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和环游记

　　按理说伤好了就该醒了，可星何睡了一连三日，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解秋寅坐在床边看着他，一看就是三天。
　　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觉也不睡。
　　“喂！你好歹吃口饭呐！你不吃我们也要吃嘛，你不做饭是要饿死我们吗？”白泽不满。
　　“没用的东西饿死活该。”解秋寅没好气。
　　“说你自己吧。”
　　解秋寅把头埋在胳膊里不想说话。
　　好说歹说，孟怀青和白泽二人将解秋寅拉离了星何房间，又摁着他的头让他多少吃了几口饭。神和灵不吃饭没关系，人要不吃饭那肯定坏事儿。
　　吃完了解秋寅又想回去，两人又合力将他拉上房顶看桃木星光以此远离星何。
　　“……他要一直这样我可真不习惯啊。”解秋寅突然很丧气，“你们要是不想办法把他治好，这皇帝是死是活我可撒手不管了……”
　　“呦呵，威胁起我们来了？！”白泽啧啧道，“怎么变得这么蛮不讲理孩子气了？”
　　“体谅一下啦，要是你喜欢的人成了这样没准儿你还不如他。”孟怀青笑道，“不拿刀威胁砍我们已经很不错了。”
　　“你们还笑得出来？！”解秋寅当真发怒，“有多远滚多远！”
　　两人不怒反笑，孟怀青道，“看到了没？这就是情爱使人糊涂，你现在可一点儿都不像平常的样子。”
　　“嗯嗯！”白泽深表赞同，“平常都是在装深沉！”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们竟还拿我开玩笑？！”解秋寅起身就要走。
　　“坐下坐下！”两人又合力把解秋寅摁下来，“听我们把话说完！我们已经有一个大致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解秋寅乖乖坐下。
　　“你先告诉我们他究竟怎么了？我觉得他会这样不是因为什么人间三年寿命而是因为你！”白泽对星何这一路的经历还不甚清楚。
　　“我们需要从头到尾的了解！”白泽强调。
　　“……”解秋寅终于冷静了下来。
　　“你这混蛋敢做不敢说么？！”白泽义愤填膺，“算什么男人！”
　　混蛋没有敢做不敢说，只是在酝酿要怎么说清楚整件事。
　　鸣鹄山诛魔，灵界寻人，义城救母，山樱林表明心迹……一路下来就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星何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缘由有解秋寅的冷漠，有解秋寅的傲慢，有解秋寅的自私。
　　归根结底，他承认是他的错。
　　“……我也不太懂。”解秋寅意外地诚实，“所以总是我在伤害他。”
　　“我以前……很混蛋，直到慢慢喜欢上他的时候才直到他真的很简单和呆傻……很让我心疼。”
　　“他害怕杀人害怕见血，我不是不能理解，我是不愿意去理解，我就是一个很自私很无情的人，如果不是他一直傻傻地对我好……我就会一直伤害他，他不欠我，我却一直在伤害他。”
　　解秋寅说着说着就哭了，“……我在学……去理解他的想法……他的一切……但现在看来，好像还是错了……”
　　解秋寅没喜欢过人，他也从未想过自己这一生会对谁动心，安演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人，他人生第一次经历，没有任何书籍能告诉他应该怎么喜欢，所以他对安演，毫无经验；所以，磕磕绊绊；所以，总在伤害。
　　“我会学着……怎么好好喜欢他，不伤害他。”
　　“既然要学，那就好好学，你以后做什么事先想想他的感受，不要再让他难过。”孟怀青没什么好建议的，他那点惨痛的过往经验也不适用。
　　“我……没什么好建议的，我和人上床行，和人谈感情就不行。”白泽也没什么好建议的，他的经验只针对露水情缘，而且是女人，“你又不像我，我话还没和人说两句就先睡了，睡完就忘了，哪里还有什么感情，也不懂‘喜欢’和‘爱’，这玩意儿我也不需要。”
　　他一个人来去如风，无牵无挂，逍遥自在。
　　“那你也不要动不动就教人家亲嘴上床。”孟怀青都替他臊得慌，“你把阿弟当什么了把解兄当什么了？”
　　“切！关于这个我唯一擅长点儿的不也就这个嘛！”白泽才不臊，“要不是他喜欢解兄，我早就把他骗到手了，他长得也太好看了，不怪我起色心。”
　　“你敢？！”孟怀青闻言大怒，他起身就要去打白泽，白泽赶紧躲开，两人就在房顶上闹腾。
　　解秋寅心烦，他擦干眼泪跳下房梁，又来到星何的床边。
　　星何睡着，不太安稳，解秋寅解了衣也躺上去，他将星何抱紧怀里，紧紧地抱着。
　　唯有怀里的人是真实的，他能深切感受到的。
　　孟怀青教训完白泽，就敲响了星何房间的门。
　　“进来。”解秋寅起身。
　　孟怀青进来，见惯了两人搂搂抱抱，他也不避讳。
　　“我可以进入他的意识看他的记忆，只是他记不清的我也无法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要靠他自己努力去想，不过我觉得还是别了，这样想起来只会更痛苦。”孟怀青道。
　　“嗯。”解秋寅想了想又道，“那……可不可以把他的一部分记忆抹除，不让他记得？”
　　“可以，这对梦貘来说很容易……”孟怀青欲言又止，“……只是会有伤害。”
　　“……很严重么？”
　　“记忆情感这些东西是和灵魂缠绕互生在一起的，消除记忆会对魂魄造成伤害。”孟怀青道，“尤其是对他影响很大的一些经历和记忆。”
　　“那具体是什么伤害？”
　　“魂魄肯定会受伤，具体什么症状我们也不清楚，毕竟都没见识过。”孟怀青道，“但是消除可怕的记忆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办法，若不这样……阿弟只会长久地被恐惧折磨，这样子我也实在看不下去。”
　　“这个……应该问阿弟他的意愿，我做不了主。”
　　“问他？他还不是会听解兄的。”白泽一瘸一拐进来，“他最听解兄的话，问解兄也一样。”
　　“阿弟是阿弟，解兄是解兄，消除的是阿弟的记忆，这件事只能他自己来决定。”
　　“你问他那你现在问呀，看他能不能回答你？”白泽笑，他又看向解秋寅，“你如果替他做决定，就要承担后果，说白了，你要对他负责。我虽然爱玩，但也明白感情一事，有了做了就要负责。”
　　“我会负责。”解秋寅郑重回答他们，这是真的决定要消除星何的记忆了。
　　“……”孟怀青没什么好说的。
　　“别担心啦，我有很多灵丹妙药，护养魂魄的当然也有。”白泽笑，“要多少有多少，一定管饱。”
　　“……好。”
　　翌日。
　　解秋寅依旧坐在星何床边，看了他很久很久，最后伸手抚上他的双眼，来来回回，轻轻地，一遍又一遍。
　　“……你不能老是这么睡着不醒吧。”解秋寅无奈笑笑，“……好歹睁开眼看看我……”好歹让我知道你还能听得进我说的话。
　　一坐又是一整天。
　　“我强行侵入他的意识对他的伤害很大，还是要唤醒他。”孟怀青不打算强来。
　　可星何这么睡着谁知道他什么时候醒过来？
　　“要不试试打他？”白泽道，“不过可要很重地打才能有效，我可下不了手。”
　　“……试试吧。”解秋寅道，目前也只想到这个方法。
　　解秋寅右手凝力覆上星何左腿膝盖处，全力施为直击膝盖骨。
　　能自愈的话，干脆就狠一点儿了。
　　“嗯……”星何明显吃痛，一皱眉头猛地睁开眼！
　　“醒了！醒了！醒了！”白泽兴奋叫道。
　　星何双眼无神，空洞洞地看着头顶上方，眼泪登时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你也太狠了！”孟怀青责怪解秋寅。
　　“……”
　　“小弟？还认识我是谁么？”白泽俯身问星何。
　　星何好像没听到，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白泽又唤了六七遍还是愣愣地没反应。
　　“……这个？”白泽也不清楚什么状况。
　　“换个叫法。”孟怀瑗提议，“学着他师父师兄的样子叫他。”
　　“这个方法不错可以试试。”孟怀青赞成。
　　“小长泠？安演？小演？小师弟？”白泽问。
　　“师父叫他阿泠，师兄叫他小泠泠。”解秋寅道。
　　“阿泠？”温和的。
　　“……”
　　“阿泠？”生气的。
　　“……”
　　“阿泠？”严肃的。
　　“……”
　　“阿泠？”宠溺的。
　　“……”
　　“小泠泠？”温和的。
　　“小泠泠？”生气的、严肃的、宠溺的……
　　都没反应……
　　“都不对。”孟怀瑗道，“没一个像的。”
　　“你怎么知道？”白泽问。
　　“……”孟怀瑗以前强行进入过他的意识，看到了些模糊的记忆，他师父师兄怎么叫星何他还是有印象的。
　　“你试试吧。”解秋寅对孟怀瑗道。
　　“……好。”
　　孟怀瑗将星何扶起，自己坐在他对面，学着他师父师兄的语气和声音唤了两声。
　　“阿泠？”师父是冷淡些的。
　　“小泠泠？”师兄是宠溺得齁死人的。
　　又连续唤了几声。
　　星何终于抬起眼看向孟怀瑗。
　　“小泠泠还记得我是谁么？”孟怀瑗学着师兄的语气问。
　　“……师兄。”星何眼泪又开始滂沱，“……我不想去了……他们又打我腿……好疼……”
　　“好，不去以后再也不去，你告诉我他们是谁，我替你教训他们。”
　　“……不知道……我不记得……师兄我要跟着你……我怕他们……很怕……不要留我一个人……”星何死死抓住孟怀瑗胳膊，全身都在发抖，“他们让我去……去……我不想……不敢……我害怕……”
　　“小泠泠不怕，师兄以后不让你去了，以后小泠泠就跟着我，师兄去哪儿小泠泠去哪儿，好不好？”
　　星何哭着点头。
　　“小泠泠愿不愿意让师兄看看是谁欺负你了？”
　　“……怎么看？”星何又在问傻问题了，“我不记得了……”
　　“师兄想教训他们，师兄也想打断他们的腿。”
　　“……我不记得了……不知道……”星何又在重复。
　　“师兄就问你愿不愿意？”
　　“嗯……怎么看？”
　　“看着师兄的眼睛，要一直看，不要抗拒要相信师兄，好不好？”
　　“……嗯，看师兄。”星何听话地看向孟怀瑗的双眼，“……师兄不一样了……长不一样……”
　　孟怀瑗右手覆上星何额头，不理会星何的疑惑，一施法意识再次侵入，星何微微皱眉。
　　孟怀青上前与孟怀瑗合力，消除记忆。
　　解秋寅与白泽出去。
　　“知道射逢蒙箭的人来历么？”解秋寅问白泽。
　　“逢蒙箭任何人都可以用，只要你有与之相称的实力。”
　　“也就是说这个遭天谴死了，还会有下一个？”
　　“战争还没结束，暂时的偃旗息鼓之后会是更可怕的卷土重来，既然要闹，可不会一次就收场。”
　　“……要是我们没来西域，能免很多麻烦。”解秋寅还是不想管这破事。
　　“也许这就是天意。”白泽笑笑。
　　一个时辰之后，孟怀青孟怀瑗出来。
　　“如何？”解秋寅问。
　　“看他自己了，什么时候能醒我也不清楚，应该不会很久，药肯定是要一直喝。”孟怀青道，“……你好好照顾他。”
　　“嗯，多谢。”
　　为以防万一，四人带上星何，去拔延山守着白鹤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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