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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
半月后的镇远侯府内。
“你在这里干什么!谁允许你出现在这里的!”郁江道。
此时的郁江身着孝服,大声地质问着侯府灵堂前的郁声。
“江儿,不得无礼。”郁丰恒拦住了郁江,转而对郁声道,“郁大人莅临侯府,本侯受宠若惊。只不过,本侯事忙,没那个心情好好招待郁大人,所以,郁大人还是早些回吧,毕竟,家事嘛,本侯还是要和家人商量才好。”
“父亲……”郁湛道。
家人……
也罢。
郁声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跪在地上拜了又拜,而后起身道:“是在下叨扰了,告辞。”
在这个满是凉意的秋日,镇远侯府的老夫人因病去世了。
按理说,她本应该没有感触才是,但她还是来了。
郁声走出了侯府,但她并没有离开,只是在外静静地站着。
目光所至,是郁湛的背影。
郁湛跪在地上,双肩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对于郁湛来说,最疼他的祖母走了,他此刻怕是悲伤极了。
思及此,她的双脚仿若灌铅一般,动弹不得。
棺里的人,对于她来说,也是祖母。
血缘真是面镜子,她再怎么不承认,那个人也是她的祖母。
如今,她却只能站在这里看着郁湛的背影。
郁声不想来的,但她的身体仿佛不听使唤一般,固执地站在这里。
尽管看不到郁湛的正脸,但郁声知道,此时郁湛的脸上一定是布满泪痕。
她看着郁湛痛苦到晕厥,看着柱子将他带下灵堂,看着郁梨伤心的样子,看着侯府的人将棺木抬出府……
不知怎的,她竟一直跟在整个队伍的后面,一直跟到了城门,直到大门关上了,郁声才回过神来。
她用手指碰向脸颊,有些诧异,因为指腹上多了一抹湿润。
郁声不禁问自己,她为什么会落泪呢……
棺里的那个人何时把她当成过真正的家人……
她该是无情的样子才对啊。
这时,天空落了雨。
周围行人的脚步快了起来,只有郁声在慢慢地走着。
她不知道她在伤心什么,心口仿佛堵着一块大石,让她很难受。
按理说,从她离开侯府的那一刻起,侯府的事就应该和她毫无关系才对。
突然,郁声的头顶上多了把伞。
“又钻牛角尖了?”耿兰嘉道。
郁声没有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抬起脸问道:“现在的我是什么样子,在哭吗?”
耿兰嘉愣了一下,但随即摇了摇头。
她抹去郁声的泪痕,笑道:“落雨而已。”
耿兰嘉岂会不知道郁声在想什么。
虽然郁声不说,但耿兰嘉知道郁声其实一直在心里怨着郁丰恒、怨着郁老夫人,怨他们的无情。
怀着这样的心情,又岂会愿意承认她在为郁老夫人的离世感到悲伤呢。
耿兰嘉知道郁声是个心软的孩子,即便郁老夫人没有把她当成家人,但是在侯府的生活,也让这孩子在不知不觉中承认了郁老夫人是她的祖母了。
真是个倔脾气,耿兰嘉叹道。
“是吗?”
耿兰嘉点了点头道:“走吧,再不走要成落汤鸡了,谢师侄热了酒呢,快走快走。”
郁声道:“你怕是又诳他了吧。”
“怎么会。”
耿兰嘉嘴上虽说着,心里却不禁道,要不要猜得这么准。
*****
寒修阁内,觞静正在屋内为郁湛诊治,一旁的柱子很是着急,他合十双手,紧张地立在一边。
一刻钟后,觞静开口道:“我已用针舒缓了他的气血,等喝了药,他就没事了,你来给他喂些水,我去煎药。”
“有劳觞大夫。”
柱子扶起郁湛道:“世子,喝些水吧。”
“老夫人的事,世子不用担心,侯爷他们已经在处理了。”
闻言,郁湛叹了口气道:“我这副身子还真是不争气,祖母那么疼我,到头来竟什么也没为她做。”
“才不是,只要世子好好的,老夫人即便去了天上,也一定会安心的。”柱子急道。
他知道老夫人对世子很重要,生怕世子想不开。
看着柱子担忧的神情,郁湛道:“傻柱子,别担心,我不会想不开的,只是有些难过罢了,让你看笑话了。”
说着,郁湛的脸上又布满了泪痕。
“才没有……”柱子一边说着,一边也哭了起来。
等觞静煎好了药回来时,透过窗子,看到主仆两人哭成了泪人,便停在了外面。
她心道,哭出来也好,总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只是这药……觞静的视线落在药上。
也罢,等会儿再重新煎一碗吧。
作为医师,觞静虽然见惯了生死,但听着里面的哭声,她还是不禁动容。
尽管人生无常,生老病死是常事,但真正发生在每个人身边时,却还是会带来刻骨铭心的伤痛。
毕竟逝者曾给生者带来许多回忆,这其中有美好的,也有痛苦的。即便是痛苦的,也不能否认它们的存在,因为那也是逝者曾经存在过的过去。
听着里面的哭声渐止,觞静起身去重新煎药了。
等她再回来时,却见郁梨站在门口,似乎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四姑娘,和我一起把药送进去吧。”
“见过觞大夫。”郁梨忙行礼道。
来了侯府这么久,觞静也差不多摸清了这侯府里每个主子的脾气秉性,除了寒修阁和栖云阁这两个地方的人比较好相与外,其他人都对她这个女医师的身份持有敌意与偏见,觉得女子不应该出来抛头露面,哪怕她的医术再好。
若非她能治郁湛的病,郁老夫人怕是不会让她长住于此。
郁老夫人的病是年事已高,积久成疾,她阻止不了。
为此她险些被郁丰恒砍了头,现下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只是因为郁湛的求情。
现如今,郁老夫人离世了,镇远侯怕是不会让她久留了,毕竟他一直对郁湛的事不闻不问,还对她女医师的身份持有偏激。
不过,她现在比较关心的是郁湛能不能度过三十岁之期,郁湛的病在养,需要观察,虽然现在好转了许多,她有信心,但她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在这关键时刻,倘若真被赶出了府,也只能拜托柱子和她常常通信了。
眼前的三人倒是从没瞧不上她的女医师身份,反而很是认同。
郁梨还曾说过,她很是羡慕觞静能自由地游走世间,为民造福。
不过羡慕归羡慕,即便有觞静的邀请,郁梨还是没有勇气走出侯府,她知道自己只是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雀儿罢了,在侯府里尚且还能苟活,出了侯府,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只要能和翠芽安稳地活下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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