被贬下凡的上神？嗯，是最高贵。”
　　“如今混迹魔界该叫我一声‘神魔’，听起来多霸气！”
　　“……”孟怀青不屑，“听着是挺厉害，其实也就那样。”
　　“什么叫听着也就那样？！我怎么不厉害了！我不厉害我能有那么多宝器神物给你们用？！我不厉害我能活那么多年安然无恙？！”
　　“你的剑不是被逢蒙箭击碎了么？”解秋寅开口。
　　“……是！就无云宫的刀最厉害了，下次别用！”白泽不悦。
　　“用还是要用的，总比没有的好。”孟怀青施舍他一点儿面子。
　　真是无趣的吵架……
　　“你看他半天不说话指不定心里把我们想成什么样了。”白泽对上解秋寅投射过来的目光。
　　“……”解秋寅转过脸只静静地听不想说话。
　　“可惜最厉害的那个现在成了最弱的那一个了啊。”白泽又开始叹气。
　　“要是阿弟醒着现在肯定很热闹。”
　　解秋寅闻言看了一眼星何，星何靠在他肩膀上，睁着眼，两眼无神。
　　“阿弟听得到么？”孟怀青问。
　　“不知道。”解秋寅回。
　　听不到才好，这场战事不知还要持续多久，杀人流血每天都在进行，要是看到了听到了又是一番折腾。
　　我以后会带你去远离这些可怕的东西的地方，再不想看见你这样了。
　　“下次什么时候来？”解秋寅问白泽。
　　“我能感觉到，但我预测不到，你问他们老大去。”白泽道，“你想做什么？”
　　“反客为主。”我们也来个出其不意。
　　“我怀疑有人为鬼界开路，这些鬼能在卯时和酉时之外的时间进入人界定是有人相助，你们也见识到了，他们实力实在不够强大。”
　　“不一定，也许他们原本就留在人界。”孟怀青道，“沈妹妹也是鬼，她就在人间。”
　　“……这倒也不失为一种可能。”白泽同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怕他们不成。”孟怀青笑。
　　“你阿爷现在正打仗，你就不想去帮帮他让他早些旗开得胜？”白泽问，“你是人，杀人神界可不会管的。”
　　“……你问这些问题毫无意义，并且我懒得回答。”解秋寅道，“眼前的事才是我要做的。”
　　“哎……昆仑山处神界下都，三教九流最多也最混乱，这些本来也很难避免的，你说皇帝不好好待在皇宫出来乱跑什么？”
　　“……”解秋寅选择沉默。
　　“你这反应一看就不是亲生的！假皇子！”白泽受不了解秋寅这般反应，“一说到这儿就没什么好说的。”
　　“解兄这态度倒让我很好奇你和你阿爷的关系到底怎样？”孟怀青笑问。
　　“……”往事没那么值得回首，说来也无趣。
　　“你没告诉过阿弟你遇见他之前的经历吧。”
　　“……”解秋寅看了一眼孟怀青又低下了头，“没有，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你看你又在傲慢自负，自以为是。”
　　“……好吧。”解秋寅道，“我下次要问问他，愿不愿意知道，他想知道我就说。”
　　“我在扬州出生，那时我……生父他还是扬州总管，我对我阿娘没什么印象就不说了。”解秋寅将自己的经历说出，“我虽生于扬州，却是在大兴长大，在大兴宫城里我一直和长兄住在一起，我是庶子自然不受待见，宫里也只有长兄待我好，从我会说话起长兄便教我读书……但我对长兄很不好。”
　　“先前高祖从民间征集的书都在嘉则殿秘书省中，几十万册，古籍、书法、字画什么都有。从我两岁起长兄便逼我在殿中读书，一直读到我十一岁。”
　　“为什么要逼你读书？”白泽问。
　　“人间的人读书不很正常么？他是皇子，要求当然更高。”孟怀青接话。
　　“继承皇位？”白泽问，“可你说你是庶子不能承大统的。”
　　“……长兄不是这么想的。”解秋寅笑，“当时宫中有两个有名的方士，韦鼎、章仇太翼，都说我有帝王之相，生父其实很不高兴，他最喜爱长兄，可长兄就觉得这是真的，并且他很高兴，所以才逼我读书。”
　　“我还以为你长兄要跟你争皇位，肯定会算计你呢……”白泽有些惊讶。
　　“……不是所有帝王家都无情的。”解秋寅道，“后来生父即皇位，我就知道自己好日子要到头了，即使长兄一心为我好，二皇子也不会轻易放过我……所以我就一人逃出皇宫，最后去了江夏郡。”
　　“你逃出皇宫其实也是不想和你长兄争皇位，是么？”孟怀青问。
　　解秋寅风轻云淡地笑，“没想到大业元年，长兄就因病故去了，享年二十三岁。”
　　“……”
　　“……”
　　一个二十三岁，一个二十一岁。
　　命啊……都是命……
　　“其实也不全是不想争皇位……”解秋寅又悠悠开口，“书读得多了，你就会发现帝位是个很无趣的东西，也没有意义，我更喜欢未知，因为我不知道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也许未知里能找到……所以我要出宫，出来看这天下。”
　　确实是个无聊的人生经历。
　　不出所料，众鬼偃旗息鼓十天之后卷土重来。
　　这次除了那些前仆后继的鬼兵，还来了魔。
　　环狗、飞鼠、孟槐、狙如……
　　桃木星剑阵如暴雨倾盆而下，对着地面的鬼兵千钧刺杀，无一幸免。
　　解秋寅三人刀剑上阵，浴血厮杀。
　　天上飞鼠遮天蔽日，孟怀青剑上凝聚龙息之焰，向天一刺那些飞鼠瞬间被烧成灰烬，从天坠落。
　　“……”解秋寅心生一计。
　　“白兄！火攻对这些魔有作用么？”解秋寅跃至狙如背后，回身横切魔头落地，对白泽大喊。
　　“只要够厉害当然可以！就像孟兄的龙息焰！”白泽贴地滑行斩断孟槐双脚，而后迅速旋身飞起直刺孟槐后心。
　　“那还有什么火可以？”解秋寅一脚踢飞迎面扑来的环狗，又一后旋下踢一刀下刺入喉。
　　“南明离火绝对可以！那可是六界最厉害的火！”白泽飞身一踹，一刀划过六只狙如头颅。
　　“……”胡浟的朋友？杀了上古神兽巴蛇的那种蓝色的火？
　　“不过你太弱了，用不了！”白泽又喊道。
　　“……”不得不承认，解秋寅又一刀后刺孟槐心脏。
　　“孟兄，你的火可以有附着之物么？要是可以，我有一计！”解秋寅对孟怀青大喊。
　　“你想做甚？”孟怀青烧飞鼠烧得正起劲儿！
　　“八卦阵，你的火若是附于阵上可事半功倍！”解秋寅左劈右砍上踹下扫。
　　“好！”
　　解秋寅立即划破手掌刀身贯注灵力，在与魔鬼相杀间旋转腾挪画下一个卦阵，接着又念道，“玄武北宿，赋我星辰；天地万合，助我御敌！”
　　天上星辰似有感应，从万里云霄之外倾下玄武之力注入眉间尺，刀身瞬间蓝光荧荧微微震动。
　　“孟兄，火！”
　　一剑龙息焰刺入卦阵！
　　卦阵顿起熊熊大火，解秋寅拔下眉间尺向天一指，桃木星似有感应，解秋寅催动眉间尺画下八卦阵，桃木星受眉间尺牵引凝聚成形，天上顿时出现百余相同卦阵，同时坠下！
　　“快到这里来！”解秋寅朝两人大喊。
　　两人飞至解秋寅身边，百余卦阵齐燃起应龙真焰，在地上组成巨大的八卦阵印，三人站在阵中央，阵心之外那些鬼兵魔将避无可避，皆被应龙真焰烧得全身起火痛苦嘶叫滚地挣扎。
　　三人站在阵中央，看着他们被烧，稍作歇息。
　　应龙火焰也是厉害，不到一盏茶功夫，出现在结界之中的妖魔鬼怪尽被烧成灰烬。
　　“无云宫阵法真厉害！”孟怀青忍不住赞叹道，“配合我梦貘之火就更厉害啦！”
　　“……你不是无云宫的人也能用？！”白泽奇怪，“那改明儿我也学学！这样多省事！”
　　“就怕你学不来，太笨。”解秋寅笑他。
　　“这火还要烧多久？”解秋寅问孟怀青。
　　“随时，只要我想。”
　　“那就这么烧着吧，直到战事结束。”
　　“……这火为什么烧不着人？还有这桃木阵也是，对人一点儿影响也没有？”孟怀青问，“我老早就想问了。”
　　“无云宫的阵法武功并非用来对付人，你们不知道？”白泽奇怪，“所以附着的火也不能对付人。”
　　“所以说无云宫的人其实杀不了凡间的人对么？”孟怀青问。
　　“用无云宫的武功阵法灵力刀剑杀不了，除了这些还是可以的，再说了无云宫人鲜少出没人间，这些有甚所谓？”
　　“……”解秋寅闻言，乍然间觉得有点不太妙……
　　天上桃木星剑与地上八卦阵龙息焰两相夹击，鬼怪无处可逃，一旦进入这千里结界，必成灰烬。
　　三人只需回到拔延山，“作壁上观”即可。
　　六界某处，宫殿。
　　“无云宫的人不是被射死了么？怎么还有结界和卦阵？那些鬼兵魔兵全被烧成灰烬了！”一人怒道。
　　“你知道逢蒙怎么死的么？”一人笑问。
　　“……不知道。”
　　“天谴致死。”那人笑，“所以不管多少支逢蒙箭都只会射偏。”
　　“……天谴？”
　　“区区逢蒙箭就能杀死无云宫弟子，闻所未闻。”
　　“可这箭不是必定命中么？”
　　“遇上无云宫的人，就会偏。”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让逢蒙去送死？”
　　“我不知道呀，试了才知道。”
　　“……可惜了，那些鬼兵也是你去试探的马前卒么？”
　　“对啊，这样我就知道人皇不是那么好杀的，无云宫的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
　　“逢蒙箭收回来了没？”
　　“收回来了。”
　　“问一下他们，谁想要就给他们，虽不怎么厉害但也是一件利器，扔了可惜。”
　　“知道。”
　　“这次不成，那就稍微动一下真格，准备下一次。”
　　“……你是随便玩玩儿……还是真想杀人皇引起六界大乱？”
　　“玩玩儿而已，想让六界乱的又不止我一个，我更喜欢坐收渔翁之利，躺着赢。”
　　“……”
　　“去把宫使请回来。”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魔界。”
　　六界终会大乱，或早或晚而已。
　　提早玩玩儿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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