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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灵千机(一)
忘忧都,与筹办群仙试时一样,依然是繁华的仙京盛景。
两行仙侍出门相迎,为远道而来的仙客引路——这日有着云澜府的仙君受邀而至,为了商谈一桩要事。
要说是怎样的大事,仙侍们则是不能得知,只有发出邀请的忘忧仙主、以及方寸司的仙官们清楚了。
九天揽月台越来越近了,蔚止言捻着云澜令回了几道信,看向身边。
沈欺早已经隐去绯刃,披上了他的仙泽作伴,乍看之下,与神仙无异。
“看什么?”蔚止言动作实在明显,由不得沈欺忽略。
蔚止言垂首,施法避过了两边耳目,往沈欺耳边叮嘱:“要是待会儿他们说的话严重了些,叫你不好受了,疑是你就……”
沈欺替他说了:“就先稍安勿躁,忍一忍再说,是么?”
否则以他的脾气,少不了一些出言不逊,他还顶着云澜府的名号,只怕要为云澜挑生不少事端。
“当然不是了。”
蔚止言惊道:“疑是,你怎么会这样想。”
“怎么能忍一忍再说呢?”蔚止言态度十分坚决,“只要他们哪里说的没有道理,你就只管说出来,还要告诉我,我和你一起反驳回去。”
沈欺一笑:“你就知道一定不是我做的了?”
来得匆忙,忘忧都失窃已久的那件秘宝和他究竟有没有关系,他们之间还不曾找着合宜的时机细说。
蔚止言一想,是还没来得及问过沈欺这回事,当即听劝问道:“那是疑是做的吗?”
沈欺:“不是。”
蔚止言点头:“好。”
沈欺好笑道:“我说不是,你就相信了么。”
“是啊,”蔚止言一脸理所当然,“那不然呢?”
“那,假如我说,就是我做的呢?”
“嗯……?那我就问你,有什么理由,是不是用来解决什么麻烦,都解决完了没有,然后和你一起认罪,陪你受罚。”
“要是你问我,我也不愿意说呢?”
“啊?”
蔚止言不可置信:“我们都是这样的关系了,疑是还有不愿意和我说的事?假如真的那样,我便该好好反省自己,怎么能叫你还不够信任我,是该再想些办法,让你全心托付于我才行。”
“……说得好听。”沈欺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我若真不对你说,只怕你是想尽办法,旁敲侧击地套话才对吧。”
蔚止言满面纯良:“什么是旁敲侧击,我完全不懂啊。”
“总之,不是我做的。”
实在是蔚止言演得过于投入,沈欺不想奉陪了,把他拆穿:“别装了。”
蔚止言闷声笑了。
“好,知道了,疑是。”
忘忧都失窃的秘宝是什么,蔚止言其实略有耳闻。
这在仙界并不是一件秘密,就连前些日子,参加群仙试的不少仙门弟子在进入忘忧都之后,都听说了这个“秘宝丢失多年终被找回”的见闻。
在蔚止言看来,秘宝几百年前失踪的成因,怎么也和沈欺扯不上关系。而且说实话,他觉得以绯刃的能力,根本是用不着忘忧都的那件秘宝的。
当然不管这样那样的理由,蔚止言什么也不用多想,首先是相信沈欺的话——只要沈欺说不是他做的,他就知道,那不会是沈欺做的,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蔚止言是这么想,但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其他人的想法可就难以左右了。
能预想到接下来少不了一场争辩,因此蔚止言重复道:“假使过会有谁说的不对,疑是你就说出来,不用有顾虑,别的都交给我就是。”
沈欺想了想:“如果他们咬定秘宝是我拿走的,我也摆不出证据,也能全都交给你,让你想办法吗?”
这一假设好不刁钻,蔚止言未作迟疑:“自是当然。无论疑是面临局面如何,我都该是要不遗余力,尽我所能的。”
总归他不会让疑是平白受人污蔑的,蔚止言早有自觉。
“你放心。”
这下子,沈欺是真的笑了:“我心中有数。”
对蔚止言只是随口一问,不是当真。其实无论蔚止言怎么回答,他自有估量——不是他做过的事情,他决然是不会任人推到他、乃至云澜府的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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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仙京,祥瑞缭盈。五城十二楼之心,浮空千里的九天揽月台照旧映现出一片华美景观,星月争耀,金霞烁动。
一群仙者聚集台上,簇拥的尊位有着两个人物:一个粗犷刚毅的男仙,佩戴一枚方寸宽的印箴;一个白眉仙长,正值壮年相貌。
身戴方寸印箴的那个,身份不言而喻,方寸司的掌事仙使;另一个白眉仙长,则是忘忧都当今主人,那一位百里仙主了。
近日忘忧都寻回一个失窃多年的秘宝,从重新归来的秘宝上,百里仙主巧合地发现了疑凶相关的线索,迅速将此事呈报了方寸天,并由方寸天正式交给当地的方寸司督办——因此这一场事关云澜府的“商谈”,归根结底,更像一次问讯。
今次主持问讯的两方人手,一方是丢失过秘宝的百里族人,另一方是负责查明案情的方寸司。便分别以百里仙主和掌事仙使为首,百里族中各个资深长老,方寸司属下若干仙官,两方肃然列仗,一丝不苟地等待来人。
把客送至九天揽月台,引路仙侍纷纷退走,只留下有事相谈的一应主客。
高台尽头,神君仙者聚于一处。仙气滚滚散布,一双双审度目光胜似千斤,不约而同在云澜府的来客身上落定。
一双人影并肩行来,白衣胜雪的那个举止端雅,行至人群前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略施礼节:“云澜府蔚止言,携府中弟子沈欺,幸会列位。”
一道天青衣袂停在白衣仙尊身畔,目视众仙从容不迫,只在仙尊提到自身名姓时稍一颔首,算作报过了身份。
“……”
诸仙皆是愣了好一个刹那。
不是没听说过云澜府那位上官仙尊对美貌的欣赏,但云澜府的仙师也好,弟子也好,容貌之盛已经到了这等令人望尘莫及的地步了吗?
虽说此刻身在九天揽月台的神仙其中,不乏有旁观过群仙试、也见识过蔚然君直闯万象试亲身救弟子的,但是再次见到这样两个人物同行,内心依然忍不住咋舌。
还有……
忘忧都给云澜府传的信里,末尾是写了,请云澜府召令涉事那位弟子前来一叙,为做个见证,最好着一仙师随同。但是、但是……
这个随同而来的仙师,怎么会是蔚然君???
是他们有哪里记岔了吗,怎么感觉向来遥不可见的蔚然君,最近露面的次数格外频繁??
再是蔚然君和来的这位弟子之间,两个不分先来后到,分明是同行结伴的姿态,这、这……云澜府的守心随意,蔚然君原来是这般随法吗?
问讯没开始,群仙先揣了满肚子迷惑,只是蔚然君始终温润有仪,没见得有开口解释更多的意思,如若贸然发问,倒显得他们大惊小怪了。
还是正中的白眉仙长心思转得最快,施上一礼:“云澜府贵客临门,百里有失远迎,望二位见谅。”
仙界一支百里仙族,其先祖因得证奇术而悟道升仙。忘忧都的仙主之位由百里族世代相传,此位即是忘忧都当今仙主,以族名为号,称其百里仙主。
蔚止言遂回以他对外一视同仁、一贯挑不出差错的客套笑容:“百里仙主,此话言重了。”
百里仙主客套一阵,言归正传,为难似的说出:“虽是我族秘宝失窃,窃取秘宝之人身份未明,百里不敢妄加行事,故才呈报了方寸天,求请方寸司列位仙官评断公正,还请蔚然君及云澜诸位仙友勿怪。”
蔚止言不以为忤,很是理解一般:“忘忧都既已书信云澜,想来百里仙主定有确凿证据,足以证明盗宝之人的身份了。”唇角含笑,眼里平静无波,“否则此番阵仗,岂非兴师问罪,费极了周章?”
“……”百里仙主连带着在场一众神仙,心里蓦地打了个突。
无他,实乃蔚然君这番温煦平和,却绵里藏锋的神气,尚是众仙从未见过。
众仙寥寥几次的,往日与蔚然君打过照面的情境里,无论哪个神仙,无论听过多少次蔚然君功法乏善可陈的传闻,总要感叹一句:不谈法术修行,蔚然君实为一个风神斐然的仙中君子,其待人温和有礼,不论对方是何身份,总是同样穆如清风。
而这样口吻无比客气,内容则显得简直有些尖锐的问话,谁也不曾遇到过——哪怕是当面听说自己那些“修为不济”的无礼议论,这位尊仙也从来一笑了之,不曾有过如此时候。
本来百里仙主一行人等心照不宣:说是请云澜府那位弟子过来商叙,实则他们敢于报上方寸天,就是自恃找到了证据,传人过来对质。
然而此刻。
固然他们确定那个证据不会有假,但是万一,万一……
“百里仙主确有证据,因此才有我方寸司履行职守,助百里一族追查此案。”
百里仙主苦于应话的关头,一个声音打破沉默。
说话的是百里仙主旁边那个粗犷男仙,方寸司的掌事仙使。
仙界四十九重霄上有一方寸天,统管仙界仙界诸天以内的刑律法度。其在各大仙城设有分支“方寸司”,各地方寸司的掌事仙官、一司之长,则以“方寸使”相称。
忘忧都作为一处繁华仙京,其下就有着一处方寸司,掌管忘忧都方寸司的这位仙使,单名一个晁字,外人惯称一声“晁仙使”。
晁仙使其人面相粗犷高大,内在是个刚正不阿到了认死理的倔脾气,挑明了说:“有一案件浮出,理该追究到底。无论盗走秘宝的是谁,我想云澜府决不会做出包庇罪祸之事,败了仙府名声,蔚然君,你说是也不是?”
句句话里藏机锋,把蔚止言同沈欺相继审视一遍。
蔚止言仿若不觉,轻笑:“自然。”
“今日既有百里仙族及方寸司在此,必能得出一个公正评判,还原个中真相。”不紧不慢,他说,“至于……随口诬蔑清白,罗织罪名,好比这样贻笑大方的道理,想也一定不会有的罢。”
“……不错!若是清白之人,我等绝不会枉罪!”晁仙使梗着脖子,粗声粗气,却因为叫蔚止言说得迟钝了会,回话慢上些许,高昂气焰短去一截。
蔚止言微笑不改,就那样站在沈欺身侧,直面众人。
“那么,忘忧都秘宝失窃一事,与我云澜府中弟子究竟有何关联,还烦劳诸位指教一二”
“百里仙主,晁仙使,你们哪一位,请与我们讲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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