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上的光

　　梁警官在三天后醒了过来。她醒来时第一句话问的是：“我儿子呢？”

　　邱月把小男孩带到病房时，孩子一下子扑到床边：“妈妈！”

　　梁警官抱着儿子，眼泪无声地淌下来。邱月站在门口看着，想起她在村庄里说“告诉我儿子我永远爱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是“职责”——不是非得流血牺牲，而是拼尽全力守护想守护的人。

　　陈光出院后，离开了原来的工作单位。他找了一家小设计公司，虽然薪水少了，但每天能准时回家。傍晚时分，邱月常常能看到他在小区里教笑笑骑自行车，心心跟在旁边跑，小短腿倒腾得飞快。

　　“爸爸，你看我！”笑笑松开辅助轮，歪歪扭扭地骑了两米，兴奋地大叫。

　　陈光张开双臂在后面跟着，笑得眼角堆起了细纹：“慢点，别摔了！”

　　邱月站在阳台上看着这一幕，手里择着菜，嘴角忍不住上扬。生活并没有变得轰轰烈烈，只是那些曾经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沉默和怨怼，好像被阁楼的光融化了，挥发成了寻常日子里的烟火气。

　　周末，他们带着笑笑和心心回了老家。奶奶正在院子里晒玉米，看到他们回来，笑得合不拢嘴：“心心长这么大了！”

　　心心摇着尾巴跑过去，在玉米堆里打了个滚，惹得大家都笑了。邱月蹲下来，看着小狗爪子上的心形黑斑，突然发现它好像比之前淡了些。

　　“奶奶，你说优优是不是真的放心了？”她轻声问。

　　奶奶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孩子在天上看着呢，见你们过得好，就该安心去投胎了。”

　　邱月没说话，只是抱着心心，看着远处田埂上奔跑的笑笑和陈光。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亮得有些不真实。

　　那天晚上，心心没有像往常一样窝在邱月脚边睡觉。邱月找了半宿，最后在优优曾经住过的房间里找到了它——小狗蜷缩在优优的枕头边，已经没了呼吸。

　　它的爪子上，心形黑斑彻底消失了。

　　邱月抱着冰冷的小狗，没有哭。她把它埋在了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旁边是优优最喜欢的月季花。

　　“谢谢你来看我们。”她对着新培的土堆说，“下次投胎，做个健康的小姑娘，我们再做一家人。”

　　陈光站在她身后，轻轻搂住她的肩膀。“会的。”他说。

　　一年后，邱月换了份工作，在一家社区图书馆做管理员。每天整理书籍，接待来看书的居民，日子平静而安稳。

　　陈光的设计工作室渐渐有了起色，他开始学着在图纸和家庭之间找到平衡。笑笑上了小学，每次写作文都要写“我的爸爸是超人”，因为爸爸会在她睡前讲设计图里的故事。

　　梁警官偶尔会带着儿子来图书馆借书。她的头上留了一道浅浅的疤痕，但眼神依旧明亮。“最近在抓一个贩D团伙，忙得脚不沾地。”她笑着说，“但每次看到我儿子，就觉得浑身是劲。”

　　邱月看着她，想起那个血头血脸却依旧说着“这是我的职责”的女人，突然明白了“阁楼上的光”到底是什么——它不是能让人回到过去的魔法，而是让人在绝望里看清自己最想守护的东西的镜子。

　　陈光接她下班时，夕阳正穿过图书馆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邱月走过去，握住他伸过来的手。

　　“今天看到梁警官了。”她说。

　　“嗯，她给我发消息，说谢谢我们当时照顾她儿子。”陈光顿了顿，“其实该说谢谢的是我，那天我赶到车祸现场，看到你们的车翻在沟里，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我当时就想，要是能重来一次，我一定好好听你说话，一定多陪陪你们。”

　　邱月笑了笑，抬头看他。夕阳在他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那些曾经让她不满的皱纹和疲惫，如今都成了岁月里的勋章。

　　“不用重来，”她说，“现在就很好。”

　　两人牵着手上了车，笑笑在后座哼着儿歌，心心——他们后来又养了一只和之前很像的小狗，也叫心心——趴在她腿上打盹。

　　车子缓缓驶离社区，朝着家的方向开去。后视镜里，图书馆的窗户反射着夕阳的光，像极了那个阁楼顶上，曾经指引他们走出黑暗的微光。

　　邱月知道，生活或许还会有风雨，就像那个突然变天的周末。但只要身边有彼此，有想守护的人，那些风雨就终究会过去，而光，会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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