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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暗之卷2 重围
镜湖的水面是黑曜石一般的颜色，白骨倒影在水中，远看是镜像之城。第一狱的风带着湿润的水汽，黑色的羽翼上开始沾满白霜。
一路上安士白都在愤愤不平的指责着萨麦尔的不忠不义。萨麦尔堕天之后一直盘踞在镜湖区，手下有听命于他的堕落天使，如果这些人能为他们所用，等过了最开始的魔化阶段，往地狱深处的推进就会容易很多。
实际上，从下重天沾染上罪孽堕入地狱的低阶天使算不上什么战斗力，他们看中的是萨麦尔本身。当然萨麦尔拒绝了这个提议，感慨满怀的说着，“路西法殿下，我无法前往第二狱以下，当然，如果你有幸能活到最后拿下整片黑暗国度，我会尊称你一声魔王陛下。”
安士白和桑杨沙对着他怒气冲冲，但也只能怒气冲冲罢了。就现在而言，萨麦尔愿意跟他们一起穿过镜湖区走到第二狱的入口就已经仁至义尽。
从第一眼路西法就发现了，萨麦尔没有魔化过。
他的头发是无数细小的毒蛇，眼睛也染成了深红色，但这都是假象。传言萨麦尔从来不在地狱展开羽翼，照他自己的话说是水气太重毫无必要，下方又是熔岩乱飞的火山口，不适于飞行。他骑着骨龙从北森林的边缘降落，身后跟着数千身穿皮甲的堕天使和骷髅法师，已经是他为路西法献上的最后忠诚。
地狱短暂的白日将要到来，黎明的镜湖倒影着青白天光，照出一片阴森森的冷意。路西法那双蓝眼睛眼底的红光终于退去，整副瞳孔都是漆黑，跟他的头发一样。
“罗弗寇和度玛是最好对付了的了，所以他们留在第二狱；绕过最北方的空中冰川就是第三狱，墨菲斯特菲利斯的领地，这狮鹫兽喜欢吃敌人的活心”，萨麦尔说着冷冷扫视了一眼人群，“到了第四狱就更麻烦，越往下越是麻烦，鬼王别西卜，他的都城阿兰萨，噩梦之境恶名远扬，当年玛门从第一狱一路打到第七狱，唯独绕过了阿兰萨；第五狱是亚巴顿和巴贝雷特，真正的堕天使大军在巴贝雷特手上，十三魔王这一说也是假的，巴贝雷特说是魔王不如说是玛门的俘虏……；第六狱有阿加雷斯和瓦沙克各占南北，纸片条约一废再废，旧城边缘征战不休，要不是被玛门压了一头怕是早就同归于尽了；第七狱，玛门，说实话天堂的追兵最多下到第二狱，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不要去招惹玛门……，如果说大恶魔没什么脑子，他恰好就是有脑子的那个。”
“这也不好惹，那也不好惹，你真是胆小如鼠”，阿撒兹勒挑眉说的一脸挑衅。
萨麦尔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要是胆大包天你大可以去试。十三魔王曾经谁也不服谁，撒旦叶死后地狱连年征战了小半个纪元，到最后也没能统一出一个真正的魔王来。他们的命只有一次，死了投入镜湖风化白骨，却没一个怕死。魔族认为黑水面的底部就是故乡，他们自愿成为邪神的饲料。利未安森早被玛门杀了，立普拉斯在女人床上暴毙，莫斯提马和别西卜因为空出来的第四狱领土打了整整八百年，最后莫斯提马被逼到第一狱进攻天堂，就死在那了。还有步他后尘的但他林。剩下九个魔王现在也学得聪明了，不要万不得已不会往第一狱来。北森林上头有可怕的东西，镜湖这地方说白了不过是他们死后的坟墓。魔王们之间的纸片条约和塑料情谊一戳就破，但魔族对天使的恨可是与生俱来的。”
“恐怕九位大领主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要除掉我们。他们对神族的内战毫无兴趣，但对撒拉弗尚未完全演化的圣体可有意思的很，吞食心脏使他们更加强力。”
“真恶心。”莫兰西嫌恶的皱眉。
“这就是异族。地狱里生活着大恶魔，堕天使，骷髅法师，妖精，兽人，永远不可能像天堂一样尊称谁为王为圣，旧的血冷了就有新的血泼上去，这片地方只有战火。反正我觉得镜湖就挺好的，耶和华他没这么无聊，跑到魔族坟墓里抓人。”萨麦尔揉着上眼皮，领着手下零零散散的军阵走过大片芦苇地，踏上山石之后就转身掉头走了。
“我就说萨麦尔这种墙头草根本靠不住的”，桑杨沙在他走后神色阴郁的排挤道，依旧对伊甸园那次的诬告怀恨在心。
路西法只是摇头，“他对耶和华的忠诚可是彻底，萨麦尔没有办法魔化。”
“什么……”，桑杨沙瞬间瞪大了眼，抖了抖自己身后的黑六翼。
峭壁之下是焦黑的土地，熔岩火山的山体已经崩裂成数段，赤红的岩浆在乱石上流淌。刺鼻的硫磺味从峭壁下喷涌上来，细小的火球不断从半空落下。第二狱的入口，亚斯塔禄火山。
漆黑的羽翼如同夜幕一样遮住了岩浆。
三分之一的星辰从天上降落，并不意味着三分之一的天国也跟着往下。一小半的人都在堕落的过程中痛苦而死，渊墟之海边缘也留下了无数因为无法魔化而陷入疯狂的牺牲品，穿越第二狱火山的时候更是死了成千上百的人。
绝望在军阵中间蔓延，曾经的光辉荣耀没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也没有随着他们染黑的羽翼和魔化的躯体带到黑暗之中。
最初的几年只能在不断的迁徙逃命中度过。神剑带来的伤口加上迟迟完不成的魔化，路西法起初只能被绑在担架一样的木椅上，动都动不了分毫。失去权利甚至是力量的首领，他睁眼望着地狱上空青灰色的阴天，都能感受到士气和军心在奔逃的过程中节节败溃。
等到羽翼终于重新长出，自己能够勉强站起来的时候，路西法就撑着剑站在高台上向所有幸存的跟随者宣告了自己的痊愈。那时三分之一的堕落星辰早就不剩下一半了，他们从第二狱最西方的草原上掠夺而过，妖精族的血在手上还没有干透就赶着未驯化的坐骑往南边逃亡，穿过三岔河正好远远看到度玛手下的追兵从草原另一头赶来。眼睁睁着看他们踏入了罗弗寇的领地。
猎猎西风吹过方草场，满目都是乱飞的杂草，铁灰色的天空压得很低，三岔河的水流泠泠奔袭。像极了青铜时期一片荒芜的四重天。而第二狱的荒凉在黑暗中屹立了千万年。
路西法站在断掉一半的高台上，身后六支纯黑的羽翼展开，黑发被狂风吹的四散，那双眼睛抬起来一点光亮也无。如果说曾经他海水般湛蓝的双眼倒影的是天空，如今这双黑眼睛倒影的就是整片肃杀的地狱。
围绕着他的堕天使们抬头，大多脸上是绝望却坚定的神色，苍白的面孔和灰暗上空相映。那一瞬间仿佛所有失败感都被一扫而空，兵变的失败和重伤的无力，一切都不重要了。仇恨和欲望像黑火一样灌进他空荡荡的胸膛里。
“你们知道我从不会说抱歉与后悔，也不认为自天堂堕落是一场失败。我要拿下罗弗寇的城，这不过是我拿下整个世界的开始。”[1]
路西法纯黑的眼底暴露出深红，黑雾自指尖缭绕。
曾经有无数人称道光耀晨星的优雅与光辉，说他的每个举动都是光明的最好写照，悠扬的吟唱声和融金般纯粹的光魔法。
他伸手指着对岸狂风肆虐的草原，骨节在苍白手腕上突出的扎眼，手腕落下的同时黑色火焰像猛兽一样睁开了血盆大口，自地面向上空吞食。
青草地在一瞬间被烧的焦黑，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不绝于耳，视线前方都笼罩在黑红交织的浓烟里。火焰连天烧着，远近的木屋都被炸成碎片，魔族的哀嚎声像号角一样吹响。
围在他周围的堕天使眼中也燃起了同样的火焰，所有死寂的绝望都随着大火燃烧殆尽，愿与恨占满了他们染黑的羽翼。
他们自天堂堕落，但总有一日将重新夺回故国。
无数人叫喊着路西法的名字单膝跪立下来，长剑在袅袅雾气中寒光闪烁。他们的魔王立于高处，比夜色更浓重的羽翼在地狱的冷风中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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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改自江南《九州缥缈录》威武王赢无翳“我要这座城不过是我要天下的开始，不要这座城我一样能得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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