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星成长日记

　　“程松直，”叶老师敲敲黑板，“上来把这道题写了。”

　　教室里每个人都埋头苦写，草稿纸翻动出“嘶啦嘶啦”声。程松直有点心虚地看一眼老师，慢吞吞地起身往讲台走。

　　标准的压轴题型，放在普通班，不做时间限制，能有一半人写对老师就谢天谢地了，就算是在尖子班，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出来的。前两问还算简单，程松直一边写一边想第三问的切入点，手指捏着粉笔，指腹有细微的粉末感，眼前墨绿色的黑板和雪白的字迹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倒，可他还是什么都想不出来。

　　“老师，”程松直硬着头皮回头找寻老师的身影，“我，我不会了。”

　　叶老师正在下面看一个女生写题，抬头瞧了一眼，眼神意味不明：“尤嘉楠，去把第三问写了。”

　　程松直自觉无趣，放下粉笔回座位去了，也懒得再想，就看楠楠行云流水地解题，思路清晰，堪称神速。

　　程松直有点失落，虽然他别的科目跟楠楠不能比，但以前数学都是不相上下的，他荒废了一个多月，竟然差这么多了。

　　仿佛还嫌打击小孩不够似的，叶老师边巡教室边道：“心思还是要放在学习上，不然就跟程松直一个样，该会的不会。”

　　众人不知道课代表出了啥事，多以为是老师心情不好，更加不敢作声了。程松直则微微烧红了脸，不敢抬头。

　　尽管上课被挖苦，一下课，程松直还是立刻跟了出去：“老师！”

　　叶老师把小孩拉到身边，既责怪又担心地看着他：“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程松直摇摇头。

　　“检讨下午拿去办公室给我，这次我当你知错就改，没有下次了听到没有？”

　　程松直有点委屈，又有点庆幸，沉默着点头。

　　到底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叶老师是真不忍心过分苛责他，拍拍他的肩，把人往怀里揽了揽：“好了，不要垂头丧气的，打起精神，回去休息一下，准备上课，哪些课程落了自己补起来，用心赶一赶。”
　　“我知道了，老师。”

　　但知道归知道，有些事情持续了将近两个月，习惯一下子是改不掉的。三节晚自习结束后，程松直下意识地起身往外走，立刻被孟承云喝止了：“你去哪里？”

　　程松直如梦初醒，耷拉着个脑袋坐回椅子上：“没想去哪儿，就是习惯了。”

　　以前每天晚自习结束，程松直都要去和陆佳见面的，有时候是陆佳在后门等着他，有时候是他去二班窗边找陆佳。其实到现在，程松直也想不起他们俩具体干些什么事，只是觉得，突然多出的这部分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消磨了。

　　孟承云“哼”一声，扭开头去了。

　　程松直心情没这么快调整回来，写了一道物理题就回宿舍去了。打开手机，陆佳来了好多消息，短信、□□、微信，让人不得不怀疑她一整天都在给程松直发消息。

　　程松直的手指在屏幕上颤抖许久，到底是点不进去，微信消息往左一划，想直接删掉，可手指在红红的板块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也还是下不去手，算了，关机吧！眼不见为净！

　　可是，也不知道佳佳怎么样了，江老师骂她了吧？还有老师，不知道后面有没有找佳佳，她父母是不是也知道了呢？会不会骂她？她有没有哭？

　　无数的问题跟鱼儿口中的泡泡一样，“咕噜咕噜”冒出来，程松直心烦意乱，胡乱拿了衣服洗澡去了。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虽然程松直一直不去看陆佳的消息，但还是从别人那里知道了。周五中午，程松直躺在床上打开手机，看到□□上一个女生的消息。

　　【程松直，你看到陆佳给你发的消息了吗？】
　　【你看到就回一下呗。】
　　【佳佳哭了好几天，身体也不舒服。】
　　【就算分手了也要好好道个别吧。】

　　那个女生是陆佳的同班同学，关系很好的，程松直还请她喝过两次奶茶。一下子看到这些消息，程松直简直没办法，本来他就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抑制住看陆佳消息的冲动，现在有这么个人硬要推一把，搞得他不看就是大罪过一样，程松直怎么忍得住？

　　程松直怀着忐忑的心情点开跟陆佳的对话框，看到她在线，却没有发消息，只是一直往上翻，划得大拇指都软了，才翻到周日晚上小姑娘发来的消息。

　　这么多天，是发了多少呀？

　　【程松直，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我好担心你，想跟你说话，我怕以后都没有机会跟你说话了。】
　　【我知道你说的分手的理由，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谈谈。】
　　【我们只是一开始太兴奋了，花太多时间在一起了，以后慢慢调整就会好的。】
　　【我真的好喜欢你，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好伤心，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跟你见面？】
　　【……】

　　女孩子脑子似乎混混沌沌，翻来覆去的说着很喜欢你，不想分开一类的话，程松直越看眼眶越湿润，想回都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回，最后干脆扣下手机，翻身睡午觉去了。

　　但是怎么可能睡得着？程松直辗转一个中午，满脑子都是陆佳，一会是她在轮滑场里拉着自己的手笑得开心，一会是她提着奶茶欢欢喜喜地朝自己跑来，一会是她在教室后门探出个小脑袋，藏在马尾里的小辫子若隐若现……

　　听到起床铃，程松直像解脱一般，翻身起床，无精打采地去教室了。

　　下午第八节，程松直照旧去找老师拿数学作业，刚到门口，就见到那个在自己脑子里跑了一中午的身影，还是小小的个子套着宽松的校服，马尾里藏两根细细的辫子，跟老师说话说得认真。

　　程松直就跟保护着梦境一般，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可是忽然间，陆佳一转身，梦就醒了。

　　陆佳面容憔悴，黑眼圈非常明显，一见到程松直，立刻如小兔受惊一般躲闪开了目光，抿抿唇，欲言又止的模样，泫然欲泣地跑了。

　　程松直不敢追，不敢叫，甚至不敢再扭头看一眼，老师就在办公室里，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会落在老师眼里。

　　他收心走到老师的办公桌前：“老师，我来拿作业。”

　　叶老师若有所思，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作业给了小孩，放他走了。

　　那天晚上，程松直收到了陆佳的新消息：我们周末可以见面吗？我们只在学校外见面也可以的。

　　程松直握着手机陷入沉思，其实他分手了也没办法完全专注在学习上，跟陆佳在一起，其实控制好见面的频率也是可以的，爸爸也说了，可以一起进步的，也许这次考差真的只是偶然，说不定下一次就会好，重点是，他真的好想陆佳。

　　他想念陆佳水果软糖一般的小手，泉眼一般又亮又灵动的眼睛，还有藏在马尾里的小辫子。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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