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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门外声音嘈杂。
身后纷乱的脚步声,棕榈树硕大的叶子被风推动摩擦出沙沙声,还有蝉鸣,这种昆虫生命尽头的鸣叫热情又偏执,似乎能把世界溶解掉。
而门内,是绝对的安静。
这种安静,让她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三天前。
停在二楼的电梯、厚实的地毯、无风自动的天堂鸟叶子……
傅悠悠下意识向前跨出一步,伸了手臂将顾汲问挡在身后:“别进来,凶手可能还在。”
她视线扫过地上成片的血迹与何美圆睁的眼睛。
这样大量的失血,这种状态,人已经不可能还活着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报警并保护现场。
但是这个现场……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环顾四周,极简的风格与色彩,零星放置的几件莫兰迪色家具,别墅大厅与三天前相比没有变化,也没有缺失的物件。
少了什么呢?
很快,她的思绪被胡翊风的惊呼打断。
他冲过来推开她挡在门口的手臂,冲进大厅,跪在何美旁边哀嚎起来。
方晚栀和池易也跟在他后面,一进门就愣住了,石化了一样看着眼前的场景,不敢再向前迈步。
傅悠悠没动,也没上前阻止。
从胡翊风冲进去的那一刻,她就感觉到一丝诡异的不自然。
胡翊风的动作太连贯了。
他从离着门还有几米就开始尖叫,并直接冲了进去,傅悠悠甚至怀疑他当时的角度能不能看清屋里的场景。
这太奇怪了。
一般人遇到凶案,都会像方晚栀和池易那样,需要一个反应的时间。
就算应变能力强的,也会对血腥场景有些心理障碍,不敢靠近。
或者像傅悠悠这样,出于本能担心凶手仍旧潜伏在周围。
总之很少有人会毫无顾忌冲上前去。
除非躺在血泊里的是他的至亲,他一心救人来不及顾虑;又或者他提前知道屋里会是什么景象,而且十分确定周围已经没有危险……
然而,他将何美抱在怀里,只是哀嚎恸哭,完全没有施救或者报警的举动,很明显不是前一种情况……
傅悠悠站在身后狐疑地看着胡翊风,突然意识到这场景里缺少的到底是什么。
呆立在胡翊风身后的两个人缓过神来。
池易双腿发软连连后退,扶了墙边的立柜才勉强站稳。
相比之下,方晚栀要镇定得多,她很快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这时候,有人在身侧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拿着手机的手按了下去。
回头看,是顾汲问,他看着她摇摇头。
“……不报警吗?”虽然看起来冷静,她声音里还是带了些颤抖,拳头紧紧攥起来,拇指指甲深深陷进食指指侧。
话语间,胡翊风的哀嚎声渐渐变调,扭曲成低低的笑声,显得诡异又疯癫。
“不用报警,晚栀姐,这案发现场少了一样东西。”傅悠悠也走到她身侧说道。
“什么东西?”
“血腥味。”
方晚栀闻言这才注意到,这屋里空气中气味很复杂,有海岛特有的淡淡咸味,有类似墨水的涩味,唯独没有血味。
女性天然对血腥味更加熟悉,如果有她从刚才就会识别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姐,昨天何美剧本杀角色的衣服包里,是不是有假血包。”
傅悠悠在旁问。
“好像确实有。”方晚栀说到一半猛然反应过来,“难道说地上的是假血。所以这是他们俩的——”
傅悠悠点点头:“嗯,没错,是她和胡翊风搞的恶作剧。”
方晚栀看看傅悠悠,又看看顾汲问,他俩脸上的镇定与和冷静如出一辙,似乎有着莫名的默契。
“你们俩早看出来了?”
顾汲问道:“嗯,一开门就觉得不对劲了。你看何美周围地面上虽然有大片血迹,但是她身上却干干净净的,估计是怕弄脏了衣服不好处理,所以只将假血洒在地上。”
方晚栀听到这,想起昨晚看过的剧本杀剧情概括,又看看何美身上穿的剧本杀服装,脑子里闪过一个即离谱又合理的猜测,“你们这该不会是在演剧本杀里的情节吧。”
她话音刚落,胡翊风怀里传来一声嗤笑:“我就说骗不过大家吧。”
——是何美的声音。
只见她坐起来理了理头发,咯咯笑道:“不过还是有吓到你们吧?”
她的笑跟往常一样甜,但是搭配上涂了满脸的超白色号粉底和干涸在唇角的“血痕”,显得阴森可怖。
已经退到门口的池易听不清这边的对话,此刻看到何美突然从胡翊风怀里“诈尸”,还对他祭出一记“恶鬼微笑”,吓得一声惨叫,立柜都扶不住,直接跌坐在地上。
何美赶紧起身凑上前去:“哎呀对不起啊,没想到会把你吓成这样。”
她说着呸了一声,抹了一把嘴角,拧着眉头回头对胡翊风抱怨:“你确定这个人造血真的可食用吗?怎么有点苦。”
池易已经被吓得想翻白眼了……
被这出闹剧一搅合,大家一时都有点吃不下饭,商量了一下,决定干脆就在这儿把第二幕剧情过掉,一会儿吃着早饭复盘,还能省出时间给大家补觉。
住在东别墅的三个人没带服装,干脆常服出演。
胡翊风和池易的衣服都堆在一楼沙发上,连上楼都省了,三两下套上就成。
最后池易带上僧帽,何美帮胡翊风把剑客发髻带上,簪子一插,造型完成,第二幕开演。
**********
次日凌晨,柳依依与阿沥相约来到云绮屋外。
柳依依习惯在丑时末寅时初行动,此时天光将明未明,天地混沌迷蒙,人睡眠正酣,虫鸟却已经逐渐苏醒。
昏沉的天光能模糊掉人的踪影,虫鸣鸟啼又能遮盖住细微声响,正是行动最佳时机。
暴雨已于昨夜停了,空气里有雨后泥土的味道。
她留了阿沥守在身后望风,自己则绕着云绮留宿的屋子查看一圈。
盛夏时节,哪怕是大雨过后的夜里,暑气也有些难耐。如果云绮为了疏散暑气开了门窗,她就可以直接潜入房中,省去不少力气。
然而让柳依依失望的是,这房间门窗紧闭,没给她留一丝缝隙。
都说西域气候炎热,看来此言不虚,不然这云绮怎么如此耐得住炎热!
她一边想着一边行至窗外侧耳静听,屋内毫无动静,她推测云绮已经睡熟,便从袖袋中掏出一根弯弯曲曲的银丝。
柳依依为盗数年,对各式窗门结构了如指掌。像寺庙中的门窗,结构都是最简单的,只要她在窗户纸上戳个小孔,银丝伸进去挑了窗栓,就能从外面将窗户轻易打开。
只是这招只能她用,阿沥这几年身材愈发高大,钻窗户越来越困难。为了让徒弟自立门户之后还能继续干这一行,她最近一直在研究银丝撬门的良方。
她贴着窗棂细细端详,只见这窗户纸上没有一处破损,其上还落了薄薄一层灰,唯独中间位置有一处小指甲盖大小的地方没有灰尘,纸面还微微褶皱起毛,似是有些润湿的痕迹。
柳依依想起昨夜的大雨,有些纳闷怎么这屋檐伸出这么多还是没能挡住这一滴雨落到窗户上。
对于贼盗来说,不留痕迹是要义之一。若是窗户纸上原本就有空洞缺口,她便可借原本的缺口将银丝伸进屋里。
可惜并没有。
既然如此,就只得全然靠自己了,她轻叹口气,小心地将银丝伸到窗户前。
银丝尖端正要钻破窗户纸的时候,她听到阿沥的声音,“有人出来。”
此时院中几个屋子都还是黑着灯,根本没有人醒过来的迹象,但阿沥的听觉一向敏锐,从没出过错。
柳依依心下啧了一声,迅速将银丝敛在袖中,向他挥了挥手,两人一齐躲进了墙边的阴影里。
果然,刚躲好,就听到院中一间屋子房门吱呀一声,一个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柳依依对这院子不熟,一时辨不清那是谁的房间,只借着晦暗的天光,隐约看到那黑影在院中转了一圈,往佛堂方向去了。
“很是蹊跷。”待那人影走出视线,柳依依婆娑着下巴自语道。
“蹊跷?”阿沥有些不解,“阿沥什么都没看出来。”
“你没看出来就对了。因为他没有掌灯!”柳依依道,“我问你,咱们为什么不掌灯?”
“因为师父眼力超群,能暗中识物。”阿沥看着她笑。
柳依依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别拍马屁!我确实擅长暗中窥物,但也只是比常人视力好出一点,太远的东西就看不清楚了。”
“我尚且如此,那人不掌灯肯定是连路都有些看不清的,你看他刚才走路的步态,都是拿脚先探探虚实再踩下去。”她回忆着刚才看到的身影,“既看不清路,又不肯掌灯,那肯定是跟我们一样,有特殊的目的,不想让人发现啊!”
阿沥有点明白了:“师父是说,他也跟我们一样,是出来偷东西的?”
“没错!看来这院子里,盯上那佛珠的不止咱们两人啊。走,跟上去看看!”
说着,柳依依牵了阿沥向佛堂方向无声而去。
凌晨的佛堂格外幽静。
柳依依在周围转了一圈,没见到什么人,她一时拿不准是先进堂内看看,还是先回去将云绮的首饰盗到手。
正犹豫呢,阿沥突然开口:“佛堂里有人!”
话音刚落,佛堂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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