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和环游记

　　阳光透过树叶间，闪闪烁烁洒在地上。
　　小长泠躺在草地上，阳光晃了他的眼，手抬不起来就只好别过脸。
　　好想睡觉啊……
　　快睁不开眼了。
　　“谁欺负你了？”陆长添寻了过来，扶起地上的小长泠，给他擦头上的血和鼻血，心疼地问。
　　小长泠摇摇头不回话。
　　“疼么？”
　　“没师父打得疼，还好。”小长泠还是摇头。
　　“小泠泠听话，告诉我怎么回事，不然回去我让师父打你。”
　　“……”小长泠还是呆呆摇头，“不是欺负。”
　　“那是什么？”
　　“他们说我读书最差，字不会写书不会读，最差的学生都是这样，要挨打不能还手的。”
　　“他们是谁？叫什么？”
　　“……不记得了，不记得。”小长泠摇摇头。
　　“是不是跟你一起读书的那些人？”师兄要追究到底。
　　小长泠困得想睡觉，不想回答乱七八糟的问题。
　　师兄抱起小长泠，往回走，“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学堂。”
　　小长泠摇摇头，“不想。”
　　“师兄说了算，不想也得想。”
　　小长泠还是坚决摇头，“找师兄帮忙太没出息了，我想有出息，做个正常的人，我要正常。”
　　“……谁跟你说的这些话？”
　　“不记得了……他们都这样说……师父要正常师兄要正常我也要正常……不然，他们总是会说很多我们的话，我听了很烦……也不都是……还有没这样说的……他们说的很对……我武功好读书烂就是不正常……师父师兄很正常……没有错……”
　　“他们嫉妒你打不过你才会这样说，下次他们打你要还手，记住了么？”
　　小长泠摇摇头，“夫子不让打架，我不能打架。”
　　“……听我的还是听夫子的。”
　　“都听。”
　　“……”笨死你。
　　鼻子好痒，小长泠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手的血。
　　星何醒了，伸手摸到了鼻血。
　　眼前的景象斑驳变幻，他一时分不清身在何处。
　　“怎么还在流血？是不是没用？”解秋寅扶星何起来给他擦鼻血，回头责问白泽。
　　白泽闻言进了营帐，“……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见多识广又不是真的大夫。”
　　“要你何用。”解秋寅非常不满。
　　“……”狼心狗肺的东西！
　　“记得我是谁么？”解秋寅问他。
　　星何点头。
　　解秋寅换了条湿布巾，将星何脸颊上的鼻血一并擦干净。
　　“收拾收拾，吃完早饭就出发。”
　　“你该去你父皇身边了，我没事，不用你帮忙。”星何突然开口道。
　　“……昨晚的话你都听到了？”
　　星何摇头，“……你为了我杀人，我不该对你生气，你说的对，换做我我也会这样做，只是……回到你原本来的地方，就当做我们从来不认识，这样你就不会再遇到这些事，也不用再杀人。”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我已经深陷其中，并且无法自拔。”解秋寅笑，“我没有办法可以走开，你说我该怎么办？”
　　“回去，我们不要再见就行。”星何扶着额头闭眼道。
　　“……你在害怕什么？”解秋寅问。
　　还是关于那个梦的。
　　“……我现在特别害怕见到你……”星何说实话，“害怕你会对我说……”
　　星何不敢说出来。
　　“……太可怕了……”星何心跳得厉害。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揉了揉脑袋，“……你之前说我‘不正常’是因为我……只会打架读书不行么？还是因为我是师父的徒弟师兄的师弟……才这样说我的？”
　　“……”
　　“……我不是有意要问的，只是想起来之前的事。”星何脑子里很乱，“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样，不知道我是不是‘正常’的……我……‘不正常’很不好么？”
　　“你在无云宫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不是那个意思，正不正常都没有关系，我还是很想和你在一起，你很重要，我很在乎你。”
　　星何闻言，他睁眼看向解秋寅，笑了，“……好。”
　　他说完，就继续发呆，“你走吧，离开我就不用再杀人了……”
　　解秋寅摇头。
　　“……我现在很害怕见到你，我不想再见到你了……”星何说完，就晕了过去。
　　解秋寅不走。
　　五月，隋军到达西平郡，湟水。
　　即使是五月，这里的天气仍像是初春一般，有些冷，因为地势高。
　　隋军在此驻军。
　　陈兵围猎，围剿吐谷浑。
　　解秋寅一行离了部队登上拔延山，向西远眺。
　　“眼下四方无战事，皇帝大举兴兵可真是穷兵黩武了。”孟怀青遮眼远眺，“什么也看不清。”
　　“战争不会无缘无由，解兄刺探了些什么情报讲讲呗。”
　　“通商。”解秋寅拔刀在地上刻刻画画。
　　一幅大隋与周边势力版图被画出。东、西突厥、吐谷浑、隋、天竺、波斯以及更西的地方。
　　“知道汉朝张骞出使西域么？”解秋寅问星何。
　　“……汉朝是什么朝？”星何不明白，“不是魏晋朝么？”
　　“汉朝是一个大一统的强大王朝，像当今统一的大隋一样，国祚四百多年，后来汉朝灭亡了才有的魏晋。汉朝有一位名叫刘彻的皇帝也就是汉武帝，他即位后因为边患频繁，就想着联合大月氏攻打匈奴，张骞应召沿着如今我们走的路线西行，一走十三年。”
　　“因为张骞带回的地图，经过河西之战和漠北之战，匈奴被彻底击退，由此河西这一带被纳入汉朝版图。从此西域的商队沿着河西这些沙漠一路东行，好与中原王朝互通有无。”
　　“但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这条商道已完全废弃。如今大隋统一，皇帝有雄心见秦皇汉武而思齐，欲将这废弃商路重新启用以便与西域各国友好往来。但是吐谷浑盘踞在河西商道南边，时常打劫过往商队，因此，要达到通商目的，必须铲除吐谷浑势力。所以皇帝御驾亲征，要将吐谷浑残部彻底剿灭，这也是西巡的目的之一。”
　　“吐谷浑……突厥……东西，这些和隋一样么？”星何又问。
　　“和隋一样，也是三个王朝，不过隋是耕田而食，他们是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生活方式不同，他们也有自己的皇帝，他们的皇帝叫可汗，不称陛下。吐谷浑的皇帝叫伏允可汗，东突厥的皇帝叫启民可汗，臣服隋，西突厥，射匮可汗，与隋的关系不怎么好。”
　　“……名字好怪，记不住。”
　　“这个不用记，知道即可。”
　　“大业四年，也就是去年七月的时侯，黄门侍郎裴世矩游说铁勒攻打吐谷浑。”
　　“铁勒？这又是什么王朝？”白泽同样不清楚。
　　“这个算不上王朝，他们处于东西突厥交界处，是股中立势力，很强悍。铁勒军南下大败吐谷浑，左卫大将军宇文述兵屯临羌城准备受降，可伏允那时率部西逃，所以现在皇帝要彻底铲除吐谷浑势力，解除边患。”
　　“我觉得这场战争隋军必胜。”孟怀青肯定道。
　　“大势所趋嘛！”白泽也肯定。
　　“……裴世矩是谁？”星何又问。
　　“画《西域图记》的那个，黄门侍郎，相当于宰相之一，如今在张掖郡，不久就会见到他，经略西域是他专长。”
　　“……嗯。”星何听得半懵半懂。
　　“昆仑山下……你们觉得那些鬼会趁机捣乱么？”白泽担忧道。
　　“不好说。”孟怀青也担忧。
　　“捣乱了有什么后果？”解秋寅问，他原本是不想多管闲事的，皇帝的死活关他屁事？
　　“可大可小，总之皇帝不能死，要死也不能被人界之外的鬼怪杀死。”
　　“换句话说，只可以被人杀死是么？”解秋寅问。
　　“……你想干什么？”白泽有不好的预感，“你不会真要弑父篡位吧？！”
　　解秋寅白眼一翻，“我有那么无聊么？”
　　“我去吧。”星何道，“我去保护他。”
　　说着转身便走，他不想和解秋寅待在一起。
　　解秋寅拉住他不让他走，“回来，去干嘛？”
　　“保护皇帝。”星何呆呆道。
　　“他不需要你保护，不许去。”
　　“他是你阿爷，他要是死了你会伤心的。”星何又道，“要是我……要是我师父出了事……我也会伤心的……我最我武功最好……我去最适合……最合适……”
　　星何的手在微微发抖，话也说不利索了，整个人看起来很怪。
　　他害怕解秋寅碰他，也害怕再一次杀人。
　　解秋寅不松手，他转脸问白泽，“为什么你这么确定会有鬼怪来刺杀皇帝？又这么赶巧刚好碰上我们？”
　　“你为什么觉得就是碰巧？”白泽反问，“你怎么不问问你拉着的人是谁？你所接触到的又是什么样的世界？”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解秋寅不解。
　　“是你踏进我们的世界，不是我们碰巧遇上你。”白泽道，“也不是你碰巧就能遇到这种事。”
　　“……”解秋寅一时哑然。
　　“如果不想，就及早抽身，这是我们的世界，你有选择退出的权利。”
　　“他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解秋寅握住星何的手回白泽。
　　白泽看了一眼他们交握的手，心中又不免叹气，“你知道你喜欢上的是什么人么？”
　　“那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解秋寅反问。
　　“……什么意思？”
　　“自己想。”解秋寅偏不说明。
　　“不许你去，你要待在我身边，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绝对不可能再做出你害怕的那种事情的。”解秋寅转头又安慰星何。
　　星何听了，先是暗自长舒一口气，幸好真的是梦，不然他就真的要发疯了。
　　接着又开始担忧，保不齐解秋寅嘴里就会冒出那句话。
　　“你可以把你害怕的事情告诉我，我以后绝不会这样做，可以么？”
　　“……”星何挣开他的手，“我害怕见你。”
　　“不是这个吧，是因为别的么？”解秋寅当然知道不是因为这个。
　　星何不想再跟他说话，他还是要去，“我们无云宫，是要斩杀邪祟的，比如越界要杀皇帝的，我们要将他们诛杀，这是我的职责。”
　　“小弟无须担心，我知道有一阵法可保人界不受外界侵扰，不需小弟亲自动手。”白泽笑。
　　“……”星何愣住，他是真的不想再动手。
　　“那还不早说？吊人胃口？”孟怀青捶了他一拳。
　　“四象八卦阵么？”解秋寅问。
　　“当然不是！杀鸡焉用牛刀？！”白泽揉着胸口道。
　　“……那我也不杀鸡。”星何拒绝，“而且除了四象八卦阵，我也不会别的了。”
　　白泽又问，“你师父什么都没教你么？”
　　“……教了。”星何犹豫道，“……学不会，都不会，只会一个。”
　　“那也无妨，我教你，我一个外行人懂得都比你多。”白泽笑。
　　“……难么？”星何问，“别太难，太难记不住。”
　　“要不我来吧。”解秋寅道，“别太为难人。”
　　“你？”白泽不屑，“你又不是无云宫的人，血没那么管用。”
　　“……”解秋寅听了心里不舒服，“需要多少？”
　　“不多不多，一掌即可。”白泽道，“小弟的血可金贵着呢，唉我说解兄，你还不回去多做几顿好吃的好给小弟补补血呀！”
　　“想蹭吃就直说。”解秋寅拉着星何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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