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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寻
室内灯火昏黄,洛兮平躺榻上,呼吸匀长,睡得正沉,景煦静坐在榻沿,握住她露在锦被外的一只手,掌心热量源源不断由指尖传至她全身,目光紧锁她的脸。
门口,玉眠悄然伫立,静静看着这一幕,心底莫名泛起酸涩,正失神呢,耳朵突然一紧。
“嘶——”
玉眠疼得龇牙咧嘴的,刚要叫出的痛声在念及洛兮时强行憋了回去,偏头去看,竟是凤芜。
“凤芜姐姐,你干嘛啊!”玉眠小声说,捂着自己的耳朵。
凤芜拎着玉眠的耳朵,将她拉至廊角,确认不会吵到洛兮,她才冷哼道:“臭丫头!你怎么跑到九重天去了?”
两年前,洛兮曾传信回望忧谷,说“玉眠性命无恙,不日便归”,凤芜中七日醉醒来后一心去宴城找洛兮与九毒,便没留意玉眠,不想玉眠这丫头竟阳奉阴违。
玉眠护着耳朵,求饶道:“凤芜姐姐,你别再揪啦!你听我解释啊!”
凤芜松开手,耐着性子听玉眠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玉眠也是心虚的,虽说留在九重天是无奈之举,但当初若不是她自作主张偷摸留在宴城,也就不会被掳去九重天。
凤芜是想骂她一顿的,但瞧她紧张又知错的神情,责骂的话又收了回去。罢了,洛兮和玉眠都平安归来了,算是好事吧……
“在九重天可有受伤?”凤芜语气缓和下来。
玉眠连忙摇头。
“那便回你房间休息吧,洛兮这里有我呢。”凤芜轻声道。
玉眠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见玉眠的背影转出回廊,凤芜轻叹一口气,转而来到洛兮房中,她缓步走至洛兮床前,面无表情对那人道:“劳烦太阳神将令主和玉眠救出,屠梦令上下会铭记太阳神这份人情的,时辰不早了,还请——”
“色梦之主是在下逐客令吗?”景煦视线从洛兮脸上缓缓移至凤芜的脸上,语气依旧温和,轻轻打断了凤芜未尽的话,“我救她二人虽不是为了和屠梦令索要人情,但屠梦令的待客之道未免过于让人心寒,你就那么确定,小兮她醒来后不待见我吗?”
“……”
凤芜无言看了景煦一会,又看了眼沉睡的洛兮,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太阳神说笑了,我不过是怕谷中有人会因为你这半身天族血脉,对你不利罢了,你既愿意待,那请便吧!”
说完,凤芜衣袂一转,悠悠离开。
景煦脸色却沉了下去,手肘支在膝上,手掌撑着额头,试图闭眼驱散脑中的烦闷。
这时,另一只掌心下的手微微一动。
“……景煦。”
听到熟悉又有些沙哑的声音,景煦立即抬眸看向洛兮,面露喜色:“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洛兮摇了摇头,眼底还带着几分初醒的茫然,问:“是你救的我?”
景煦顿了顿,摇头道:“不是,是洛阳。”
他俯身将她扶坐起来,轻声道:“我听凤芜说,你在凡间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一月之内务必要卧床静养。”
洛兮心不在焉点头,环顾一下四周,意识到这是望忧谷后,便问景煦:“我睡了多久了?”
“整整三日三夜。”
“三日三夜……”听到这句话,洛兮眉心皱了一下,旋即掀开被子,急切道:“我要去凡间!”
“不行!”景煦按住她的胳膊,不许她动,“我探过你的经脉,你的神元不稳,最忌劳思伤神,就算有急事,一月之后再处理也不迟。”
可洛兮哪能再等一月呢,被抓到九重天,算下来凡间应已过去一月有余。
风无遇还在等着她呢。
洛兮直摇头,反手抓着景煦的衣袖,语气恳切道:“我保证,我不会动用灵力的,反正都是静养,在凡间养也是一样的。”
“景煦,你帮帮我,好不好?”
明明气息那般虚浮,每一个字都透着焦灼。
景煦垂眸,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迟疑道:“可是……”
见他犹豫,洛兮像泄气似的松开了他,略带埋怨地道:“你还是不是朋友了?”
望着她那张苍白却固执的脸,景煦终是妥协了,“好吧。”
“那我们现在就走!”见他答应了,洛兮眼睛一亮,又再次抓住景煦的衣衫,生怕他反悔似的。
景煦瞧着她的动作,心中泛起波澜,目光复杂,自重逢以来,对人对物她一贯保有理智与疏离,即便是遇到难事,也不会轻易向他求助。
可今日,她不仅向他开了这个口,还会为他的拒绝而生气,甚至急得眼眶都沁出水光。
在凡间,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人,让她非去不可。
他扶她下榻,抬手变出一件素色大氅披在她肩头,正走出门口,便见门口立了一个纤细身影,二人定睛一看,竟是玉眠。
“主人,我可以去吗?”玉眠弱弱地对洛兮道,一张小脸写满了期待与渴求。
凤芜让她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可自己一个人实在无聊,便折返回来,正巧听到二人要去凡间。跟着景煦和洛兮去凡间办事,怎么也比自己在望忧谷无所事事的好。
她心里也清楚,洛兮急切要去凡间,定有要事处理,带上她属实累赘。
本也就是试探问问,却没想到洛兮很好说话,竟然轻轻点头同意了!
“你跟紧景煦。”洛兮轻声嘱咐:“以我现在的状况,怕是不能保护你了。”
玉眠用力点头,笑着走到洛兮身侧搀着她。
三人先是去到了益州,可益州哪里还有风无遇的身影呢?就连军营的将士也少了一半,洛兮站在渐入正轨的益州城正街上,一颗心如断线的风筝,浮浮沉沉。
听街头的百姓说,与长襄的战事结束后,大军便班师回朝,听着倒是一切正常。
可洛兮了解风无遇,若他久等不到她,即便回京,也会留卫严或是其余什么可信赖之人在益州等她的,断不会撤离的这般干净。
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会否风无遇出了什么事。
她折回郊外军营,趁人不备,随手扯过一小兵,问他风无遇的事,那小兵被这凭空出现的人影吓了一大跳,但看清眼前女子是救了他们全军性命的医师后,心中忐忑尽退,磕磕巴巴对洛兮道:“翊王殿下……他……”
他这复杂神色以及欲言又止的模样,更加剧了洛兮的担忧,忙追问:“他到底怎么了?”
“翊王殿下反了!”小兵声音不大,却叫洛兮心中一颤。
“怎么回事……咳咳……”虚弱的她,一时急火攻心剧烈咳嗽起来,本就苍白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景煦和玉眠紧忙上前扶住她,景煦轻拍着她的背,蹙眉道:“你莫急。”他冷眼看着那小兵,厉声道:“还不快说清楚!”
那小兵只见过洛兮一次,对她身旁这一男一女全然陌生,许是被景煦周身的凛然气势震慑到了,下意识跪下,颤声道:“具体小的也不清楚,那夜,翊王浑身是血,扬言要清君侧,集结大军便往京城去了。”
洛兮强稳住身形,对景煦与玉眠道:“我们去京城!”
景煦深深看着洛兮,眸中情绪难辨,却还是点了点头,挥袖间三人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这来无影去无踪的,可把小兵吓坏了,登时瞪大了眼睛,失声惨叫:“有鬼啊!”
……
当三人站在京中长街上时,只见街上百姓三五成群,个个窃窃私语,话语中尽是风无绝和风无遇二人,百姓议论着朝廷要变天了。
洛兮无心细听这些流言,直奔翊王府而去,远远便见王府大门处有重兵把守,十分肃然。她走过去,正赶上府上小厮出来,一见洛兮,忙躬身迎了上去,恭敬唤了一声:“王妃,您回来了!”
听到这一声王妃,洛兮身后的景煦暗自拧起了眉,目光落在上方王府门楣那块“翊王府”的牌匾上。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洛兮要执着回到凡间的原因了。原来在凡间,当真有这么一位让她牵肠挂肚、放在心上之人,原来她已和那人到了相知相许的地步。
天庭两日,下界两年,竟这般长么……
“翊王在何处?”
洛兮的声音将景煦飘远的思绪拉回,他的眸光再次落在洛兮身上,耳畔同时响起那小厮的声音:“殿下占了京城后,便去云州找您了,王妃既在京城,我这就派人快马加鞭给殿下传信。”
“不了!”洛兮抬步就走,“我亲自去找他。”
“可是——”
小厮话还未说完,三人身影已经离去很远。
他暗自犯愁,城门紧闭,王妃要怎么出城呢?可旋即又拍了下脑门,嘀咕着,守门将领如今都是翊王的人,翊王妃当然可以随意出入了。
但洛兮出城哪用得上那么麻烦呢,三个神族还不是任意穿梭于各地,是以,三人又迅速来到了云州。
暮色将沉,云州城内却戒备森严,街巷之中随处可见军队巡逻,似在抓什么人。洛兮心急如焚,云州的大街小巷、驿馆客栈……每一处风无遇可能去的地方,她都找了个遍,除了在坊间唠叨张贴的缉拿画像外,她未寻到和风无遇有关的半分痕迹。
这一番折腾,洛兮脑袋越发昏沉,眼睛渐渐发黑,身体不受控制晃了晃,幸得景煦在玉眠在身上及时扶住她。
“主人!”玉眠劝道:“找人也不急于一时,你先歇一歇吧。”
洛兮却倏地抬起手,指尖微光若隐若现,显然是想催动灵力寻人。
景煦见状,眼疾手快攥住她的手指,声音中的怒火难掩:“你要做什么!”
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两人自幼相识,至今为止近三千年,这是他头一次对她生气。
这怒气冲冲的喝问把玉眠吓了一大跳,她与景煦认识时间虽不长,见惯了他沉稳温和模样,从未见过他这般动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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