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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沈婉莹
冠厘现在算是知道了什么叫美色误人,一连好几日躲在无双殿里荒唐,外头的事情堆成山高了,他愣是不闻不问。直到桑植找到小栗子,小栗子又战战兢兢地找到他,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三四日没有理事了。
“你说什么?”冠厘撑手坐在床上,睡眼惺忪地问门外。
“桑植,是桑植来了。”小栗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冠厘又醒了几秒的神,这才反应过来。桑植虽然是冠厘安排在英帝身边的人,但他行事一直很隐秘,鲜少出现在无双殿,平日里更是与冠厘撇清关系,在外人眼中他二人毫无瓜葛。如今他找上门来了,怕是有急事。
身后一双小手搭上来,紧接着鹿双整个人攀到他背上,小声问:“怎么啦?”
冠厘拍拍肩头的手宽慰道:“无事,桑植来了,我去看看。”
在镜前穿衣服的时候,冠厘试了好几次,发现脖子上的印记怎么也遮挡不住,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被鹿双敏锐地捕捉到了,从身后抱住他,问:“又怎么了?”
冠厘指指自己的脖子,笑道:“公主看看,奴才怎么出门?”
鹿双撒娇,“我不也一样吗?”
冠厘挑眉,“奴才都种在脖子以下了,您倒好……您就是故意的。”
鹿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拿个什么挡一挡,挡一挡。”
冠厘无奈地看了一眼镜子,犯愁地说:“大夏天的,包着脖子不是更显眼。”
冠厘处理过那么多棘手的问题,今日却被这种小事难住,他暗自叹道完蛋。
“那不然,我给你抹点粉?”鹿双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冠厘知道她是在瞎胡闹,心下又计较,这事儿并不可儿戏,也并不好笑,如今二人有了私情,又有了肌肤之亲,完完全全是在走钢索,一着不慎就要坠入无底深渊,必须要让公主认真起来,谨慎起来,意识到保密的重要性。
可是这个当下,看到鹿双天真无邪的笑脸,冠厘什么说教都说不出口了。他想想,自己从小教到大的孩子,现在可算是十年栽培毁于一旦,不禁自嘲自掘坟墓。
桑植看到冠厘的时候吓了一跳,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指着冠厘的脖子关切地问道:“干爹,您这脖子……”
冠厘摸着用纱布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脖子,讪讪地说:“不碍事,之前办差的时候一不留神受了点伤。”
“啊?”桑植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能伤到干爹您的人,何况还是伤到这处,身手该是如何了得!”
冠厘呵呵两声,挥挥手赶紧转移话题:“你怎么跑来了,是有什么要事?”
桑植这才想起来,自己过于震惊,都忘了来的目的了,赶紧说道:“您让我办的事情,儿子已经办妥了。皇上已经连着七天没有翻沈妃娘娘的牌子了。”
冠厘点点头,“就这?”
桑植一愣,“昂,就这。”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说:“这不是您都已经好几日没出现了么……儿子还以为您身体有恙……哦!干爹,是不是因为您受了伤不想让人知道,才故意避着人的?!”
冠厘扬起眉毛,顺水推舟地点点头,“对,此次差事隐秘,本公不想走漏半点风声。”
桑植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紧接着又对冠厘的身体好好地叮嘱了一番,这才离去。
冠厘坐在原地默了一会儿,心里盘算着全局。良久之后站起身,发现小栗子还在一旁,正狐疑地看着自己。
“活腻了?”冠厘张开嘴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小栗子连忙低下头,嘴里嘟囔着:“干爹,您回来的时候,脖子没受伤啊……您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啊……”
冠厘抽抽嘴角,冷哼道:“果然是活腻了。”
梵林宫里,沈婉莹愣愣地坐在回廊里发呆,旁边的宫女小夏一脸心急如焚。
“主子,肯定是哪里不对劲。皇上待娘娘明明一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宠幸您了!”
沈婉莹没心情搭理她,只自己恹恹地看着院子发呆。
她早知道,后宫女人的盛宠都不会持久的,只是没想到,她的荣宠结束得这么快,仿佛昨日的盛景还在眼前呢,今日就是一片破败了。想起冠厘陪同自己回乡省亲的盛况,心里酸酸涩涩的。
但比起酸涩,她更是怀念那半月时光的自在与愉悦。她生出一种如若时光能一直停留在那时该多好的念头。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外头的宫女进来禀报说冠总管来了。沈婉莹恍恍惚惚抬起头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谁来了?”
“回主子,內侍监总管太监冠厘冠公公来了,就在外厅等着见您呢。”
沈婉莹唰地站起来,手足无措地来回打了几个转,然后才想起来自己要干嘛。“快进去,给我收拾收拾。”
再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挽好了两个精美的发髻,额前的碎发也收拾得立立整整,面上擦了一层薄薄的粉黛,倒是把这几日的倦容和愁容盖去多半。走到一半,沈婉莹停住脚步,问身边的小夏:“我气色是不是不太好?你去把我的口脂拿来。”
小夏是在后宫伺候过不少娘娘的,要说在后宫的生存之道,她倒比入宫没多久的沈婉莹还深谙一些,犹豫道:“娘娘您这样刚刚好,带点病容,兴许能让冠总管心软,帮帮您呢?”
沈婉莹摇头,“去拿来,我要涂点。”
小夏拗不过她,只好去替她拿了一支桃红色的口脂来涂上。
出现在冠厘面前的时候,沈婉莹还是一如既往的清丽动人。她从来不是美艳型的女人,但就是那一份笨拙与清新,成为了后宫里难得一见的风景。
冠厘见她不似要死要活的,倒有些意外了,同时也生出一丝佩服来。宠辱不惊,倒是对了冠厘的胃口。他上前一步给沈婉莹恭恭敬敬拜了个礼,“奴才冠厘给沈妃娘娘请安。”
时隔半个多月,沈婉莹冷不丁见了他,竟有些控制不住地失态,张嘴就吐了一句:“你来了。”话里话外,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和委屈。
冠厘一愣,随即又面色如常,恭敬地说道:“奴才听闻沈妃娘娘这几日一直把自己关在梵林宫,特意过来看看。”
沈婉莹见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惨淡地笑笑,往椅子上一坐:“外头都是怎么传我的?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就是嘲笑我眼看起高楼,眼看楼塌了。”
冠厘安抚沈婉莹:“宫里头起起伏伏是再正常不过事儿,娘娘不必放在心上。皇上那头,只要用点心,都能有转还的余地。”
沈婉莹苦笑一下,咬着嘴唇,仿佛是在做激烈的内心斗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手绢在指尖揪转了半天,最后仿佛是一狠心,用蚊子一般的声音对冠厘说:“皇上说我那里有异味,我不懂,我不是第一天伺候皇上了,怎么会突然生出什么异味来?”
这本是属于一个女人最私密的事情,可冠厘却像是只听到一件寻常事似的笑笑:“娘娘无需多虑,女人本就是这样的,什么毛病都走那一处。也许只是身体虚弱,得了什么小毛病,身体调理好了,异味自然也就没了。”
停了停,他接着说道:“娘娘不如宣太医来梵林宫瞧瞧,开几副方子,兴许过个三五天,自己就好了。”
但见沈婉莹摇摇头,“我没脸看太医,外头都传成什么样了,我虽没有亲耳听到,也能想象出九分来。现在还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就让这事儿这么稀里糊涂下去,倘若真让太医瞧出什么病来,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我真就不活了!”
说到这儿,终于再忍不住,捂脸哭了起来。
冠厘不打扰她哭泣,等她哭得差不多了,递过去一方帕子。“娘娘想哭就痛痛快快哭出来,女人憋久了哭一哭并无坏处。”
沈婉莹红着眼睛接过手帕,往鼻子上擤了擤,暗暗觉得一股檀香袭来。她揪着帕子,倒忘了自己本来也有帕子,这下好了,把人家的帕子擦花了。
“脏了……我洗过再给你吧……”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秽物叠到里面说。
冠厘摆摆手,但也没伸手去要。“您要是哭够了,就听听奴才的话,如何?”
沈婉莹不作声了,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冠厘知道她虽然性子软糯,但也还是不甘心就这样失掉恩宠,对于未来的路,她还抱有一丝幻想与希望。
“奴才斗胆问一句话,熹微宫的玉皇贵妃虽然不如年轻的妃子受宠,但这些年稳坐皇贵妃的位置,且不论皇上有多宠爱别的妃子,但也从未册封过第二个皇贵妃。这是为什么?”冠厘上前给沈婉莹斟茶,递到她的面前,“喝口水。”
沈婉莹像被施了什么魔法似的,言听计从地接过杯子,吸了吸鼻子往嘴里抿了几口茶。
“论长相,玉皇贵妃不如娘娘您清丽脱俗,论年纪,她更是大过后宫里的大多数女人。可皇上一直尊着她这个皇贵妃,无非是忌惮她母家的势力。”冠厘继续给她续茶水。
“润妃您应当也有所耳闻,虽然当时是为了压制玉皇贵妃一派而被抬起来了,但皇上曾多次在奴才面前赞赏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学比起当世的才子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因而这些年来,皇上每次想要花前月下附庸风雅之时,便要想起她来。”
冠厘顿了顿,见沈婉莹这会儿是很认真地在听了,于是继续道:“提这两位娘娘不是嚼舌根,是想告诉娘娘,每个女人都是凭借自己的一方特色,来抓住皇上的心。娘娘您呢,您的母家奴才就不说了,要是母家强势您也不至于被送进宫来,论才学您是上过几年学堂,只是与润妃比起来,就差远了。”
沈婉莹脸上显出窘迫来,其实她一直想知道自己在冠厘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形象,今日总算是知道了,可与她期待的相去甚远,又被一个外人这样评头论足,多少有些不舒服。她轻咳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不成想冠厘却突然说道:
“就是这样。”
沈婉莹疑惑地抬起头,“啊?什么就这样?”
“就是这样的性子,软糯,温柔,即使不高兴了也只婉转地、小心翼翼地表达自己的不满。沈妃娘娘,皇上喜欢的,就是您这样的性子。”
沈婉莹愣住,冠厘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不觉有什么异常,继续说道:“如果要您强健母家,显而易见这是不可能了,若是要您短短时间内变得学富五车,您觉得您学得来吗?更别提要您现在长出一副什么倾国倾城的样貌来,这更是天方夜谭了。”
“可您多幸运啊,您只需要爱惜自己的身子,继续用水一般柔软的身段和性子去伺候皇上,就不愁没有东山再起的机遇。这已是一条最简单的路,您要放弃吗?”
沈婉莹当真被他说得一愣一愣了,为什么不管多难的事情,经他一梳理,都会变得无比清晰。她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笑盈盈的男人,不是察觉不出他满眼都是皮笑肉不笑,可还是被蛊惑了似的问出一句:“你也这样觉得吗?”
冠厘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没反应过来,倒被反过来将了一军。
“你也喜欢软糯、温柔的女人,是这样吗?”
冠厘的眼眸猛地一缩,只一秒的时间他便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女人不可能知道自己与公主的私情,周身的杀气随即消散。
“沈妃娘娘这是要折煞冠某,奴才一个阉人,说这些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沈妃娘娘听话,奴才这就传太医来给您看看,皇上那边奴才自有安排,只要您身子好了,再得恩宠不是什么难事。”
从梵林宫出来,冠厘想到无双殿那位。
是的,她是温柔的,否则怎么会让自己陷在温柔乡里,走不出来。
她撒起娇来,好比嘴里灌了蜜糖,任哪个男人也吃不住。
她发起脾气来也那么可爱,带着点孩子气,让你无法与她计较,否则便变得跟她一般幼稚。
方才的女人和心里的女人,越来越重合在一起,他知道自己这是在造一个更大的孽,可是为了那个把他拿捏得死死的女人,什么冤孽他都愿意一力承担。
只要不是对着霜阳公主,他便是那个心狠手辣、没有人性的奸臣冠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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