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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戏下
“看戏?”玄宗微微皱眉,“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原以为珍珠今日来,是想为自己脱罪,或是为独孤家求情。却不想珍珠一字未提。又想到这个孙媳妇儿一向聪明过人,做事往往出人意表,看她安之若素、处变不惊的样子,也来了兴趣。
珍珠颔首:“还请皇爷爷移步。免得这场戏玷污了娘娘的寝殿。”
玄宗和贵妃起身,随珍珠出了贵妃寝宫,穿过一条小巷,便来到一座狭小的偏殿。这座偏殿已长久无人居住,虽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却有一种荒凉灰败之感。这里虽离贵妃寝殿不远,但因隔着一条极为狭窄的小巷,贵妃也是第一次踏足。不知为何,一踏进这里,贵妃就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由地紧紧拽着皇上的衣袖。
玄宗皱了皱眉,见珍珠进了偏殿,便携着贵妃的手,也走了进去。
偏殿中,放着一只囚笼,里面关着一个杀人越货的死囚。两旁看守的狱卒见帝妃到来,忙叩首请安。玄宗顿觉得晦气,怒道:“沈珍珠!这就是你要给朕看的戏?你好大的胆子!”
珍珠泰然拜到:“这些,便是为皇爷爷唱戏之人,还请皇爷爷细看。”
安儿接到珍珠示意,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扁长的匣子,打开来,将其中的一棵小草揉碎。早有狱卒掰开了那死囚的口,安儿面无表情地将那株小草喂进那死囚口中。
玄宗皱着眉,不知珍珠所意为何,看着这诡异乏味的一幕,开始有些不耐烦。
那死囚不过半刻,突然浑身抽搐起来,然后便似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在笼中滚来滚去,发出惨烈的哀嚎。一旁听闻这哀嚎声的人,全都觉得背后发寒,不寒而栗。那碗口粗的囚笼笼柱,竟被他撞得砰砰作响。手脚上拴着的铁链也“咣当”响个不停。乱发间,只见那死囚面色紫黑,表情狰狞,牙关紧咬,将嘴唇舌头尽数咬破,满口鲜血,好不恐怖。
“啊——”贵妃吓得尖叫一声,扑进玄宗怀里,将脸紧紧埋在玄宗胸前的团龙纹样中,不敢抬头。玄宗也被这一幕惊住了。看着死囚的模样,定是痛苦到了极致。不知是何种毒药,竟霸道至此。
珍珠抬了抬手,囚笼旁的狱卒拉紧了铁链,将死囚束缚住。那死囚兀自挣扎着,眼珠都好像要爆裂出来。珍珠之前见过独孤城毒发,但那是慢性中毒,没有这样惨烈。珍珠自己看着那死囚,也觉得心生不忍。安儿伸手掰开那死囚的嘴,丢了一丸药进去,然后便退立一旁,淡淡地拿着帕子擦手。
玄宗见贵妃依旧瑟瑟发抖,只觉得珍珠此举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怒不可遏,斥道:“沈氏!你这是什么意思?”
珍珠跪拜道:“儿妾今日只是请皇爷爷亲眼看看,为何独孤将军绝不会勾结安禄山。”
玄宗疑道:“这何以证明?”
珍珠指指吃过解药后已经放松下来的死囚,那人缓解了痛苦,却也已经浑身大汗淋漓,囚衣乱发均被浸湿,浑身像脱力了一般,正躺在囚笼的地上喘气。珍珠浅笑着说道:“想必广平王殿下之前曾跟皇爷爷说起过独孤将军被安禄山下毒一事。也正因为那件事,他二人彻底反目成仇,独孤将军还曾派人追杀安禄山。今日这人所中之毒,正是当年安禄山下给独孤将军的。这毒名唤蚀月草,形似苜蓿,开花时花粉飘进屋内,常闻的人便会中毒。毒发是全身剧痛不止,脸色发黑,痛苦不堪。可无论是把脉、银针都查不出此毒。当年独孤将军中毒已久,时常毒发,却以为是怪病顽疾,痛苦不堪。陛下可曾听闻?”
独孤城有顽疾,玄宗却未曾听闻。可此时亲眼见到这死囚的模样,也觉得心有余悸。那独孤城时常毒发,不知是怎样撑过这些年的。每次毒发,都要经历这般痛苦。知道真相后,回忆起每一次毒发时的情景,大约都会更加恨安禄山一分吧。
珍珠继续说道:“我姐弟二人恰逢独孤将军病发,安儿一眼看出这是蚀月草,要用多年的雪莲可解。独孤世家在云南那么多年,这雪莲一时也尚不可得。可不久后,安禄山便拿着雪莲进了云南。更被安儿识破,这蚀月草,正是当年安禄山夹带在礼物中送来的。”
玄宗听到这里,已心中明了事情的原委。他记得当年李俶为了让他准独孤世家出云南、返长安,曾专门上奏提过此事。这安禄山只怕是早有反意,拉拢独孤城不成,便想出这样的毒计。先下了毒,再装做好人奉上解药已博得感激之情。而独孤城心高气傲,知道了安禄山如此毒害玩弄于他,又怎会跟安禄山沆瀣一气?
当年在折子上看到,和今日亲眼所见的效果是不同的。那蚀月草毒发时的情景,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痛得越烈,独孤城心中的很就越深。可是——玄宗开口道:“那封信,你如何解释?”
珍珠知道每一位天子,都是多疑的。身处那高高在上,又被世人觊觎的宝座之上,只怕是高处不胜寒吧!今日之举,或许能打消皇上心中些许疑虑,却不可能将这件事彻底平息。她只求皇上能给独孤城一个解释的机会,一分生机便罢。她盈盈下拜,面色恭和柔顺:“珍珠只想让皇爷爷明白真相,却不会为任何人开脱。珍珠先是大唐的子民,是李家的媳妇,其后才是独孤家的义女。自然没有重亲人而轻君王的道理。沈家虽不是钟鸣鼎食之家,却也知道忠君爱国。皇爷爷是明君,自然不会偏听偏信。义父远在沙场,珍珠也不能确定那封信的原委。只望皇爷爷待义父回京后,能听义父一言,切莫冤枉了忠于陛下、忠于大唐的臣子,反叫那些贼人欢欣!”
玄宗沉默了片刻,携着贵妃,转身离去。高力士忙高喊道:“陛下起驾!”一众宦官随侍井然有序地跟在玄宗身后一丈之外。
珍珠等人跪拜着恭送了圣驾。安儿方要开口,珍珠却轻轻按住他的肩膀,浅笑着摇了摇头。安儿一愣,随即回了一抹微笑。姐弟二人心照不宣,今天这场戏,应是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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