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公敌

　　在与鬼影伪装的孟涵诗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艾天墨的脑中充斥着恐怖的危机感，仿佛都能听见来自自己内心的警铃响彻云霄。

　　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考虑“邪恶的外星长官，遭遇神秘鬼影的毒手而逝世，一了百了，厉鬼或将成为人类文明最大功臣”这种有点棒棒的事情，几乎下意识地对雷晓胜喊出了：

　　“跑啊！”

　　然而，来得及吗？

　　鬼影依然维持着孟涵诗的样子，此刻距离雷晓胜不足两米。雷晓胜虽然已经察觉到情况不对了，但是只要鬼影反应足够快，那么……

　　“迷雾标记！锁链标记！”

　　哧——

　　突然，一大团浓浓的迷雾自上而下笼罩过来，闷得艾天墨连连咳嗽。然后，仅通过未被迷雾封锁的视线，他看见三楼伸出一根银色半透明的锁链。

　　锁链伸出迷雾外后又很快收了回来，牢牢地绑着雷晓胜，迅速缩回到上面的三楼。

　　“麦芽糖，你也快跑！”这是戴可瑶的声音。

　　可不就是戴可瑶嘛！迷雾和锁链两个标记，都是戴可瑶身份卡上的技能。艾天墨也确认过了，在他头顶上面的三楼，周岚宇和戴可瑶的精神流都在那儿。

　　趁着周围迷雾还没有散去，艾天墨转身就跑。一直到五楼，才看见雷晓胜、周岚宇、戴可瑶三人气喘吁吁地靠在墙上喘气。

　　“谢……谢了！”雷晓胜对艾天墨比了个OK的手势。

　　艾天墨摆摆手：“没事。不过戴可瑶，你的技能枪不是丢了吗？”

　　“她刚用的是我的。”周岚宇指了指自己。

　　艾天墨点点头，这时雷晓胜又说：“我刚刚跑进楼，才发现我的技能枪也丢了。我想等安全了之后就原路返回找的。后来看见了孟涵诗，原想问一下有没有看到我的枪，没想到……”

　　“那个孟涵诗，是假的。”戴可瑶接话道，“‘鬼’可以伪装成别人的样子。”

　　“嗯……”

　　艾天墨把自己捡到的技能枪还给雷晓胜：“各位，坏消息。我融雪术的昏迷能力，对那个‘幽灵’没有用。你们也看见了，我一让TA昏迷，TA就感觉到了，一直在那边盯着我。要不是刚刚戴可瑶及时布下迷雾，恐怕谁都走不了了……”

　　雷晓胜神色复杂地说：“麦芽糖，我感觉刚刚那个鬼抬头看你，和你对TA使用融雪术没有关系，应该纯粹是因为你在大喊大叫。”

　　“是吗？”

　　“是吧。”

　　“对了，能伪装……麦芽糖，那个鬼影不是锈先生吧？”周岚宇突然说，“他用场记板收容卡牌，是可以变成别人的。”

　　“不是锈先生。”艾天墨肯定地说，“那个鬼影的精神流和锈先生完全不同。”

　　更何况那个“鬼影”连人该有的的热量都没有。艾天墨在心里说。

　　“融雪术击晕不了……TA会不会是飞雪啊？”戴可瑶也突发奇想。

　　“TA要是飞雪，肯定早就已经控制我们了。哪儿会无聊地装神弄鬼那么久啊？”这次是雷晓胜抢着说话了，“再说，大集合就是来找融雪中心的，那些集合人要是看到了融雪者飞雪，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反而被吓跑呢？”

　　“对，TA的精神流也和飞雪不一样。”艾天墨说着，突然语速慢了下来，“但是我看到的TA的样子……”

　　“怎么？”雷晓胜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问。

　　艾天墨仔细回想了一下，鬼影之前在教室里回头的那个瞬间，他所看到的场面：“没事。我想到之前看到的‘幽灵’的长相，感觉在某些地方应该是和飞雪有点像，但应该不是她。”

　　艾天墨对这个第一感觉不太自信，毕竟有点脸盲的他到现在都没认全班上的人。

　　“有所相似很正常，TA披肩发的发型就和孟涵诗很像。”戴可瑶说，“那个鬼之前突然冒出来时，我光看头发，第一时间还以为是孟涵诗发疯了呢。”

　　“我们现在怎么办？”一阵沉默后，周岚宇说。

　　“我们分成两组，去找剩下的人。”艾天墨揪着头上的棒球帽，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等人都找齐了就在……教学楼前集中。”

　　“什么？又要分组？”戴可瑶想起来了之前的惊险经历，脸色差了起来。

　　“只能这样了。”雷晓胜说，“我和周岚宇都有技能枪，所以要分成两组。嗯……戴可瑶，你和周岚宇一组吧。记得你们别又吵起来了……”

　　于是，艾天墨和雷晓胜一组。他们分别通过走廊两头的两处楼梯巡逻。

　　“上次分组时孟涵诗她们的技能枪都掉了。现在除了我们几个外，是不是只有孙越航有技能枪了？”雷晓胜问。此时他和艾天墨正沿着楼梯上楼。

　　“不一定。孙越航在跑的时候，也可能像你一样把枪扔了。”艾天墨思考了一下，说。

　　“那……”

　　艾天墨突然伸手挡住了雷晓胜继续前进。雷晓胜骤然一惊，闭上嘴屏气凝神。

　　没错，艾天墨感觉到在他们上方，那个幽灵的精神流再度出现了，并开始渐渐下降。他的神经瞬间绷紧，紧张得都快要晕倒了。

　　跑！

　　艾天墨对着雷晓胜做出这个口型，两个人转头就往楼下跑去。

　　让艾天墨的头皮大为发麻的是，上面的精神流在停顿了一下后，居然开始加速下降！在这危机而混乱的关头，他的眼泪都快要甩出来了。

　　上方的鬼影穷追不舍，还听不到任何声音，全凭他的精神流感知来判断距离。

　　带着走投无路的绝望感又往下跑了两层后，艾天墨急中生智，拉着雷晓胜一个转弯冲进走廊，拉开一扇教室的门就冲了进去，然后又迅速关上门。

　　两人一刻也不敢松懈，在黑暗的教室里轻手轻脚地猫腰前进。几乎就在他们在课桌后面藏好，只露出两双眼睛在课桌上面观察的同时……

　　“幽灵”出现了。

　　他们透过窗户，看见一个黑漆漆的女人的身影，在教室外面的走廊悠悠地飘过。飘荡前进的同时，还忽上忽下地悬浮。特别是对方还一直低垂着脑袋，让下垂的乌黑的头发遮住了整张面孔，看上去相当的瘆人。

　　而且，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艾天墨回忆着刚刚的情形，脸色忽地又是一变。

　　不对啊！

　　刚刚那个幽灵在楼梯口追的时候，不是速度很快的吗？怎么现在反而慢下来了？

　　在艾天墨升起这个想法后，雷晓胜在他身边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呜咽，让他回过神来。

　　于是，他就看到了。窗外的那个幽灵，依然低垂着头，却悬在半空慢慢地转了个身，直到TA的脑袋透过窗户正面直对着教室！

　　被发现了？

　　艾天墨感到身边的雷晓胜已经握紧了技能枪蓄势待发，似乎随时准备杀出一条血路来。

　　幽灵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这样一上一下地轻轻飘动着，待在原地。直到仿佛一个多世纪的时间过去了，TA才又转了回去，沿着走廊一路飘远了。

　　艾天墨和雷晓胜仿佛被瞬间抽走了骨架子般，瘫倒在地上。

　　“安全了没？”雷晓胜悄悄地问艾天墨。

　　艾天墨仔细感受了一下：“安全了。那家伙好像已经上楼了。”

　　“这么快？”雷晓胜很快就表示怀疑，“TA之前装成孟涵诗时不是还在一楼吗？怎么眨眼间就到我们上面的楼层了？”

　　“不清楚……你们见过的，TA应该可以直接穿墙吧……”艾天墨捂住胸口，“又是伪装又是穿墙，要不是精神流不一样，我还真的以为那个幽灵就是锈先生了呢。”

　　“我们走吧。”雷晓胜站起来，“你确定TA已经上楼了？”

　　“千真万确。”艾天墨也站起来，“TA的精神流差不多就在我们上面这一楼的高度……嚯，还在楼上我们身后的位置，看来TA已经到我们正上方的那间教室了……”

　　说到这，艾天墨和雷晓胜不由自主地朝后上方瞟了一眼。

　　然后，他们立刻就后悔那么做了。

　　因为他们看到，在他们身后的窗户上，从上往下探出半张灰白的脸来，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显眼。

　　先是倒过来的、对着他们睁得大大的眼睛，往下是额头，再往下则是夸张地垂下的头发。就像一个倒挂着的人眼睛刚好从上面进入了这扇窗户的视野一样。

　　此刻，那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原来，幽灵上楼后，只是从楼上探身下来，然后通过后面的窗户，从背后一直看着他们……

　　“啊……”

　　“啊！”

　　“呀吼吼——”

　　两人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在自己的意识反应过来前，他们的身体就先一步开启了逃跑模式，一边没命地叫嚷着，一边朝教室外面跑去。

　　艾天墨丝毫不怀疑，要是没有来得及打开教室门的话，这扇门必定会被他们撞出人形大洞来。

　　“霰弹标记！”

　　还好这一次，雷晓胜没有像之前那样乱丢技能枪，而是刷了一下卡，用枪对着后面胡乱发射大量子弹，扬起烟尘，试图像戴可瑶的迷雾那样封锁视线。

　　虽然效果不如戴可瑶，但是也起到了一点作用。

　　“别回头！别回头！”艾天墨脸扭曲起来，边跑边说，“我感受到了！TA快追上来了！”

　　“麦芽糖听着，一会儿到楼梯口那边，我们分头跑，吸引TA的注意力！”雷晓胜喘着气说。

　　“分上下楼吗？上楼更费力，上楼的人等同于找死，一会我们谁来负责找死？”危机时刻，艾天墨的反应反而出奇地快。

　　雷晓胜在奔跑中短暂沉吟了一下，眼看快逃到楼梯口了，才勉强想出来：“一起下楼！然后我继续下楼，你顺着楼下的走廊跑到另一个楼梯口！”

　　艾天墨没有意见。在会穿墙的对手面前，两条路的追捕难易程度其实都差不多，各有各的利弊。

　　直到下楼穿过走廊后，艾天墨才渐渐地慢下来，大胆转回头：“呼……没追上来啊……”

　　他在另一边的楼梯口停下脚步靠墙休息：“雷晓胜……应该没事吧……”

　　“飓风标记！”

　　突然，一阵不自然的风吹过，他感到空气之中无形汇聚了一股巨大的压力，正要将他甩在墙上。

　　“孙越航，你在干嘛？”艾天墨一抬头，对着他感应到的楼梯上走下来的人问。

　　“是麦芽糖吗？”孙越航有点意外地说，艾天墨感到旋风造成的压力立刻消失了，“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是幽灵呢……”

　　“不，没关系。”艾天墨急匆匆地说，“听我说，幽灵会伪装，融雪术的昏迷技能也没有用。我们刚刚分组行动的……”

　　他快速地把刚刚的经历说了一遍：“……然后我和雷晓胜就走散了。幽灵追的是他。不过他有技能枪，应该能应付得了——你看见过孟涵诗或唐佳莹了吗？”

　　“没有。”孙越航摇头，“我们现在去找吧？”

　　“好。”

　　两人开始结伴，摸黑上楼。有了之前在科技楼的飞雪造成诡异经历，现在一路上艾天墨都在回忆，自己之前在各个楼层间上上下下时，有没有出现过类似“鬼打墙”的楼层错位的情况。

　　可惜，他之前也没有过多注意，最后只好放弃了回忆。

　　“到最顶楼了。”孙越航的话让他回过神来，“我们从这里开始找……”

　　话说到一半，他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猛地向前几步从护栏墙上朝楼下看去：“麦芽糖！你快来看！”

　　“怎么了！”艾天墨上前，顺着孙越航示意的方向一看：二楼有两个人紧紧挨着，慢慢地前进。

　　是孟涵诗和唐佳莹。

　　再一看她们后面，有一个黑影正在靠近她们！

　　艾天墨心一惊，立刻开启热成像扫描。发现后面那个黑影正是幽灵后，顿时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这……这就是那个……那个……”

　　“她们应该没有技能枪，我要下去帮她们！”孙越航心急火燎地跑下楼梯，生怕赶不及，“你就在这等着我，不要随意走动！”

　　“哦……”

　　艾天墨慎重地点点头，目送孙越航的背影下楼，消失在黑暗中。

　　孙越航离开后不久，楼下又传来一连串的惊叫声。艾天墨没有去看，但他猜测是孙越航救人时，和幽灵起正面冲突了。

　　还没等到孙越航上来，周岚宇和戴可瑶从走廊的另一边过来了。

　　“麦芽糖，雷晓胜呢？”周岚宇上来看见他只是一个人，问，“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我们俩之前被幽灵追，跑散了。”艾天墨解释道，“大家先在这里别动，孙越航刚刚看到唐佳莹和孟涵诗了，等他们上来和我们会合，就只剩下雷……”

　　艾天墨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惊恐地望着对面消防栓的镜子柜门。

　　“你怎么了？”戴可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不是又看到有眼睛……什么的？”

　　然而，戴可瑶和周岚宇从镜子和镜子照到的地方，都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你……你们没有看到……吗？”艾天墨颤抖地问道，“镜子上面……”

　　他们又回头仔细看了看。周岚宇如实：“什么也没有啊。”

　　艾天墨的冷汗刷地一下就冒出来了。

　　刚刚，艾天墨突然发现对面的镜子出现了血红的字迹，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蘸着血液，在镜子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下——

　　艾天墨……

　　没错！镜子上面突然出现了他的名字！而其他人却都看不见！

　　等艾天墨问完话后，他再定睛一看，镜子上又出现了新的字：

　　快来……

　　镜子上的字，正在催促他快点靠近！

　　不仅如此，他还感应到在镜子所在的墙后面，出现了一团微弱的精神流！而且那团精神流虽然同样像是在飘浮着上下摇晃，却不属于刚刚他们见过的那个幽灵！

　　幽灵，难道还不止一个？

　　“快离开这儿！”艾天墨来不及多想，大声喊道，“看见其他人，也告诉他们千万不要来这儿！”

　　二人不明所以，但还是跟在艾天墨后面一起跑下楼。周岚宇在后面问：“为什么？”

　　“刚刚……镜子上面有字迹，写的我名字让我靠近，而且只有我自己能看见！”艾天墨着急地解释道，“镜子后面还有新的精神流！”

　　戴可瑶嗯了一声，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拽着周岚宇穿过走廊：“我们走那边的楼梯，拦截别人不要上楼！”

　　艾天墨一口气跑到了一楼，没有遇上任何人，面对着那面墙壁的方向。

　　“这面墙背后……是操场吧？操场怎么会有精神流浮在空中呢？”

　　他感应了一下墙后面的精神流。结果这一感应，让他霎时间彻底站都站不稳了。

　　墙的另一边，无数微弱的精神流聚在一起，绵延起伏、摇曳晃动。就好像有数不清的、像刚刚那样的幽灵，正聚集在这面墙之后的操场！

　　艾天墨再次翻身躲在了楼梯口下面，瘫在地上。他发现用眼镜翻译器的热成像，也扫描不到墙后面的操场有人。

　　“还是没热量！难道……”

　　确认了这一点后，他不禁开始想象实际上的情景：夜色中一片黑暗的操场中，无数的鬼魂渐渐苏醒，开始在夜色中肆意游荡、寻找猎物……

　　百鬼夜行吗？

　　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个概念的艾天墨，恐惧得再也无法思考更多的事情了。其他小研究员们在各个地方的喊声，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别过去！”

　　“啊！”

　　“快跑！”

　　黑暗中，倦意渐渐袭来。他勉强撑住身子，换了一个坐地靠墙的姿势。

　　艾天墨感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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