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上玄飞

作者:啾啾不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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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与你同生共死


      同生链,顾名思义,是能够将两个人的性命相连在一起的神器,它能够让被锁在一起的两个人同生共死,只要一方死去,另一方亦会随之殒命,这神器被打造之初,原本的使用方式是将敌人的性命和灵力较为低弱抑或是任何的飞禽走兽连在一起,再将与之相连的人或牲畜杀掉,敌人便会顺势而亡,此法可以避免与灵力高强的敌人相斗,但因为使用同生链的术法过于繁琐,且在打斗中一旦分神也会更容易地被敌人先一步击杀,久而久之,这同生链也显得很是鸡肋,它的存在也渐渐被世人所遗忘。

      而这同生链,如今就在刈的手上,那是他当年外出征战之时曦晔赏赐给他的,但他在战场上从未用过,就这么一直丢在自己的存物囊中,若不是束烟此番提起,刈还真的想不起来有这个神器的存在。

      刈咬了咬嘴里的肉,冷笑言道:“你想与我同生共死?”

      “对呀。”束烟咧了下嘴,露出来她那两颗尖锐的虎牙,“只要我们身上有同生链锁着,你就永远不能杀了我,你还要保护我,不能让别人伤害我。”光这么说着,束烟的脑海里就想像出来了刈像着雍一样将自己护在怀里的场景,她的眼里都多出了几分柔情。

      她舍不得刈死,也知道他的心从不在自己的身上,既然如此,何不让他不得不保护自己,不得不为自己分心,他和玄姒之间永远隔着一个自己,才是真正的痛苦。

      对于束烟这荒唐的提议,刈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并不担心束烟此时不肯说出令沐他们的下落,只要将她擒住了,不管是用刑还是胁迫,他总有办法能够让束烟开口。

      看着刈眼中掩盖不住的鄙夷和憎恶,束烟反而一笑:“怎么,你不想要回你自己的身体了?”

      刈反问:“你这般想要与我同生共死,就真的不怕我将你一同拉下地狱?”他将问天戟往束烟的肩膀上压了压,束烟肩膀上绸带的血迹也跟着越来越大片。

      “你不会。”束烟一边抽着气一边慢慢道:“你不会舍得离开那玄姒,对吗?”

      刈眼中一寒,脸上的神情越发凝重。

      “你只要还爱着玄姒,便不会舍得舍弃自己的性命,你想要与她在一起,却又不甘心一辈子被困在这具身体里,你想要当回那个真正的墨弋,不是吗?”束烟的话声声入耳,却让刈握着问天戟的手无端乏力,良久,他问道:“若我肯与你一起铐上同生链,你当真会将他们全都交给我?”

      “是。”束烟像是看到了希冀般伸手紧紧地拽住了刈的衣衫,因为动作太大,引得她脸上的绸带都有些松散了开来,被绸带包裹着的伤口一一显露了出来,那是一道道深可见骨的如刀刃刻进去的伤痕,远远看去只像是一条条血色的笔痕布满了她的全脸,但靠近一看,却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伤口下翻飞的血肉,这样深的伤口,即使是痊愈了,也一定会留下疤痕。

      即使是一瞬,束烟也看清了刈眼中的疏远和冷漠,她尖叫着将脸上松开的绸带按回到脸上,一边背过身去躲着刈,不想要他看到这般丑陋的自己。

      着雍见到束烟这般,冲上前来拍打着结界厉声道:“殿下!请打开结界!”

      刈顿了顿,斜眼看了一下焦急如焚的着雍,转手就将问天戟收了起来,他俯下身去朝束烟递过手去,道:“起来。”

      束烟的身体僵了一下,她不敢相信地回过头来看着刈,按在脸上的双手都在颤抖。

      “起来。”刈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这一次,他的语气已经不像之前的那般冷漠,他就像是回到了一开始和束烟相遇时的语调,虽是平静,但语气里竟夹杂着关心和耐心。

      束烟松开脸上的绸带,将双手递了过去。

      刈没有犹豫,双手扯住了她的指尖,而后又顿了顿,似是觉得就这样直接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会伤到她,刈干脆弯下腰去将束烟拦腰横抱了起来。

      束烟惊呼了一声,牢牢抓紧了刈的衣领,她将头埋在了刈的胸前,嗅着他的气息,激动得落下了泪来。

      刈轻拍了束烟的后背为她顺了顺气息,一边道:“束烟,把结界外的魅香散了。”

      束烟乖乖地点了下头,手指虚空一点,那几十只呲牙咧嘴低吼着的狐妖立马收了声音,纷纷转身走回到了丛林深处。

      轰的一声,两道结界破碎,众人看着被刈抱在怀里的束烟,一个个面露惊讶,银月更是忍不住冲上前去质问:“墨弋!你刚刚是被驴踢了脑袋了吗?干嘛呢?!”

      刈不语,随即召出一股清风来将束烟轻放在了半空中以风托之,而后从挂在腰间的锦袋里掏出来了两个像是手环一样的东西,他将其中一个戴到了自己的左手上,而后将另一个戴到了束烟的手腕上。

      准备完毕,他便开始施法,他的动作极快,在场的人都看不清楚全部的术诀,他便已经完成了施法,两个手环嗡嗡作响,随后慢慢收紧,待完全与他们两个人的手腕箍紧得没有一丝缝隙之后,手环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刈朝束烟摇了摇手腕,问道:“满意了?”

      束烟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手环,这的确是同生链,她曾在书籍上看到过不会有错,她和刈的性命从此刻开始,便真的连在一起了。

      束烟和刈之间的暧昧气氛让银月很是不爽,她皱着眉头将指间的银丝攥紧,只是还未动手,背对着她的刈便已先开了口:“银月,把织云天丝收回去。”

      “为什么!”

      刈转过身去指了指自己腕上的手环,“这是同生链,我与她的性命,已经连在了一起。”

      同生链的作用银月是听说过的,也正因如此,她此刻无法理解刈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有些木楞地转着眼睛:“什么意思?”

      刈冷着脸言简意赅地总结:“也就是说,你若杀了她,便就是杀了我。”

      待刈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十遍之后,银月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刈这般云淡风轻地说出来的,到底是一件多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你没事吧墨弋?!你用同生链将自己和这个妖女绑在一起?你想干什么?”

      刈没有回答银月,而是扬声道:“从今以后,你们不可再伤害束烟。”他将视线转到了银月的脸上,提高了声调继续道:“若是有谁敢伤她分毫,我必严惩!”

      一向以刈为马首是瞻的阴兵们纷纷跪下,齐声回道:“是!”

      刈抬了下眉角,示意银月:“还有问题吗?”

      银月气的连连跺了几下脚:“你为何要与这妖女在这纠缠,别忘了我们本来是要去干什么的!”

      提及玄姒,刈的眼中似乎闪烁了一下,但这思绪很快便又消失无踪,他淡淡道:“不急。”

      “不急?!”银月瞪大了双眼看着刈,她都要怀疑刚才束烟在结界里是不是又给他换了一个人,否则怎么能够前一瞬还想要杀了她,后一瞬又变得这般体贴温顺了?她还想要开口质问,但却被刈那冰冷的双眼给噎了回去,这一瞬间,银月觉得眼前的人又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冥王刈,而非自己所熟悉的墨弋。

      扶尘也是察觉到了不妥,他上前来一把拉住了银月将她藏在身后,他抬眼望着刈,而后一怔,突然一脸气愤地拉着银月悄然离远了些,顺道扛上了还被织云天丝捆着昏迷了的暮阳,转手竟开始召出水镜来想要离开。

      刈没有理会扶尘和银月,而是侧身看着半倚在风中的束烟,“我遵守了我的承诺,你的呢?”

      束烟对于此时的刈很是满意,但她也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的手上还有那几颗棋子,暮阳嘛,可以让他们带走,毕竟最重要的墨弋的身体,还在自己的手上。

      “急什么。”束烟指了指手腕上的同生链,“若是我将他们都给了你,你转过身便将它解了可怎么办?”

      刈哼笑了一声:“同生链上锁容易解锁难,想要解开同生链,除非两人死亡,或者两人同时施法解开,否则无法单方面解开,你可以放心,我说得出做得到,你的性命,我会护住。”

      束烟半信半疑:“当真?”

      “这也不是秘密,你若有心要查,自然会知晓,我不必瞒你。”

      束烟脸上的神情顿了顿,嫣然一笑:“阿刈,我自然是信你的。”

      刈看着已经跃进了水镜中的扶尘和银月,抬眼看了看四周高大的树木,问道:“人呢?”

      “他们对我这般重要,我又怎么将他们藏在这里呢。”束烟朝着雍招了招手,着雍犹豫着,终是上前到了束烟的跟前,低下头来听候吩咐。

      “带阿刈去那里吧。”束烟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她娇气地朝刈伸出双手,一双媚眼上下眨动了两下。

      刈额间的血管无声凸起了些,但他还是走近到了束烟的身边,轻松一揽,将她稳稳地抱在了手上。

      “带路。”他盯着着雍,眼里似有即将燃起的火星。

      当日束烟重伤,着雍冒险将她带离了冥界,但在束烟醒来之后,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让自己想办法去将那地牢里关押着的人带走,着雍知道如果自己真这么做了便是要跟冥王殿下对着干了,他无父无母,是冥王殿下让自己有了能够遮风挡雨的归属,有了一同长大的兄弟,殿下是自己的恩人,自己即使是赔上性命,也不足以报答殿下的恩情,即使内心不断跟自己说着这番话,但在他看到苦苦哀求自己的束烟时,他便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他喜欢束烟,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喜欢她了。

      冥王殿里的人都害怕她,甚至自己也曾有过一段时间很是惧怕束烟,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看着束烟望着冥王殿下的神情时,竟觉得有些羡慕,他知道束烟只一心一意地爱着冥王殿下,冥王殿中的所有人也将她视为了冥后,他知道,冥王殿下并不爱束烟,殿下看着束烟的眼神,始终带着客气和疏离,他知道束烟也看出来了,但她从不在意,或者是说在自欺欺人地选择视而不见,她是狐族,一举一动间都能够轻易地勾人心魄,有人被她姣好的容貌吸引,有人被她曼妙的身姿吸引,但着雍自己,却喜欢她看着冥王殿下的眼神。

      那是毫无保留的、奋不顾身的爱意。

      他从小就没有亲人,也从未被人这样爱过,朝去暮来,着雍将束烟的爱意尽收眼底,他不禁幻想,要是她能够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就好了,想到此处,着雍这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的这份心思到底是什么。

      束烟的性子狠辣,做事不留余地,但只有在面对冥王殿下的时候,心是软的。他最后还是听从了束烟的话,趁乱潜回了冥王殿将那冥王殿下被牢牢锁住的男子带走,他的身边还晕着三个吸入了血雾的灵力高强的人,着雍虽不知他们为什么会在此处,但也选择了一并将他们带走。

      后来,便是带着他们和束烟一路隐藏了踪迹四处藏匿,直到来到了这隐峡境中,才算是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束烟身上的伤很重,更奇怪的是那些伤无论用什么药石都难以治愈,束烟从一开始的配合,到后面的恐惧崩溃,他都在她的身边,他陪她走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日子,现在,她身上的伤好不容易开始有了好转的迹象,他本以为自己会和束烟就这么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却没想到,她突然要见冥王殿下。

      原来这段日子,她一直都派着几只小狐妖在外替她收集信息,她知道了冥界已经不复存在,却不相信那冥王已死的言论,她一心想要找到冥王殿下,甚至不惜以自身的寿命为代价对那名叫暮阳的男子施下法术,着雍知道自己阻挡不了束烟,她终究,是要回到冥王殿下的身边的。

      “小心脚下。”着雍提着妖火灯在前引路,夜已深,深林里的每一寸路都是那么的难以行走,他回过头去细心地替刈和束烟挡住头顶的树枝,将手里的妖火灯递近了些,好让刈能够看清脚下的路,他看着闭着眼依偎在刈怀里的束烟,心头莫名抽痛了几下,却还是转过身去继续往前带着路。

      从天黑走到了天亮,着雍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看着眼前巨大的石窟,说道:“殿下,到了。”

      清晨的朝露伴随着湿气将整个森林的气息都变得有些寒冷,刈忽然想起,玄姒的腿是经不得这般的湿冷的,也不知道她在神宫里,有没有好好休息,有没有胡闹,有没有犟着性子和丰珺对着干,她的腿和身上的伤,不知道还疼不疼。

      “殿下?”着雍见刈出了神,又再次唤了一声。

      刈的眼角一动,他回过神来打量着眼前的石窟,稍一探查,便知这石窟是障眼法。

      着雍依旧站在最前面,刈抱着束烟跟在其后,而柔兆和那几十个阴兵则远远地跟在了刈的身后,始终保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

      真正的入口不在石窟的洞口处,而是在一旁的石壁上,着雍直直地穿过了石壁如同穿越水面,刈没有犹豫,抬脚就跟了上去,柔兆和阴兵们见状,亦是马上列好了队伍一个接一个的穿过了石壁。

      挡在眼前的障眼法,足足有三层。

      他们以同样的方式穿越了两个不同的场景之后,才来到了真正的石洞前,着雍朝后看了眼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后最终还是选择默不作声地继续引路。

      石洞内的空气比起外面的更加潮湿阴冷,全身裹满了绸带的束烟只再简单地披了一件素色的外衣,此时骤然进到了石洞内还有些不适应,她藏在刈的怀里抖了抖,轻声道:“阿刈,再抱紧我一些,我冷。”

      刈听着石壁滴落水滴的声音,将紧咬着牙齿的咯咯声藏在了其中,他的双手往回拢了拢,束烟顺势抬起双手环住了他的双肩,她的头就埋在了刈的颈窝处,束烟身上虽然痛着,却觉得这一刻无比的美好。

      着雍带着刈沿着石壁一路深入,直到出现了一个仅仅能够让一人通过的窄小洞口之后,着雍才停了下来。

      刈从跟着着雍开始便一直施法探查着周围,而此时此刻,他知道在那石洞里面,有着自己熟悉的令沐和霄鸾的气息。

      束烟知道刈抱着自己无法进入到这个洞穴里,她有些遗憾地道:“先放我下来吧。”

      刈随手将她扔在了一块碎石上,因为动作不算轻柔,硌得束烟的后腰有些生疼,但她没有在意,反而朝着雍吩咐道:“你带阿刈进去。”

      刈背着双手没有挪步,烁动的妖火灯将他的面容映照得时明时暗,他背过手去,半抬着双眼注视着束烟:“苍晗在哪?”

      束烟伸手轻轻挠了挠因为渗血而有些发痒的手背上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后才道:“他呀,自然是被我藏在另外一个地方了呀。”

      “束烟,我没工夫跟你在这儿耗,你若想要胡闹,怕是找错人了。”刈的语气平稳,音调却极沉,他周身的警惕和威胁性始终存在着,仿佛随时会在下一瞬就亲手取了束烟的性命,着雍虽知道自己并非他的对手,但仍时刻戒备着,生怕他会做出什么对束烟不利的事情来。

      “我没有胡闹。”束烟反而摆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样,“他的身体那样重要,我怎么舍得将他囚在这种地方呀。”束烟歪了下头装出一副思考的模样,而后又继续道:“阿刈,你要我把他交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情,我便立刻告诉你他的位置。”

      刈半蹙了下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束烟伸手一扯,全身的白色绸带从脸上开始脱落,遍布全身的可怖伤口瞬间显露了出来,她的全身,几乎只有一双眼睛是完好无损的,她瞪大了那双依旧妩媚的双眼,全身颤栗着,用沙哑的声音含恨道:“你亲手替我杀了那个伤我至此小子,我便将你的身体还给你!”

      束烟将自己的伤痕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刈的眼前,她渴望想要从他的眼中找到一丝的心疼,但刈的眼中,却始终保持着淡漠。

      着雍看着束烟的身体和伤口就这么暴露在外,他虽知道束烟不喜欢他擅自行动,但终究是忍不住脱下了自己的斗篷,上前去轻轻地挡在了她的身前,他不敢触碰她,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的小心翼翼。

      束烟对于着雍的行为有些不满,但她没有急着将注意力转到着雍身上,她依旧直直地看着刈,等待着他的回答。

      良久,刈才微微深呼吸了一下,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伤你的人,是谁?”

      受伤后的这段时间,束烟可并没有闲着,她费尽心思地派遣狐妖去为自己打探消息,虽自己半步未曾踏出这个森林,但她该知道的,还是一个不落地知道得清清楚楚。

      “是那个叫沈穆的。”束烟有意提高了声量:“怎么,你和他待在一起的日子久了,生出了感情来,舍不得了?他不是喜欢玄姒吗,你杀了他,正好可以为自己除去一颗眼中钉呀,阿刈,我可是为了你好呢。”

      刈眼中的阴鸷和狠戾瞬间显露出来,他不过走近了束烟两步,就吓得着雍握紧了飞刺挡在了自己和束烟的身前,刈顿住了脚步,隔着着雍幽幽地看着束烟,鼻腔里轻微地哼了一声:“好啊,你将苍晗的位置告知于我,我便立刻去杀了他。”

      “我要先见到他的尸体。”

      “束烟,不要跟我得寸进尺。”刈在右手指尖凝风成刃,猛地朝着自己的左手手臂上一插,鲜血霎时间涌流而出,后又似是觉得不够,握着风刃的手生生一转,伤口里的肉被搅成了一团,靠坐在石壁上的束烟同时也一震,左手手臂同样的位置上也是鲜血直流,她咬着唇弯下了腰,还未来得及多喘一口气,挡在她身前的着雍便被刈给一掌击飞,刈用满是鲜血的手一把掐住了束烟的下巴,逼着她抬起头来直视自己。

      他疯魔一般似笑非笑地厉声道:“同生链可以让我不杀你,但不代表我不能伤你,你若不肯乖乖将苍晗的下落吐个干净,那我也不必再与你演这虚情假意的戏码,你若想要与我同生共死,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份资格。”他用力地甩开了束烟的脸,脖子上的伤口因为这个动作而被牵动得崩裂,束烟疼得说不出话来,但明明能够同样感知到这股疼痛的刈却如同没有任何影响一般,神色自若地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束烟。

      刈的压迫感和威胁感让束烟也不禁生出了惧怕,她以为刈回到了那个玄姒的身边,手上早已不沾鲜血,他的心也会跟着变得柔软了起来,却没想到他在自己的面前,竟还是当初的狠厉模样。

      束烟伸出手来抓住了刈的衣袖,她哀求般道:“阿刈,替我杀了他,我身上每一寸的疼,都要让他百倍偿还!”

      刈对她的恨意视而不见,他举起指尖的风刃再次逼问:“苍晗到底在哪?”

      束烟犹豫,刚一低头,刈指尖的那风刃便又刺进了自己的身体上,这一次是肩膀,疼痛让束烟蜷缩成了一团,被刈击飞开去的着雍想要阻挡刈的动作,却被一旁的柔兆和阴兵挡住,追随的主人不同,着雍和柔兆这对昔日的兄弟,如今也成了敌人。

      束烟后知后觉地颤着声音喃喃道:“你……你甘心与我一起锁上同生链,是为了借此来逼问我苍晗的下落?”

      刈挑了下眉,否认道:“逼问你,还需要用上同生链?就你身边的那些喽啰,想要抓住你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那为什么……?”

      束烟尚抱着一丝的希冀,希望他是因为心中对自己尚存有一丝的怜悯和情感,希望他是顺势而“不得不”留自己一命,但如今看来,刈肯与自己一同锁上同生链,怕是有别的原因。

      刈低下头去,清冷的声音从束烟的头顶响起:“同生链虽可将两人的性命连在一起,但也分主次,施法者为主,而同生链的另一个作用,便是能让施法者能够窥探到另一人的心绪。”

      束烟一惊,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就近在眼前的刈的脸,瞳孔颤动道:“什……什么意思……”

      刈的嘴角微翘,眼里却是冰凉的笑意:“你以为,我方才的再三逼问,真的是指望能从你的嘴里探出来一句真话吗?”

      一股寒意从束烟的后背窜起,她疯了一样去摘紧紧嵌在手腕上的手环,但却是徒劳,她的呼吸急促而紊乱,尖锐的指甲将自己的手腕抠出了道道血痕还不肯罢休,一副想要将自己瘦弱的手腕折断的气势。

      刈的视线缓缓地朝着西面而去,半眯着双眼缓缓说道:“余晖崖……”

      束烟手上的动作一顿,整个人如同凋谢了的花朵般蔫了下去,她的眼里渐渐升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双肩抖动着,而后从嘴里发出来了几声似是痰液卡喉的难听笑声,她昂起头来,无力地看着刈:“阿刈,你可真的是狠心呐……”

      刈直起腰身来朝后退了几步,他从腰间抽出来一片万里鸟的羽毛,咬破了指尖在上面迅速写上了余晖崖的方位,而后朝空一挥,字体迅速乘风而去。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束烟用含着泪光的双眼注视着刈,即使想要奋力看清他的样貌,却仍是被水汽遮挡了而不得看清。

      “你?”刈上下打量了束烟一番,她身上的伤虽然不致命,但无时不刻都在让她的皮肤疼痛着,刈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这股疼在身上久了,也还是会有些难以忍受,她的性命此时与自己的连在了一起,刈的确无法对她做到视而不见。

      着雍见形势不对,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了几下头:“冥王殿下!请放过束烟殿下!”

      刈闻声转头,将一瓶伤药扔到了着雍的脚边,他指了指束烟 ,道:“把药给她吃上,你若不想要她死,便好好护着她。”而后,刈又朝柔兆低声吩咐:“派人看好他们,尤其是束烟,不能让她有危险。”

      柔兆和阴兵们应声而动,阴兵们本是想要将束烟从石壁旁拽起来,着雍见状,连忙拿上药瓶快步跑到了束烟的身边,再次将斗篷罩在了她的身上,因为害怕斗篷会勾到束烟身上的伤口,着雍的动作极其轻柔,小心避让着她的每一寸肌肤,生怕会让她感到一丝疼痛,待着雍将束烟横抱了起来之后,柔兆和阴兵们纷纷将他们二人围在了中央警惕着,不让他们接触到危险,也不让他们有机会逃脱。

      刈朝柔兆做了个原地等待的手势,而后一个人快步钻进了那个洞口之中。

      石洞不大,但却极为阴冷潮湿,令沐和霄鸾各自被两条粗大的锁链捆绑着,身体表面上不像受了伤,但两个人都在昏迷着,刈快速地替他们探了一下气息,发现他们是被当日的血雾游魂所重创,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邪祟气息已经侵入到了他们的经脉骨血当中,加之这里的环境阴冷,此时他们的身上已是虚亏至极,若再不医治怕是会有性命之虞。

      刈召出问天戟,三两下间将捆在他们身上的锁链劈了个粉碎,刈唤上了柔兆,一人扛着一个火速从这不见天日的洞穴之中带离。

      扶尘拉着银月和暮阳离去,却并未走远。

      刚才追着暮阳而来的时候,扶尘留了个心眼,沿途设了几个能够召唤水镜的标记,没想到此时真的用上了,他和银月此时就藏在距离隐峡境不远的树林中,暮阳依旧昏睡着,看起来也没有醒来的迹象,扶尘以防万一,还是设了个结界将他压制住,随后随手撕下了自己衣衫的一角摊在手上,抬头看着夜空似是在愣愣发呆。

      被他执意拉来此处的银月本就满腔的疑惑,此时看着扶尘像是中了邪一样的举动,她更是仍不住用力踹了他一脚,没好气地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扶尘喉咙受了伤说不了话,他低哼了一声摸着被踹的屁股滚到了一旁,委屈巴巴地看着银月,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一副有话说不出的憋屈模样。

      银月看不惯他的装模作样,又用力踹了他一脚,翻了个白眼之后才道:“你嗓子说不出话来,手也废了吗?不会用传音术是不是!”

      一语惊醒梦中人,扶尘惊讶地拍了下手,连忙施法传音,银月的耳边终于响起了扶尘兴奋的声音:“你不说我竟忘了!原来还能用传音术!”

      银月懒得理他,她作势又想要踹他一脚的姿势,“有屁快放!”

      扶尘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刚才我靠近墨弋的时候,他用传音术告诉我,让我带着你和暮阳先离开,他知道我沿路设了标记,告诉我先拉远些距离等着,他会通知我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说起他我就来气!”银月气得无处发泄,她又狠狠地踹了扶尘一脚,“他竟然敢跟那个臭女人锁同生链!你知道同生链是什么吗!啊?!他当我们宫主是什么!他该不会是当冥王当上瘾了,舍不得那个女人吧!我呸!你们男人都一个样!滚!不要挨着我!”

      银月的声音惊起了附近的鸟雀,引起了一阵骚动,扶尘连忙过去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另一只手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用传音术又道:“你当墨弋傻呢,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你我都瞎操什么心,刚才那种情况,你要是再纠缠怕是会打乱他的计划,我算是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我带上你了,就你这沉不住气的,铁定坏事。”

      银月冲扶尘瞪了一眼,还未回嘴,扶尘便已经先怂了,他轻咳了几声,在银月的下一脚即将踹到自己身上时,他哎哟哎哟地摸着自己的喉咙,传音道:“完了银月,我的嗓子好疼呀,我这辈子不会说不出话来了吧。”为了戏够真,他还不惜割破了自己的指尖在喉咙上摸了下,鲜红的血液在他那发淤的喉咙上显得有些扎眼,但扶尘一时没控制好力度,手指割得有些深了,抹在脖子上的血液也顺带多了些,这一抹鲜红果真把银月给吓得不轻,她顿时忘了生气,连忙想要凑上前去看看他的伤口。

      但因为此时已是夜深,他们此时本就只能凭借月色而视,此时想要看清扶尘的伤口怕是有些困难,银月根本顾不得扶尘所说的暴露行踪,她的双指朝天一指一勾,天上那最亮的星辰竟随着她指尖的动作化作流星,极速坠落的同时又迅速变小,到了银月手中的时候只有一颗小石子般大小,但它所发出来的光亮却惊为天人,几乎能够将整片森林照得通亮,扶尘吓了一跳,连忙设了结界将他们三人罩了起来,才没有让这颗星辰的光亮显露出去。

      扶尘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银月,但银月却不以为然,她顺势凑上前去,伸手一把绕到了扶尘的脖子后面将他的头托住,说了句“别动”就将头快速地凑到了扶尘的脖子前,近得扶尘都能够准确地感受到她鼻子里传来的气息,喷在脖子上的伤口处,痒痒的辣辣的,让人的心头莫名酸软。

      扶尘身体一僵,用力地咽了一下唾沫,这下子是真的伤到了喉咙上的伤口,他双眼一翻,疼得差些就要晕过去。

      银月不知所以,伸手轻轻地在扶尘突起的喉结处摸了摸,一脸认真地问道:“疼吗?”

      扶尘躲避着她的眼神,僵硬地点了下头。

      “这血……”银月用手沾了下血,这般湿润,她才反应过来不对劲,这伤口明明早就形成了,若是真的流血了,刚刚自己怎么没看到,而且这血还这般的湿润,显然是刚刚才沾上去的,敢情扶尘这是把自己给当猴子耍呀!

      银月本想着踹他,却看他这副表情又怕是真的伤口疼,她啧了一声,转过头去踹了一脚始作俑者暮阳,扭过头去生着闷气。

      “生气了?”扶尘小心翼翼地拽了拽银月的衣袖,陪着笑脸讨好地传音道。

      银月拽回自己的衣袖,生硬地回了一个字:“滚。”

      扶尘笑了笑,知道她并非真的跟自己置气,他抬头看了眼天色,眼下天还黑着,他虽不知道刈想要干什么,但怕是一时三刻之内还不会有消息,他干脆席地盘腿而坐,闭眼凝神开始吸取灵力,替自己治疗喉咙上的伤。

      银月见了瞬间默契地走到了他的身后,将自己的灵力渡给扶尘。

      双眼闭着的扶尘感受到了银月的灵力,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喉咙上的痛似乎好受了些。

      一夜的时间转瞬即逝,扶尘喉咙上的伤虽然还未好全,但是经过了调息之后,伤明显好了许多,扶尘也能够轻声地说出话来,替扶尘渡了灵力后又为暮阳简单地治疗了一下伤口,银月明显也有些疲惫了,她眨巴了几下眼睛,最后干脆坐靠在了树干旁闭眼休憩了起来。

      天边的朝霞照亮天地之际,结界内的星辰也随之失去了光芒,扶尘看着半睡半醒的银月,眼中尽是温柔,他刚脱下外衣,本想要过去替她盖上,却突然看到了那抹飞速而来的血色。

      扶尘立马撤了结界举起了那块早就撕了下来的碎布,那抹血红正正落在了那上面,化成了一个个字。

      “西面,余晖崖。”

      短短的五个字,却让扶尘一个激灵,困意全无。

      他叫醒了银月,本想要与她一起去那余晖崖中探个究竟,却无奈于暮阳在此,二人商讨了一番之后,终是决定银月留下照看暮阳,而扶尘则只身前去余晖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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