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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书房里。
圣上静静处理着政务,温贵妃侍立在旁不发一语。
“有什么话对朕说吗?”圣上合起一本奏章。
温贵妃直言:“没有。”
“朕的贵妃原来也会耍小聪明,借力打力用的不错。”圣上低着头,看不出喜怒。
温贵妃沉默了一下,道:“臣妾愚钝,圣上就不要打哑谜考臣妾了。”
“贵妃要是愚钝,如何统领后宫。”圣上冷哼了一声。
“全凭圣上恩宠。”温贵妃不紧不慢地道。
“恩宠,朕确实是太宠你了,居然在朕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
温贵妃扑通一声跪下,道:“臣妾不敢。”
“起来。”
“不敢。”
“不要让朕再说一遍。”
温贵妃站起身来。
“朕又没治你的罪。”圣上将奏折放置一边,抬头看向温贵妃。
“很少见你失态,果然温家是你的软肋。”圣上摇头失笑。
温贵妃道:“臣妾出生温家,本该如此。”
“你那个纨绔弟弟是不是真看上孟晴初了。”圣上悠悠说道。
温贵妃一惊,心上漏跳几拍,此话的信息量太大,原来圣上连孟家嫡长女的名讳都知道。
“把茶斟上,想好了再说。”圣上见到温贵妃愣住,提醒了她一下。
温贵妃故作镇定地倒上茶,脑海里迅速斟酌着说辞。
她决定坦白,道:“没错,臣妾弟弟确实说过只愿娶孟家嫡长女为妻。”
“还有呢?”圣上又提醒了一次。
温贵妃抿了抿唇,道:“臣妾看出太后娘娘弄错了孟家的嫡女,于是故意透露给了杨惠妃听。”
“惠妃怎么愿意给你当枪使的。”圣上问道。
“惠妃并不知臣妾有意为之,是她自己听了臣妾的话琢磨出来的,且正合她意。”温贵妃解释道。
“好一个正合她意,那朕所为合不合你意。”圣上道。
温贵妃恍然,之前圣上没来由说的那句“满意了罢”是对自己说的。
“臣妾不敢。”
圣上叹了口气,道:“荣王也看上了孟晴初,连若儿给的金锁都送了出去。”提起荣王已过世的生母杨若儿,圣上免不了微微感伤。
“朕本来打算顺了太后的意思,但更不想见到你伤心,自你入宫以来,朕并没有为你真正做过什么。”
温贵妃似有千言万语哽咽在喉,想说却无法表白,最后化成一句,道:“臣妾的一切都是圣上给的。”
“朕知你心里是委屈的,所以婚就赐给爱妃的亲弟罢。只是对不起荣王了,那孩子从小就是倔脾气,且是个痴情种,跟若儿一样……”圣上的声音有些飘远。
温贵妃垂下眼,慎重道:“谢主隆恩。”
圣上摆摆手,道:“要谢就谢荣王,朕又没吃亏,若是有那么一天,温家就念及这份人情罢。”
温贵妃没听懂,也不敢听懂,道:“臣妾不明白圣上的意思。”
圣上没有回答,用手碰了碰茶杯,道:“茶凉了。”
温贵妃清楚圣上不愿再继续说下去,于是知趣的退下,道:“臣妾这就去再煮一壶。”
太后宫里,宁公公正一脸焦急之色。
“圣旨改了,是何意?”窦太后问道。
宁公公答道:“刚得到的消息,杨惠妃唆使圣上将孟家嫡女改成孟家嫡长女。”
窦太后皱眉道:“杨惠妃如何得知此事的?”
“听看见的侍女说起,杨惠妃去寻了温贵妃说话,可能是温贵妃不小心透露了消息让杨惠妃察觉了。继而拦下喜公公向圣上禀明改了旨意。”宁公公回答道。
“你再去问问喜公公,若圣旨已下的话,那也没办法了。”窦太后道。
宁公公看了下窦太后的脸色,迟疑道:“喜公公将旨意送达宣永侯府了。”
窦太后沉默下来,脸色阴晴不定。
过了片刻,宁公公请示道:“老奴再去仔细问问喜公公。”
窦太后点点头,道:“事已至此,不要漏出马脚,给荣王透出点消息,是杨惠妃作梗令圣上改的圣旨。”
宁公公遵命就退下了。
没过多久,荣王就得到了消息,面前的木桌被他一掌拍裂。
“打听清楚没,圣上为何突然赐婚?”荣王问道。
探子答道:“是太后娘娘听闻温少爷英雄救美,因而让圣上赐婚。但是……”
“但是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的。”荣王怒道。
探子赶紧道:“太后娘娘本以为孟家嫡次女是温少爷所救之人,所以赐婚。圣旨上写的是孟家嫡女,喜公公准备去孟家传旨。随后惠妃娘娘拦下传达旨意的喜公公,亲自向圣上禀明谬误,圣上就将孟家嫡女改成了孟家嫡长女。”
荣王沉思了一下,道:“若没有惠妃,这婚很可能因为太后的误会而赐给孟家嫡次女,是这样吗?”
探子道:“属下不敢妄言。”
荣王的一腔怒意已经化为了黯然,道:“你下去吧,盯紧些。”
“属下遵命。”探子随即离开。
荣王有几分颓败,静静坐在椅子上,只是那手却忍不住紧握成拳。半晌过后,他陡然站起,去了杨国公府。
杨国公似乎早就知晓荣王会来,侍从见到荣王后就直接请他去了书房。
杨国公背着双手,已经在等着他。
“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荣王直接质问道,他的声音很低,却能听得出里面的绝望。
“因为你是荣王,是杨家的希望,在其位,有多少身不由己。窦家曾经权势滔天的时候,就连圣上也处处受制,不得不隐忍谋算,更何况咱杨家。”杨国公道。
然而,荣王却不为所动,杨国公的这些话他已经听了千百遍,“我为了杨家做得不够多吗?难道我堂堂皇子,还要靠娶个高门之女来稳固地位?”
“此一时彼一时,王爷当初要娶孟晴初作正妃,我虽反对但是并未严加阻拦,甚至一度考虑就随了王爷的心意,可这次是太后故意为之,若不是惠妃娘娘及时发现,王爷知道后果吗?那温少爷背后的可是林家和温贵妃,若娶了孟太太吕氏所生之女,间接就是与窦家联姻,吕氏可是窦太后母族之人。同时王爷又执意娶进孟晴初,这女子是温少爷豁出性命所救,王爷认为以温少爷的风流性子他岂会善罢甘休。更何况这婚本就是赐给孟晴初的,她与温少爷经历生死,共患过难,这情分在那摆着,王爷要怎么争。”杨国公句句见血,令荣王的脸色刹那惨白。
“外公老了,也不知还能活几年,只想在有生之年手刃仇人。”杨国公忽而转了话锋,眸子里闪现难以掩饰的怨恨。
“仇人?”荣王不解道。
“本来这件事我打算烂在肚子里,但是见你为一个女子这么不争气,看来还是有告诉你的必要。”
杨国公深吸口气,似乎再说起这件事极为的艰难。
“你生母淑妃娘娘,不是病死的,是被人害死的。”
荣王闻言,踉跄着退后一步,他有过怀疑,所以一直在查生母的死因,没想到今日亲耳听杨国公说出这件事。
“王爷,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不揭发出来,可揭发出来有用吗?无凭无证,谁敢揭发?当时荣宠后宫的淑妃娘娘都不敢,我敢吗?”杨国公激动地喘了几声粗气。
“窦家,太后?”荣王一下听明白了杨国公的话。
“淑妃娘娘是中的慢性毒,发现的时候已深入骨髓。我替娘娘悄悄遍访名医,可那时已经无法治愈,只能用珍贵药材延续她的命罢了。下毒之人拿捏住淑妃娘娘的喜好,将两种无毒之物藏在娘娘经常接触的地方,以至于再小心翼翼也无济于事。”
“一种毒是西域进贡来的寒雾草,芳香清冷,叶子轻灵剔透,风一吹好似云雾摇曳,极为少见。窦太后得了两盆,知晓淑妃向来爱侍弄花草,于是送了一盆给淑妃。淑妃对寒雾草喜欢至极,几乎日日都要去园子里看上一会。还有一种毒是安嫔所赠的珐琅镯,因为安嫔向来与淑妃交好,两人互赠了镯子一直都戴在手上。即便安嫔病逝,淑妃还依旧戴着那只镯子。直到有一天,她不小心打碎了镯子,才知里面藏着蔓荟香,同样是出自西域。两种毒若分开接触,并不伤身,甚至可作药材。但放在一起,就会慢慢侵蚀五脏六腑,这是来自西域的毒,无药可解。如果淑妃没有打碎镯子,可能连病因都找不到。”
“安嫔是太后安排的人吗?”荣王问道。
“我查了许久,才找到蛛丝马迹,原来安嫔不姓安,她本来该姓窦,是窦家一位老爷的外室所出的私生女,由安家过继当亲女儿养大的。太后应该是怕圣上排斥,所以将姑娘换了姓氏送进宫的。”杨国公深深叹了口气。
“这么大的事,难道圣上没发现吗?”荣王非常十分不解。
“淑妃娘娘将中毒之事隐瞒了下来,当时朝堂危机四伏,窦家几乎干预圣上的所有决策。面对窦家的所作所为,圣上势微,只能先隐忍下来。即便是圣上当时也无力抗衡窦家,淑妃娘娘不想再给圣上添乱了。就算告诉圣上,太后下毒害她,圣上也不可能惩治太后,世人皆知圣上是靠太后才能坐上皇位,所以圣上在明面上不能对太后有所忤逆,否则就要被百姓大臣唾弃,除非窦家谋逆造反。”
提到“谋逆造反”四个字,杨国公摇了摇头,接着道:“淑妃良苦用心,我能体会到,所以为她隐瞒了下来。其实,就算有寒雾草,有珐琅镯,也牵扯不到太后身上。这寒雾草太后自己也中了一盆,并不曾中毒。而安嫔已故,更无从知晓珐琅镯里的蔓荟香从何而来,将实情告知圣上也是徒然。淑妃娘娘过世后,伺候过她的下人一个接一个消失,就连寒雾草也被烧成灰了。我想圣上就算察觉到什么也会装作不知吧,既无能无力,那就等待时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也等来了今天,看见了杨家崛起,与窦家一步步平分秋色。”
荣王听了这些话,已经木然呆在那。
杨国公拍了拍荣王的肩膀,道:“我本不想给你太多压力,只是这重担,唯有你才有资格肩负,杨家的荣耀,淑妃娘娘的仇,都在你身上了……”
杨国公又说了很多劝慰荣王的话,直到夜色将近。
荣王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国公府的,又在外面晃荡了多久,他一直恍惚着,拿着酒一边喝一边穿梭在僻静的巷子,好想就这么走下去,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两行清泪突然从他眼角落下。
“母妃,我该怎么办…”荣王看着夜空喃喃自语。
可惜没人回答他,从今以后,还能活回当初的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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