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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吗
“她是林琳。”苏桓语看着短发女生,为方疏棠介绍:“她从小学开始就是咱班学委,学习成绩和你不相上下。”
“林琳。”方疏棠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他完全不记得。
就像有人从他记忆里强行把与林琳有关的记忆全部擦除了一样。
“我。”方疏棠按着额头:“我不记得她。”
说完,他惶恐的睁大眼睛,看着苏桓语。
像要寻求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问苏桓语:“怎么办,我不记得她了。”
……
书房里,苏桓语按着方疏棠脉络的手指顿了一下。
他看着治疗床上的人,缓慢又坚定的说:“没关系,我帮你回忆。”
□□已经生效了。
苏桓语小心翼翼的揭开了方疏棠尘封记忆的一角。
……
随着苏桓语的讲述,方疏棠的脑海里浮现出许多与林琳有关的记忆。
那些记忆大多是明亮安静的,只是不知为何,想起的场景越多,他的头就越疼。
听到后来,脑海深处疼痛的叫嚣已经让他听不见任何声音。
“够了!”方疏棠红着眼睛冲苏桓语低吼:“别说了!”
说完,就捧着脑袋弯下了腰。
见到他这样子,在旁边忙着斗嘴的苗昂和武聪吓了一跳,忙跑过去看他。
“小棠。”苗昂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写满关切:“你怎么了?头疼吗?”
“啥情况?”武聪问苏桓语:“需要去医院不?”
短发的林琳也凑过去,蹲在方疏棠身前,轻声细语的问:“你还好吗?”
方疏棠的瞳孔剧烈抖动了一下,他感觉脑海中有什么紧绷着的东西瞬间碎了。
那些碎片如同玻璃碴子般刺入他的大脑,密集的疼痛让他想叫都叫不出来。
他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了。
剧烈如潮的疼痛酷刑之中,他的脑海之中仿佛有一道温柔的女声,咯咯笑着。
笑着问他:“你还好吗?”
随着这道声音变得清晰,方疏棠觉得四肢百骸都疼痛起来。
……
书房里,治疗椅里的人手脚痉挛着,剧烈挣扎起来。
从方疏棠脉搏、呼吸加快开始,苏桓语就调大了香薰机的功率。
随着与林琳相关记忆的解封,方疏棠产生了强烈的抗拒情绪。
这么强烈的挣扎力度,苏桓语几乎搭不住方疏棠的脉搏。
束缚带下的几处皮肤已经被勒出血色。
季路没再犹豫,直接从治疗盘里拿起针剂,给了方疏棠一针。
随着药剂生效,治疗椅里的人渐渐平静下来。
呼吸和脉搏频次也逐渐趋于平缓。
“不能让他再挣扎了。”季路把一次性注射器丢进桌面上的专用垃圾桶,看着眉头紧皱的苏桓语:“他这一身的外伤还没好透,别折腾出个好歹。”
“是我心急了。”苏桓语出了一身冷汗。
他愧疚万分的看着治疗椅里面色苍白的人。
他太着急想让方疏棠回忆起过去,所以刚才没有第一时间对小棠的抗拒情绪进行处理。
他甚至天真的以为,凭借小棠坚韧的心性,一定能挺过去的。
这种盲目的信任,让他忘了方疏棠现在只是一个心理状态近乎崩溃的病人。
苏桓语暗自掐了自己的手臂肌肉一把。
他这两天心绪总是不安定,竟将小棠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辜负了小棠和季路对他的期待,也辜负了自己的专业。
“今天就到这儿吧。”季路观察着方疏棠的眼动频次,垂眸问苏桓语:“要把其余记忆进行加固封印吗?”
如果对其余记忆进行加固,意味着下次治疗的程序会更复杂,也更费力。
苏桓语却没有犹豫,直接点头说:“我来吧。”
如果放任封印缺口不管,也许会大大节省治疗精力,但也意味着在方疏棠脑海深处遗留了一颗炸弹。
那炸弹不知何时就会突然爆炸,将方疏棠彻底炸毁。
“其实,留一个缝隙没什么危险。”季路持相反意见:“让他每天想起一点儿往事,也是一种脱敏锻炼。
他得在心理层面建立自己的免疫系统。”
“我不敢冒险。”苏桓语抬眸看着季路,眼神里有尚未褪尽的恐惧。
“免疫系统的事儿可以之后慢慢来。”苏桓语坚持:“这是第一次,还是帮他加固记忆封印吧。”
考虑到方疏棠心理层面问题确实太过严重,季路也同意等他好一些再开始脱敏锻炼。
“好吧。”季路点了头:“小语,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别害怕。会好的。”
……
梦境里,方疏棠晕倒在苏桓语怀里。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感觉到苏桓语温暖的手掌捂着他的眼睛,语气温柔的说:“别想了,睡一觉。
我带你回家。”
……
方疏棠醒过来的时候,天刚擦黑。
他睁开眼睛的第一感觉是头疼,脑袋里头似乎真的被玻璃碎片乱刺过一样,千疮百孔的,连思维都是乱的。
很快,他又感觉到浑身都在疼,尤其是被束缚带绑过的地方。
身体的疼痛感让他意识到,治疗早已经结束了。
方疏棠转眸看了眼窗外,整片天空已经被淡淡的夜色涂抹了一层,催促着人们回家。
回家。
方疏棠笑了一下。
虽然梦境仍是七零八落的碎在脑子里,理不出个前因后果、起承转折。
但他能清晰记得苏桓语掌心及话里的温度。
“棠哥。”有道熟悉的声音自床尾传来。
徐行注意到他醒了。
“嗯。”方疏棠应了一声:“扶我起来吧。”
闻言,徐行走到床边,动作尽量轻缓的把方疏棠扶坐起来,然后顺手开了灯。
灯光是苏桓语走之前调好的,就算久睡初醒,也不会觉得刺眼。
明亮柔和的光线一亮起,“家”仿佛就有了实质。
“路哥和苏医生呢?”方疏棠问。
“路哥在做饭。”徐行平淡的语气里压着股什么情绪的,有些生硬:“苏医生去医院了。”
“小行,你坐。”方疏棠从凌乱的思绪里抽出一丝精力,看着徐行紧抿的唇角,问:“你不高兴,为什么?”
徐行一直是他身边情绪最稳定的人。
但回国短短一段时间,已经情绪挂脸好几次了。
无论是身为老板,还是兄长,他都有责任帮其梳理。
“他们打着治病的名义伤害你。”徐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宛如一头等待复仇的野兽。
“伤害我。”方疏棠皱眉笑了一下,拉起衣袖。
一道四指宽的紫红色勒痕狰狞的咬在方疏棠劲瘦的小臂上。
同样的勒痕,上臂、双腿和腰腹部都有。
一股清苦的薄荷香气自伤处传来,应该是驱散淤血的药油。
伤处暖暖的,疼痛感并不强烈。
徐行的眼神却变得更加幽暗。
他还清晰记得,几个小时之前,书房的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他看到治疗床上方疏棠不省人事的样子。
季路和苏桓语解开束缚带之后,正俯身查看方疏棠的伤势。
他一眼就看到那些暗红色的伤痕,狰狞可怖的印在方疏棠的躯体上,刺目极了。
不难想象方疏棠在书房经历些什么。
“这些痕迹都是我自己弄的。”方疏棠却说:“他们绑着我,是为了保护我。不疼的。”
“分明是伤害。”徐行更愿意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
“你应该知道,在还没遇到你和小进的时候,我接受过催眠。”方疏棠放下衣袖,缓慢摩挲着伤痕的位置。
“那时候,路哥也是把我绑在治疗椅上。”方疏棠慢慢说:“那时候的治疗椅可没有现在这么好。
束缚带就是那种一指粗的绳子,稍一挣扎就能磨破一层皮。”
徐行眼神里的狠戾慢慢被震惊与痛惜取代。
“路哥也心疼。”方疏棠注意着徐行的表情,笑着说:“到后面甚至不愿意再继续帮我治了。”
“非得这样吗?”徐行仍是不信。
“嗯。”方疏棠极有耐心的解释:“有些看上去的伤害,其实是保护。而有些看上去的保护,其实是伤害。”
“如果他们没把我绑起来,我会在治疗过程中突然做出伤害自己甚至医生的事情。
那些‘意外’不但会打断治疗,还会对精神和身体造成某些不可逆的伤害。”
说着,方疏棠突然伸手抓向自己的眼睛:“比如,我会像现在一样,突然扣向自己的眼睛。”
徐行被方疏棠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阻止,有些懊恼的垂下了头。
“医生专注于治疗,是根本来不及阻止的。”方疏棠没有怪徐行的“迟钝”,而是心平气和的以身说法:“这种束缚伤,连皮都没破。过几天就散了。”
“况且……”方疏棠笑了一下:“路哥还帮我上了药。”
“不是路哥。”徐行闷闷地说:“是苏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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